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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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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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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墓


肖益民

 

你躺在这里

上千年了

双目紧闭

四肢笔直

即便狂风暴雨

即便电闪雷鸣

你自岿然不动

既像是在静悟

又像是在期待

那个做了千年的幻梦

漫长的岁月里

年复一年

虚无叠垒虚无

希望被失望跟随

只有山脚下

那条清亮的江水

不显昼夜地

向下奔流

如同百听不厌的歌曲

 

对面的七彩田园

随季节的冷暖

变幻着容颜

你的世代子孙

不管是炎炎烈日

还是风霜雨雪

他们一如既往

用智慧和汗水

耕耘着理想

放飞着希望

秋日里的金黄

是他们的最爱

也是他们的最暖

映出他们内心的喜悦

和脸上甜甜的笑靥

金色的草垛

纵横在泥泞堆积的路上

牧童牛背上飘落的歌声

震荡了田野的空旷

所有的收获

所有的硕果

明年的早春里

都会化作一缕哀愁

弥漫在炊烟升腾的村庄

这样的日子

循环往复着

吃不饱、穿不暖

是他们生活的主色调

 

你默默地

躺在崇山峻岭之中

一定是被世俗的嘈杂

震聋了耳朵

或被人间的尔虞我诈

扰乱了思绪

为寻求一份清静

才翻山越岭

不辞劳苦

来到人迹罕至的山林

独伫生命的高处

俯瞰人世的纷呈

 

远古的你

操劳一生

用赤脚丈量凸凹不平

用血汗浇灌青青麦苗

用力量支撑艰难的日子

即使到了天国

你也要把子孙

和这片泥土守望

绵延千里的大山

弥漫成一派新绿

阅不尽的树高林密

风涛此起彼伏

它来得突然

去得迅猛

不经意就飘荡在你的上空

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排山倒海的气势

久久回荡

你无法听见

 

你出殡入土的日期

也是一个奇迹

你的世世代代

都在回味和传颂

经地仙推算的日期

出殡在曙光初露

封土在夕阳西沉

村民将你放入洞穴

突遭倾盆大雨

纷纷向村庄飞奔

他们吃过晚饭

气喘吁吁地上山

数以亿计的蚂蚁

席卷松散的泥土

正在将你掩藏

你所处的朝向

是起伏不平的山峦

层层梯田依附其上

山顶的那丘田野

更是令人震颤

天然的形状

如同文曲星墨盒

预示你的千万子孙

必有骚客文人

 

你生命的旅途里

恪尽职守

非常本份

对外的花花世界

从未动心

只有家里的那盏松油灯

陪伴你终身

现在驻扎人迹罕至的树林

心依然止水般宁静

连那穿着花衣的蝴蝶

舞姿蹁跹

也调不动你神经兴奋

你知道它们水性扬花

虽然身在此地

却心系万里

还有不知索取的蜜蜂

时不时地栖落在你的头顶

为讨你的欢心

它们在寂寞孤单里

弹起了悦耳的琴声

 

鸟儿是你最好的伴侣

它们千秋万代

站立在你身旁的树梢

企图用歌声

唤醒熟睡的你

所有的付出

都是徒劳

但它们从不气馁

真像那世间的愚公

一代又一代

只要是晴朗的早晨

依然会飞翔在你的头顶

引吭高歌地唤你

 

山间的那条小溪

鸟儿喝水洗澡的池瑶

经过雾岚风涛的洗礼

凝聚了大山的灵气

向着山脚狂飞

像是发现了十万火急

它们行驶的轨迹

激起了川流不息

一条雪白的溪水

像是山间晾晒的白布

叮咛的山泉水

拚命地向石头撞击

长年累月的敲打

也唤不醒沉睡的你

 

40年前的那阵春风

刮得很猛

40年前的那场春雨

湿透了大江南北

绿色弥漫了山岗

丰收遍及了田野

天地间

响起了滚滚的春潮

人世间

迎来了久违的春天

你眺望了千年的前方

山峦消失

田园隐没

一座新城拔地而起

商场、酒店、公司林立

楼宇直插蓝天白云里

琳琅满目的商店

五颜六色的街景

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得人心花怒放

你的万千子孙

从此改变了身份

他们不需日出而作

他们不需日落而栖

整天在大街小巷穿行

行走的柏油路

像是铺了层厚厚的棉絮

光顾的是歌舞厅

出入的是养生所

休闲的是碧湖绿水

吃的山珍海味

住的是豪华殿宇

穿的是雍容华贵

每天都在茶馆酒楼

尽情地享受

再不用为年老担忧

再不用为生计发愁

 

最让你惊讶的

左侧的高铁站里

一条巨大的白蛇

时不时地鱼贯而出

还有一条宽敞的高速

车辆呼啸着飞驰

再也见不到

七拐八扭的山路

再也找不到

挥汗如雨

青筋暴起的农夫

再也听不到

妹妹你坐船头

哥哥在岸上走

到处热闹非凡

茑歌燕舞

还有小桥流水

上溯千年

今日真的是换了人间

 

 (为安葬在洞口县雪峰山上的肖楚碧老公公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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