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荒草地

肖益民

这里曾是一块荒芜之地，到处坑坑洼洼，方圆几平方公里没有高大建筑，极少的一些低矮的房子零星地飘散在它的怀抱里，有的是商家临时搭建的窝棚，地上没有树木，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茵依次伸展开去，小草中混杂着一些稀少的小树苗，如果你站在这块荒草地上，刚下过雨水，就更令你遐思了，小坑里灌满了浑浊的水，空气非常的清新，野蜜蜂和花蝴蝶纷纷飞来，乌嗡乌嗡地叫唤，旋转飘飞，时而趴在草地上，时而伏在花朵上，像是在寻找它们失落的灵魂。忽而一阵风儿刮过，小草和小树东倒西斜，像是在躲避灾难一样，站在这个宽阔的草坪上极目远望，视线可触及前方的碧海蓝天，也会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渔家人升起的袅袅炊烟，会让你的思绪飘得遥远。

第一次来到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是20年前的一个月落星稀的黄昏。当天中午，我去百货公司购日用品，看到一辆绿色的小四轮车的后厢上8个妙龄女子化了浓妆，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摆出不同的造型和姿态，微笑着跟过往的行人打招呼。车子正前方广告牌上写着“青春美少女”演出团，演出地点正是开发区那块荒芜的草坪。看到这则动人的广告，我和另一位青春年少的朋友禁不住诱惑，决定晚饭后去一饱眼福。

时间过得像蜗牛爬行一样慢，几个小时的等待，如同过了几个世纪，终于吃过晚饭，顾不上洗刷、打扮，穿上外衣和朋友一同前往，我们没有小车，也没有摩托车，骑着单位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艰难地向着目的地进发，一个大约一公里的斜坡，虽然谈不上陡峭，但要驮载一个70多公斤重的人，决非易事。没多久，我就感到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力，我一口气，就把车骑到了那块宽阔草坪的交叉路口，这条土泥巴路，仅可容纳两辆自行车交叉通过，旁边的广告牌写着：观看“青春美少女”表演由此进。我们七扭八拐，心急火燎地找到演出地点。刚下过一场大雨的草地上，直立着一个宽大的蒙古包，估计可容纳100多人，门口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个穿着暴露、身材高挑、皮肤白嫩、丰满性感的艳丽女子，看得青春期的我们眼花缭乱、心旌摇曳、呼吸急促。站在离美少女50米左右的地方，我们开始犹豫了，担心她们有色情表演。伫立良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掉转头返回。

第二次来到这个宽阔的草坪上，是个星光皎洁、月光幽暗的夜晚，能见度极差，景物非常模糊。晚上8点，在一家酒店用过餐后准备离开，一位服务员叫我跟她一起回家。我知道她住在舅舅家，她舅舅是我邻居。换下工作服的她，穿着紧身的白色上衣和火红的裙子，婷婷玉立地来到我面前，让我眼睛一亮，仿佛仙女下凡一般。她推着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走出酒店不远便说，你能陪我去海边散散步吗？这几天心里非常烦躁。我说海边人多眼杂，认识我的人不少，走在海堤上，怕别人误解，还是找一处幽静的地方闲聊一会吧。于是，我们走进了这块宽阔荒芜的草坪，夜晚的草坪极其安静，能听到蟋蟀鸣叫的声音，蜻蛙时而也呱呱几下。我看见右边有一座凉亭，亭子内备有石凳，我们径直朝亭子内走去。两个人相视而坐，四周出奇的静。突然，她“呜呜”地哭泣起来，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急切地问她怎么了？她说，心里难受，想家里的女儿了，几年前离婚后，把女儿留给父母看管，自己出来这么久，也不敢回去，怕前夫纠缠不清。你们为何离婚？为了孩子也应当坚守啊。这时，她哭得更加伤心地说，我也不想，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她爸那个混蛋，在外打牌，输掉几十万，天天被放高利贷的人追杀，弄得我们母女不得安宁，如果不离婚，我们娘俩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那些追债者手里，我都被放高利贷者打过几回了。说着，伸出手上的伤疤给我看。我说你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他长得帅，我结婚前特别喜欢帅气的男人，看到他，我就有触电的感觉，根本没想别的，没想到他是一个赌鬼。你这是在为你的无知和冲动买单，婚姻非儿戏，怎能如此草率，男人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反而会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糟。那时，我年少无知，压根就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害人精，我这一辈子真的是被他搞惨了。你还年轻，既漂亮又温柔，只要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和世界观，人生还可以重来，找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过日子，你今后的人生会幸福的。对于我的劝说，她似乎心不在焉，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味地哭，很是伤心似的。无奈，我只好起身，跟她朝这块宽阔草地的前方走去。

九十年代未的一个夏天，单位配给我一辆吉普车，一时半会调不来合适的司机。只好自己去学。但市内找一处学车的地方真不容易，到处热闹非凡、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当师傅问我想去哪个地方学车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去开发区的那块草坪上，他突然一拍脑袋说，对，那是个学车的好地方，空阔无边，地势平坦、行人稀少。于是，我跟随师傅来到这里练车，每晚2个小时，3个晚上后，他们又带我到大马路上练习，每当听到后面“呜呜”的喇叭声，我就紧张得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最后一次来到荒芜的草坪，是一位朋友想买土地建物流公司，让我陪同前往，当时卖地的主人说，他35万元一亩愿卖，看朋友不吭声、犹豫不决，改口说，32万元一亩也行。朋友说，回去考虑一下再说。回来的路上，他说，地价是很便宜，主要是太偏了，周围连公司、商场、楼房都没有，如果选址这里，日后物流公司肯定没生意可做，只好算了。五年后，我来到这里的一家酒店就餐，刚好碰到那位卖地的主人，他喝得个面红耳赤，看到我，一眼便认了出来，并主动给我敬酒。满脸喜悦地说，当年我想32万元一亩把地卖给你朋友，他不要，现在我的地涨到多少了，你知道吗？我摇摇头。他冲我神秘地一笑说，不说了，说出来怕你朋友后悔得肠子都会青了。

仅仅几年时间，这块闲置宽阔的草坪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地价格一路上涨。如此惊人的发展速度，的确让人始料不及。自从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在这里落户后，周围的楼宇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永远结束了霞山与赤坎这对两地分居的“夫妻”，让它们从此手牵手、心连心。如今这块荒芜的草地，已经不再是杂草丛生、小鸟高飞、蟋蟀弹琴。而是人声鼎沸、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成了工业、水产、公司、酒店、娱乐的集聚地。幼儿园、小学、医院、市场等生活配套设施齐全。养生会所、保龄球馆、溜冰场等现代健身场所迅速建成并投入使用。三星级、四星级、五星级酒店也纷纷加盟，其它小型酒店和美食餐馆数不胜数、整齐划一、规范有序地排列在沿街的马路边。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全国一流的投资环境，一批高科技含量很高的跨国公司、高薪企业、大财团慕名而来，吸引了世界各地20多个国家的客商前来办厂置业。湛江财富汇、湛江万达广场、湛江恒逸国际等湛江现今最高的楼宇都座落在这里。金碧花园、恒大帝景、三帆海景新村、龙潮花园、南国豪苑等园林式设计的高档住宅小区相继在此落户。湛江最美中澳公园、最大南国公园都在这块草地上应运而生。道路纵横交错，两旁树荫成林、绿草如茵，生活设施配套、服务功能齐全，荒草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几条横贯东西南北的马路边，还残存一些野花野草，在微风中摇曳，仿佛要勾起人们对往日的追忆。地面上人来车往，到处茑歌燕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彻底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每年财政收入节节攀升，很多海产品加工后远销全球。这个结果，是当初很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穿行于这些豪华酒店、公司、商铺之间，我的思绪时不时地浮现出那个荒芜、空阔的草坪。

村民收入也是水涨船高，年年红利不断增长，荒草地旁的古老建筑、低矮的楼房消失殆尽，家家户户在政府的规划指导下，修起了小别墅。走进村内，给人以耳目一新、心旷神怡的感觉。我们坚信不久的将来，从荒草地上崛起的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会更加光彩夺目、灿灿闪亮，成为粤西大地上最璀璨、耀眼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