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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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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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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九回)连载

 

第九回   为考分操劳担心

         接茶叶有苦难言

 

手执教鞭任逍遥,一点良心,挺胸真诚教。

年年统考把心操,唯有作弊见绝招。

争取高分求名利,一片私心,道只天知晓。

可怜顽童未开化,恰和师表演笑料。

               蝶恋花·绝招

 

且说方春兰与何为因学生作业负担问题争执不下,方春兰为自己倾心的付出得不到学生、乃至自己心爱的人理解,心中不免很是伤感,面部便显出几分忧郁。何为想着自己本来是给方春兰解闷的,见状便不再争辩,侧头见灯光一闪又恢复了沉静。灯芯静静地燃烧,却很少、甚至没有人提及它,但是,在黑暗与寒冷的空间,人们又不允许将它失落,所以,它的燃烧是似乎有些勉强。有时冒起一股浓浓的青烟,在它发出的毕生的光芒与温暖中流窜,然而,很少有人对它多加留意,似乎不在乎这段青烟的干扰,只要它有发光出,哪怕多么暗弱,能使人们进行一些必须的如衣、食、住、行之类的活动就满足了,这点儿副作用又算什么呢?——许多人,在某些方面太容易知足了,乃至于麻木状态。

雪后连日好晴天,土路上已不再泥泞,且上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平坦小经,宛如巨蟒留下的印记,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世上本来没有路,人走多了自然就成路了。土路穿行在起伏的田野中间,田间的麦苗得了雪汁而分外的精神,黑油油的,放眼望去,仿佛春天已经来临。碧绿的世界中间或还有片片如云朵一样的白雪,它们安详地躺在低洼或背阴处,它们一天一天的消瘦,为着麦苗的成长把自己全身完全地融化并作了滋润。期末考试就在这冰雪消融的时空中来临了,明天,九点整,战斗的序幕便要拉开。现在,校园的长空不知不觉地弥漫着一种紧张与决策的空气,往日的喧闹消隐了,所有的师生都投入了繁忙的战备中。

中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背着老师点的重点复习题回家了,老师们则扔下粉笔拿起碗筷向厨房汇集。厨房不大,但还能容纳住这些略显疲惫的老师们。方校长今天也在这里吃饭,这是为了加浓临考气氛,是方校长的拿手好戏,像旧小说里讲的御驾亲征能鼓舞士气。方校长盛了一碗饭边吃边等,待所有的老师来了便道:“这些天大伙都辛苦了,不过,最多再苦一个星期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是呀,快过年了。”孙明接住方校长的话茬道,“老校长,今年过年打算奖赏点啥?”

“奖赏”?方校长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反感,他停下筷子望着孙明勉强一笑道,“只要谁能拿着第一名,第二名,哪怕是第三名,我不奖赏自然有人奖赏。”

“哼,这么说拿不到一二三名,今年就没有福利奖金了?这未免太急于求成了”。孙明的热情骤减,便冷冷道,“从来这样的规定才开始半个学期,凡事总有个过程吧?这样的学校,依你的要求,就是让孔老先生来教也拿不到个一二名来。”

方校长的脸也是一沉,好像被谁扇了一巴掌似的,众人都默默不作声,连最爱嬉笑的“小不点”秦丽此时也只是紧盯着碗筷。统考,对于佘坡小学这个“特困户”来说无异是个压抑,虽然年年如此,老师们似乎已经麻木而不知了压抑的滋味,但去年方春兰能拿个第三名,这不能不说对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赵英明虽然也一再失去信心,但他总有心想把学校搞好,把教学质量搞上去,自己本身是个教导主任,他觉得对于学校的现状他是有责任的,方春兰拿了个第三名,打破了佘坡小学名次前零的记录,这说明佘坡小学并不是没有希望的,并不是如某些人所说的“放一颗夜明珠在这儿也不会发光”,关键还是人的问题,特别是教师的责任心问题。赵英明心中沉积多年的希望开始萌芽了,也正如老校长的雄心一样,赵英明大病未愈便回学校上了讲台,他决心要干出个样子来,争取做个方春兰第二。如今,春节就要来临,年关分红——这中国人的传统,在佘坡小学那是老校长的事,然而,明天就要统考,可以说是检验这半年来自己的努力是否见效,那么,为什么现在还要做这些无益的争论呢?于是,赵英明道:“明天就要考试了,还说这些干啥?现在应该说说明天应该怎么办吧。”

“这回考试比以前还要严格些,”方校长没有心情再吃饭,他放下碗筷道,“昨天在教管会里开会说,每个学生前后左右要相隔一米远,监考老师由各个学校对调,并且,各个学校由教管会分派一个巡视的,试卷由巡视员当天带到学校。我们学校是跟赵庄小学的老师对调,当天考啥,就由代这门课的老师去监考,没有去监考的老师就在学校帮炊事员准备饭菜,招待巡视员和监考老师。别的也没什么,具体学生怎么安排,你们下午各自去准备落实。”

方春兰目送略显愤然而去的父亲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正盯着孙明的何为,她默默的扒着干饭,却听秦丽小声说道:“听说赵庄学校的老师对外监考一向是最严的,我们跟他们对调可算是倒了霉了。”

“赵庄的老师一向心都很齐,我们最好也要想个办法。”李爱林道,但大家却没听到要想出的什么办法,孙明道:“他们严,我们也严,这叫你不仁我不义。”

“我们去了尽量是严一些,这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勤说道。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这好坏的妙处:别的学校分数低,名次就低,自然,自己的学校名次就上去了。于是,大家迅速达成了共识。

考试的声势就像才起的海潮,半个月来,它一寸一寸地涨着,却从不跌落,那成百上千的尚不知事的童心被潮水掀起了,他们随着波峰一起一伏,散发着潮水的咸味、苦味、涩味……今天,是到了高潮的前夕,各个教室一片肃静,只有讲台前的一张嘴发出威严的声音,几十双耳朵几欲竖了起来,几十双眼瞳几欲瞪了出来。何为也如其他老师一样在教室安排着,他发现全班学生的神情都异常紧张,有的甚至患上了一些所谓的临考恐惧症,他想:这考试前的宣传也太恐怖了,如果这紧张的神经一旦崩溃……何为觉得自己想的未免太可怕了,便道:“明天考试大家都不要怕,没有啥可怕的,我们大家都考过许多次了,又没有监考老师会打你们一下,题目也是跟你们平时做的作业一样,就是今天晚上回去了都要和你们的妈妈说,明天要考试,早上早点儿做饭,别再做稀饭,叫她给你们做干饭馍馍,吃饱了把笔准备好。明天考试的时候可能要拉开,但是不管拉开还是不拉开,成绩好的就要照顾一下成绩差的,不要害怕,老校长就在学校里,还有别的老师也在学校里,有啥事就去找他们。等一会儿我把你们位置调一下,考试的时候就要按我调的坐,就是拉开也要按次序坐,尽量别坐的太远。做题目时不要慌,先做简单的,再做难的,做完了要好好检查,要互相照顾,铃不响谁也不准交卷……今天晚上不布置作业,回去了都把练习册看一遍就行了。”

冬天的太阳也比较懒,早息晚起,然而时间老人不等它的,第二天,天刚亮,老师们就开始吃早饭了。因为是考试,王军也改善了伙食,昨晚加班蒸了馒头,早晨热一下,再煮点儿稀饭,切点儿咸菜就可以了。吃罢饭,要去监考的老师就打点行装准备上路。由于赵庄小学人少,距离乡中心小学近,没有设六年级,所以,去监考的就只有五人:方春兰、何为、孙明、王勤、赵芳媚等。

冬天的早上格外的凄寒霸道,无风也欺人,尤其是骑在自行车上,脸膛冲击气流,反被气流刷得绯红、冰冷。然而,这潮湿的泥土大道上,方春兰等五人似乎浑然不知寒冬,他们拼命地踩着脚踏板,车轮如飞,卷起每个人浑身的腾腾热气。

赵庄小学距佘坡小学有三四里路之遥,虽是土路,但已不泥泞,骑自行车也是很快的。方春兰一行五人赶到赵庄时还不到八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考的。赵庄小学的赵校长把他们领进办公室,早有招待员倒茶上烟。不一会儿,教管会下派的巡视员也来了,一杯茶喝毕,方春兰起身说先到考场看看,免得到时候现找考场耽误时间。但赵校长忙拦住道:“不用忙着先去看,早安排好了,外面冷,你们只管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敲预备钟了会有人领你们去,不会耽搁时间的。”

方春兰只好坐下,感觉这赵校长蛮体贴人的,又想:即便耽误时间也是你们自找的,反正耽误的是你们的考试时间。众人坐着边品茶边闲聊,不觉预备钟响起,巡视员把试卷给每人发了两卷。试卷密封得很严实,封条上有时间、年级等,赵校长亲自领着一众监考老师去各自的考场。方春兰进了五年级的考场,她先把考场打量了一番:那桌椅板凳,学生服饰和佘坡小学的差不多,只是她觉得这教室好像大得出奇,学生和桌椅都集成一团聚在中央,好像中央有一个什么发出了巨大的吸引力,中间也不留走道,四周可以三人并排绕着走一圈。方春兰知道这是着意安排的,但她想到上面有规定要拉开考生的,你赵庄也不能例外。于是,方春兰站在讲桌边大声宣布让学生向四周敞开,然而这些小学生是听而不闻,一个个瞪着狡黠的眼睛,有的甚至小声笑了起来。方春兰气得亲自上前去拉桌子,但那学生协作有素,按桌面,拉桌腿,任凭你方春兰怎样,就是不让你拉开。方春兰怒道:“如果你们再不拉开,今天就不发卷子。”有大胆的学生对答道:“你不发卷子,我们就不考试,反正我们老师交代过,就是不准拉开,谁先拉开谁的考分就算零分。”方春兰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去找赵校长,刚迈出门,却见监考三年级的王勤和监考四年级的孙明也出来了,互相一说,都是这个情况。于是,三人便一同回到办公室准备向赵校长和巡视员反映情况,却见他二人正谈笑风生乐不可言。孙明一进门便直言道:“赵校长,你们这儿考场为啥不拉开?”

“那不还是一样地能考吗?”赵校长笑道。

“可是教管会的规定是要拉开的。”方春兰道。

“教管会的规定是教管会规定的,我们这儿是我们这儿,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具体安排。我们这儿历年来就是这样。”赵校长依然笑眯眯的,笑意中流露着他年届四旬的阅历。

“贾巡视,你看这不拉开还考不考?赵庄小学归不归你们管?”孙明心中早就一团怒火,而赵校长不待贾巡视说话便冷冷地接道:“赵庄小学同样归共产党领导,共产党是要求实事求是的,你们要是觉得不能考就不考,试卷在你们手里,你们有这个权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我来这儿只有巡视的权利。”贾巡视讪讪地道。王勤鄙夷地看了一眼贾巡视拉起方春兰向孙明道:“走,我们也只有监考的权利……”

方春兰会意王勤的话,三人走出办公室越想越气,又碰到赵芳媚、何为走过来问道:“都不拉开,还考不考?”

“考!我们没有权利不让考。”王勤道,“但是我们有权利监考,只要管严点儿,他们一样一个也别想抄。”

“你们那儿也拉不开?”方春兰问,何为又气又笑地道:“你一去拉桌子,那小娃子抱着桌子腿儿直哭,一问,说是老师交待的。”

“真是混账王八蛋!”孙明骂道,“今儿的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回到考场,铃声正好响起。王勤看着这些十分团结的小脸蛋,她觉得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愚弄,但又别无他法,连教管会的“领导”都坐而不视,视而不见,王勤便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在每一张欲左顾右盼的脸蛋上。只见她“嗤”地撕开卷子的包装,按纵行每排几人便发几张,由前往后传——她要绝不让这些充满作弊气氛考场的考生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王勤坐于讲台前,双眼如炬,像一名精干的猎手在搜索每一丝细微的,哪怕可疑的声音。毕竟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坐过无数次考场,并且不但做过十年的考生,还做过几年的监考,还总与这样年龄的小家伙打交道,那么,他们哪一点儿神情能逃过自己的眼神?一开始,三十多名小家伙埋头先做,遵纪守纪,只听着笔与纸“沙沙”的摩擦声,王勤心中的怒意平息了许多。可是,半个小时一过,考场便有了小小的触动,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的戏剧拉开了序幕。王勤为想压倒这个势头便速地站起来打喝道:“都不准东张西望,不准相互说话,逮着了,把你卷子抓了赶出考场。”

王勤走向考桌周围,沿着那一团挨肩接臂的考生转了一圈,见多半卷子上只星星点点写了些答案,王勤心道:今天要从严监考是得费些精力的。她走回讲台边的座位旁,刚要坐下,一抬头却见一个儿男孩像馋猫一样盯着邻桌的卷子,王勤板着脸走到男孩旁边,男孩座位旁边沿走道还有二个学生,王勤一弯腰一伸手,在那卷子上一敲道:“第一次,警告。”

那男孩咧嘴笑笑,规矩了许多。王勤正欲走过,又见中间一小女孩正在翻书,很是悄密,一手执笔附在桌子上,一手在膝盖上翻着,旁若无人,有些老道。王勤心中一阵冷笑,大声喊道:“翻书的,把书拿来!”

也许是声音猛地太大了,瞬时,几十双眼齐向王勤看去,那小女孩猛地一抬头还未来得及拿起书,她后边的一个小男孩却抢先交了出来,惹得王勤不由笑了,她接过书又一点那小女孩:“还有你!”小女孩毕竟胆小,乖乖地把书递了上去。王勤举着课本宣布道:“再逮着谁个翻书,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第一次逮着了警告,第二次逮着了拉出来做,第三次逮着了没收卷子——滚出去!”

王勤走到讲台边,把书本“呯”地摔在讲桌上,怒目直逼台下。这一下果真安静了许久,小学生抓耳挠腮直向王勤翻白眼。王勤心中一阵好笑,又不免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只要左顾右盼不太出格就当没看见。可是又一想:让他们“考好”好了占了名次,余坡小学岂不又落后一名?这样乱乱地想着却疏忽了监考,这些小学生本来在他们的老师教导下有机就乘,这会儿便尝了甜头,左抄右录,还以为王勤开恩了,更是得寸进尺。却见第一个被王勤警告的那个男孩儿正把卷子一翻一看一写,王勤心中起疑,走过去把卷子一掀,嘲讽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吗?这是第二次,你出来,坐到讲台前去,出来。”

男孩巍然不动,且朝王勤怒目一斜便爬在卷子上。王勤更怄,伸手就去往出扯。这时,那教管会的巡视员进来了,听着王勤叫“出来”便问是怎么回事,王勤因为这位领导刚才在赵校长面前不主持公道而对他很是鄙夷,便简单地说了句“偷看”。巡视员不以为然地道“算了,算了,考试就是那么回事,别拉拉扯扯地影响别的同学做题,对他做个警告,下不为例”。

王勤诧异了,她盯着巡视员,心道:你是来监督赵庄小学的,还是来保护赵庄小学的?贾巡视心虚被盯得不好意思便围着考场转着看,王勤扭过脸牙一错眉一拧呼呼地道:“再给你一次警告,再让我逮着了给我滚出去”。

说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屑一眼贾巡视。贾巡视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便踱出门去,留下王勤独自闷气,小男孩偷偷地朝王勤做了个鬼脸惹出几声轻笑。

再有半小时考试就要结束,考场进入混乱的高潮之中,小考生们只恨两眼不够用,双耳不灵敏,屁股下仿佛有刺,坐不住了,王勤是站在左边右边乱,站在右边左边乱,小考生们已不再感到害怕,尤其那位小男孩更是大胆,一眼望去,他浓眉大眼,精灵中透着十足的顽皮,大概是成绩太差的缘故,看左观右,问前道后总是不断。王勤为少一些麻烦已为他开了不少绿灯,说心里话,她是不愿把哪一个学生拉出考场的,因为这样毕竟会得罪赵庄小学,于己没有什么好处。然而这个小男孩毕竟太不像话,从开考到现在屡屡犯规,这次竟把邻桌的卷子拽了过去,王勤可真动了气,上前抓了他的卷子,硬是把他扯了起来又推出考场,但不久,赵校长、贾巡视,还有两位陌生老师一同来到她面前,把那男孩拉进教室,赵校长笑道“让他进来吧,反正时间快到了,免得没有考分,过年回去都不得安身,咹,考罢试,我们学校再做处理。”

“这样吧,卷面上写清楚,扣十分,让他继续做题算了。”贾巡视也解和道,那两位老师随后附和着。王勤看这阵势不同意是不行的,但却真为他们的大度而哭笑不得,在教育界混了这几年还第一次遇着这么好的巡视员。她看了一下表,还有十来分钟,便道“进来可以,坐在讲台前。”

“好好,去,坐在讲台前去。”赵校长向男孩道,“你是平时不努力,考试干受气。”

铃声终于敲响了,王勤心中还在恨骂赵校长的那句指桑骂槐的话,心道:总要找个机会发泄发泄,便大声叫着交卷。小考生们是训练有素,未敲钟是没有一个先交卷的,这时他们陆陆续续站起身,有的还俯身写着什么。王勤一边理着交上来的卷,一边催着坐着未动的学生,学生们团团从身前身后走过,突然王勤感到头顶被谁摸了一把,一根头发被带起钻心地痛,等到一抬头却见几个男同学笑着走过,不知是谁。王勤只有一股怒气藏于心中,因为她知道,今天这些小学生的“保护神”很多,根本容不得她的一声说教。这时,又听门外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晚上我叫我哥到路上拦住他们,叫他们尝尝厉害。”

王勤心中由气又变得一惊。

午饭很是丰盛。可是,到底为谁而如此盛情,恐怕只有着手安排宴席的赵校长才知道,然而,没有人关心,过问此事,吃喝都是应该的。席间有余坡小学的一行五人,有贾巡视,赵校长,还有一位陪客的老师,正好一桌。赵校长礼节性的敬酒一圈,尽了东道主之谊便与贾巡视似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而频频互喝。陪客的欲与何为,孙明等喝上几杯,但一上午的不愉快,彼此都心照不室,又怎能喝得起来?于是,几人推说不胜酒力而草草吃了点儿饭就在一旁喝闷水,王勤则走出门外,她深吸了一口空气,虽觉干冷,仍感清爽。

下午的考场和上午差不多,靠罢试,王勤便喊何为、孙明、方春兰、赵芳媚等趁早走,因为她耳边老是回旋“叫他们尝尝厉害”的声音,但何为,孙明不以为然,连说没事给几位女同伴壮胆。他们骑车出了赵庄小学,却听背后教室里从窗口飞出高声乱骂他们的话,他们一扭头,只见几张小脸猛地一缩,赵芳媚摇头叹息,孙明则下车回敬了几句,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回到佘坡小学,天色将晚,晚饭还未好,老师们便聚在一块,唯有方校长因中午陪酒过多回家休息了。五位监考老师气愤地谈着赵庄小学的考场纪侓,少不了一阵谩骂,末了问及本校怎样,李爱林,赵英明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余坡小学的情况是:各班学生按规定全部拉开了,且王勤所带的三年级还是一圈面墙,中间的背靠背坐,极是严格。王勤听了几欲掉下眼泪来,却道:“这不是明欺辱我们学校的吗?”

“赵庄小学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李爱林说。

“他们也真能干,肯定跟教管会的串通好了。”秦丽道。

“这真是小秃没带帽,无法无天了。”赵明英生气地说。

“现在这世道就是强食弱肉,”孙明平淡地道“软弱就是要受人欺负,没人可怜你,没人同情你。像王勤的班上,他赵庄的老师就有权让我们面对着墙考试,我们为什么不制止?今儿的我监考的那个班,他们不是不让拉开吗?不拉开就不拉开,你还能抄得到?开始有几个老是爱东张西望,我也不警告,也不拉你出来,也不抓你卷子,一巴掌一打看你谁还能不听?”

“这只有你孙明能这样做的。”王勤道,“我还没让那个死娃子出来,你看那个赵要死的校长,还有那个贾寻死的忙着跑来说情。这还不算,那个小死娃子得寸进尺,扒着门链死厉害,还扬言要找他哥哥半路上打我们。”

“哼,怕啥?我们不还是回来了吗?不没掉一根毫毛吗?”何为不屑地道,而孙明干脆建议道:“我说赵主任,你明的应该给老校长建议一下,等那赵庄小学的再来监考,只做一锅干饭,炒两盆子大白菜就行了,向他们烧香进贡,阿谀巴结有啥好?这些人是养不家的,有好吃的好喝的,我们自己吃,自己喝,明天考试我们也别拉开。”

话音落地,却见方春兰无声地离去。

第二天的考试余坡小学果真也不拉开,赵庄小学来的监考老师也不争执,只是面露得意的一笑,巡视员了解情况后愤然说了声岂有此理也只好随之。王勤今天本来还得去监考的,但慑于昨天的恐吓,她说天也不去了,方校长就让方春兰代去,然而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与气愤:想昨日赵庄小学的老师在这儿为所欲为,他是放手任之,中午又好酒好菜好招待,实指望能与他们疏通疏通,或是能把他们灌得晕晕糊糊,使得下午监考松懈下来,却不料来的都是酒场上的能征惯将,客未喝好主先醉,方校长感到有辱使命,是对不住全校师生的。

考试结束便是紧张而又繁忙的阅卷,学生全体放假两天,老师们统一都到乡中心小学统一阅卷。阅罢卷子随即统计出分数,拆开密封线,算出优秀率等排出名次,在全乡八九所小学里,佘坡小学方春兰的五年级语文得了第三名,何为的三年级数学得了个第四名,赵英明的四年级数学也得了第三名。其余名次先后不等,这又是建校以来的一大进步,余坡小学的老师一阵雀跃,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然而,伴随着兴奋,怨愤也随之而来,原来,以赵庄小学为首的老师对于老拿倒数一二名的佘坡小学这次取得了中等成绩是大感诧异。不信与嫉妒,特别是赵庄小学,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考试花费了多大的心思,结果却与余坡小学排名不相上下。于是,赵庄的老师硬要复查卷子,然而翻来覆去地查看,核算后还是如此,佘坡小学的老师便不耐烦,都道是赵庄欺人太甚,一场不愉快的争论与揭老底便拉开了序幕,其结果是把那从临考到阅卷后的许多丑恶的现象都毫不保留地抖了出来,诸如贿路巡视员,不遵守考场统一安排,用佳肴美酒灌监考老师,甚至发纪念品,狐媚监考老师,减少考试的实际参考人数,去掉成绩差的,只让成绩好的学生参加考试,还有在考卷上作暗标的,如使用统一类型的墨水,或在卷子某角上点几点等,还有泄露考题的……然而,争论终归争论,嘲讽终归嘲讽,仅是图了嘴上快活一时,谁会记录或申请管之呢?最后是在悄悄的谩骂中不了了之。

无论怎样说,余坡小学这半学期总算是大丰收了,老师们谈笑有精神,赵英明信心又倍增,方校长满脸洋溢着兴奋之情。可是,高兴的同时工作还是要同步进行的,再有两天就要放寒假,假期工作得安排就序,人心情更舒畅了。工作是很好安排的,但大家还是有一个期盼,也就是辛苦了一年,年关发“红包”的问题。孙明极想问一问,但兼于上次为此和方校长顶了嘴,且这回考试又没得个名次,所以眼光只好投向别人,偶尔私下怂恿他人打探小道消息,大家也知道老校长表了态:今年绝对亏不了大家的。赵英明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则知道大伙的心事,二则也是兴奋未减,便当着大伙的面向老校长问道:“今年大伙的都表现不错,老校长,你给大家露露低儿,今年春节该咋表示一下?”

方校长是胸有成竹的,他考虑的很周到:教师节分了那么多还不能满足人心,这是其一;其二教师节的分奖还落了大队的一些党员的非议;其三,去年春节每个人分了八十元现金。前几天和女儿春兰核算了一下今年的开支,总算还有结余,于是他就决定:“由于元旦时镇上给每个老师压下了一本挂历,前些日乡里又给学校每人摊派了一斤茶叶,这算起来就有三十多块,过年大家每人再拿一百元回去,比去年多二十,另外,按照秋的我们商量的规矩,对拿到名次的还有奖励,算起来就有一千四百多块了,学校经费困难,再多了学校也支付不起,不过,不够用的可以向学校打借条借。”

天外一朵白云飘去,阳光很是柔顺。秦丽向李爱林吐了吐舌头莞尔一笑,李爱林也报之一笑,孙明不经意地摆了一下头。

年关“分红”本应该是到此结束的,不意傍晚时分镇教官会的董玉仁骑车来了,车后驼着一个大纸箱,何为见了忙迎上去,那董玉仁便道“你们老校长在不在?”

“没有,有啥事?把车子扛好进屋再说。”何为道,但董玉仁又道“不进去了,你跟我一起去找他,上次来时我跟他说了的,过年时给你们送点茶叶来,辛苦了一年到头,这都是应该的。”

“前些天乡里也分了一些来了。”何为道,心想:这回老校长可又要捉急了。那董玉仁可不管这些的,蛮有理地道:“那我可不管,先说好了的,他不要,我这些茶叶咋办?又不能当饭吃。走,快领我找他去。”

“别忙,让方春兰去找,你先到屋里坐。”何为说着又喊起方春兰的名字,方春兰在厨房正准备做饭,听见喊声便匆忙出来,何为向她说明了原由,方春兰和董玉仁打了个招呼便出了学校大门。

董玉仁随何为进了寝室,二人谈着年关发红包的事,董玉仁也慨叹佘坡小学是太穷了点儿,又道,自己虽然送这些茶叶摸几个钱,但这也是给老师们多搞点儿福利。说着又数落佘坡条件的艰苦,让何为给他的二哥说明年早点儿给教管会打个招呼,争取再调个学校。但这时的何为对于调不调学校倒无所谓了,因为他尝到了在这里的幸福。二人正说得热火,方校长随方春兰回到学校,见着董玉仁,方校长不由埋怨道:“咋不早点儿送来?我还以为你不送了的,前几天乡里刚压了一些来,现在你又来了,我该咋办?”

“这还不好办?早说好了的:每人一斤,学校再留二斤招待客人。一斤就是一二十块钱,这在学校算不了什么,要是搁在我个人身上,非得贴得裤头都穿不上,还咋过年?”董玉仁连说带笑,又道,“我刚才也了解了一下你们这儿的情况,老师们辛苦了一年上头,你就分了百十块钱,打发叫花子一样的。算了,莫说别的,就算我给佘坡小学的老师牟点儿福利,也算是你照顾我一次。”

方校长沉吟一会儿,心中左右为难:收下吧,开支过多,在村里影响不好,不收吧,又不好得罪这些上层人物,再说,又是早约定了的。方校长左右衡量咬咬牙一狠心道:“好,就依你说的。你们当领导的真是鸡肚不知鸭肚子的事,官大一级压死人,算了,茶叶放这儿,到我家吃饭去。”

“吃饭就不必了,我和小何一起赶到王岗小学去,还有十几袋,给他们了就到那儿吃饭。”董玉仁眼看天色不早,便起身抱起纸箱,何为也上前帮着捆扎。不一会儿,二人和方校长打了一个招呼便急急离去,面对老校长,董玉仁没留一个“谢”字。

夜色的脚步很快,幸好还有月色皓白,二人骑车在土路上一颠一簸,震得铃声不断。何为道:“这十几袋都是王岗小学的了?今年送了几所学校?”

“差不多每所学校都送了,”董玉仁道,“几十所学校,也够我跑的了。车胎牙都快磨平了。一袋只摸三两块钱,不像那做挂历生意的,六七块钱买的,推出去卖十四五块,还说只要定价的一半。”

何为心中粗略地一盘算,董玉仁这一年下来送茶叶能赚近两千元,比自己两年的工资还多,不禁羡慕不已,随口道:“能赚一分就是捡一分的。”

到了王岗小学,二人穿过铁大门中尚未上锁的小门进入院内,朦胧的月光下,这里环境的轮廓何为依稀还记得。偌大的院落中,花草林立,虽是寒冬,青绿依旧,这都是何为离开后增建的。再看看那新楼,何为似乎看见了房间内明亮的电灯,漂亮的沙发、办公桌,崭新的茶具等。何为想及佘坡小学的低矮的瓦房,昏暗的烛光,这个地域的转换,环境竟是差异得惊人,一种曾有过的失落又涌上心头。这时,董玉仁说道:“没人呀,只有那一间房子里有灯光。”

透出明亮灯光的窗子在二楼上,何为先拾级上楼,透过那窗玻璃看去,却是戴着老花镜约有五十多岁的王老师正在写着什么,而屋内的陈设正如当初校长许诺的:沙发、茶几、茶具、办公桌!何为侧身一敲门,王老师起身打开门,何为招呼道:“王老师,你还在办公呀!”

“你——是小何。”王老师揉揉眼又戴好眼镜道,“快进来坐,这么晚了打哪儿来的?”

“从赚(佘)坡来的。”何为站着未动,又道,“还有镇上教管会的董玉仁一起,他在下面。”

“快叫他上来,在哪儿?”王老师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隐约辨出一把自行车边站着一个人。王老师便道:“是那儿吗——董主任,快上来!”

董玉仁听见喊声便走上楼来,王老师又董主任董主任地叫个不停,董玉仁笑道:“哪儿有董主任?这儿只有个董玉仁。”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王老师笑道,“快屋里请。”

三人进了屋内,王老师忙着让座倒茶,董玉仁看着屋内的陈设,以及正冒热气的磨砂茶杯道:“老王,你这儿的条件是比赚(佘)坡小学强多了,跟我那儿也不相上下的。”

“这都是托共产党的福,国家对教育重视了嘛。”王老师笑道,何为抑郁道:“这样说赚(佘)坡小学倒像是国民党领导的了。”

三人说笑着,董玉仁还饿着肚子,便急忙步入正题道:“早的我跟宋校长说好了,年关给你们这儿送几包茶叶,老师们辛苦了一年,喉咙都喊干了,发点儿茶叶润润嗓子。”

“呦,这恐怕不好办,”王老师摸了摸眼镜框道,“小何你也晓得,我们乡给各所小学都分压了茶叶,你现在又送的是茶叶,宋校长又没在,这我也做不了主呀。”

“不要紧,就只剩十四袋了,你们老师一人一袋,余下的学校留下作招待用。”董玉仁道,“多斤把茶叶算啥?依我说,每个老师再分二百块钱红包也应该,当老师的够可怜的了。我给老宋说好了的,你只管留下,没事的。”

“我看这样吧,小何去把小郝喊上,你们一道去宋校长家把他叫来,不到一里路,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行不行?”王老师望着何为说。何为又看了一眼董玉仁,便点头道:“也行。小郝家是不是还在学校边住?”

“对。”王老师又道,“只是你们去了宋校长那儿说话要注意一些,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老婆还在襄樊住院,老母亲也病了。”

何为应了声“知道”,心中感叹宋校长真是多灾多难。来到小郝家,小郝不想去,也是说宋校长这段时间为工作及家事操碎了心,心情很低落,但扭不过何为,二人来到宋校长的院子门口,但见那一米多高的木棍子钉成的大门虚掩着,围墙也是一米多高,却已不是往日那么完整,有的地方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大缺口。院内凄凉得只剩下一小堆秸秆棉柴,昔日生猪的哼叫不复存在。那低矮的土房还是老样子:一层古老的小瓦覆盖上面遮挡风雨霜雪,不及人高的窗格透出一缕微弱的光线来。小郝轻声说了句“在家的”,只听门“吱扭”一声打开,接着有人问道:“谁呀?”

“是我,宋校长,何为。”

“呦,是小何,这么晚了从哪儿来的?”宋校长走出来开了木栅门,又道,“还有小郝,快进来。”

三人走进院子里,到门口,都是一鞠躬才进了屋内。宋校长在前径直进了屋内且道:“这么晚了,瞧,我都坐床上了,看了一会儿书,眼看痛了,刚想熄灯,想歇一会儿,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坐,坐,屋里没人捡拾,乱糟糟的。”

三人落座,何为环视一圈屋内,却见几个板凳横七竖八地放着,几件未洗的衣服堆在一条小板凳上,墙角摆着两件老式的家具,以及几袋化肥,还有零散的蛇皮袋东一个西一个。床铺紧靠后沿墙,白色的蚊帐像几年没洗了已成暗灰色,床头吊着一个挂满飞絮的白炽灯泡却是不亮,旁边一个长方形的条几,上面摆满了书,书边一个窑黑碗,碗里盛着半碗的像是食用油,一条灯捻子浸在油里,一头挂在碗口沿上,红红的火焰时而一窜。宋校长坐在床沿,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呢子大衣,还算整齐,下身只穿了一条秋裤,显然刚才是在被窝里坐着的。何为想及王老师的话,又见眼前情景,不免心中一阵发酸,再看看这位昔日的领导,简直与半年前判若两人:刚四十出头的人,已是白发苍苍,稍微一静默便眉头紧锁,未变的则有那一双浓眉大眼,以及高亢的嗓门,一说话就带笑的嘴,只是昔日的虎背熊腰变成了干瘪微驼,使得每一次的笑容里总要充满了自嘲。

“宋校长,你坐被窝里,小心着凉了。”何为道,“宋校长,学校里还有电,是刚停电吗?”

“我这儿早停了……我加条裤子。”宋校长拽过线裤而嘴里不闲下,“这半年来真是沧桑巨变:先是教学楼建成,每个老师分住房一间,有家属的分两间,每人又配有桌椅、茶具,学校又搞绿化,可真是旧貌换新颜,是吧,小郝?这样一来就得罪了乡镇教管会的,说什么乡村教师不应享受那么高的待遇,消耗浪费大,增加了农民负担等等。我说,这是啥话?王岗人建校,一没让国家财政拨款,二没请你乡镇教管会掏一个子儿的腰包,我们王岗人不怕这负担,怕就怕孩子们住危房,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将来像他们的父辈一样永远走不出王岗!只要把孩子教育好,花费再大王岗人愿意。我们所有的花费都与大队的党员干部群众商量过,大队也开了群众会投过票,王岗大队干部群众是一致通过的。茶具是大队另外加的,这些小何你也晓得,这不,今年考试我们不是拿了两个第二,一个第一吗?就是这样他们还扬言要撤我的校长,不过王岗的群众没人说。唉,撤就撤吧,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这颗心。”

“这是一个。”宋校长又道,“在一个,我的老大儿子今年要去当兵,政审,检查身体都没问题,通知也下了,可是镇武装部的那个部长石新怀硬是让他的侄儿顶了去。那次他们在我们村开会,我气不过就站在院子里大骂了一通,他们就有人扔砖头砸我的破房子,我就说,‘狗娘养的,有种的你们出来’,接着,他们就来了一帮人,有那部长,乡长,还有棒子队的,一共有十来人,我转身就进屋拿出了我老爹当年留下的兔子枪,我把枪口对准他们,手扣扳机,我说,‘看哪个王八蛋敢先进这个门’,他们吓得直往后退,我仰天大笑,那些人个个像缩头乌龟溜走了。哈哈,事后,乡里说我非法持枪行凶,派出所的把我带了去,我怕他们个鸟?在派出所里我还是把那些乌龟王八蛋大骂了一顿,抖出了他们见不得人的事,派出所的看了我的那打王八的枪,都锈得不能再锈了,还装什么子弹?派出所的说,老宋,你真行!我说,啥行不行?不就是一条命吗?老子舍得!哈哈,唉,为这事,虽然没能把我怎么的,可我媳妇气不过,想不开,怄神经了。先一次送到襄樊,治好了回来又犯了。现在又送到襄樊去,花了两三千,把那一窝儿猪崽卖了还借了一千多块。唉,没文化,没文化,想不开!在襄樊没人照顾,只好让我妈去,我妈也是连年有病,这一去又是二十多天,真不知现在咋样了。我也脱不开身,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就翻这书,这《四渡赤水》看得真好,我不知看了几遍,这毛主席的军事才能比得过诸葛的。我真希望回到毛主席时代,那时哪有这么多贪官污吏?唉,你看这油又快干了,我倒一些儿。小何刚才不是问我这儿怎么没电,一个是我也没钱交电费,再一个,有人背后指使,强迫电工给掐了。呦,光顾我诉苦了,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呦——我这‘三宝殿’,哈哈,不好意思,连杯水也没得,有啥事?你们说!”

“是这样,”何为道,“教管会的董玉仁带了些茶叶来,说是早给你说好了的……”

“唉,这个小董,”宋校长搔头道,“暑假时给我说的就再也没有给我打过招呼,现在乡里压了一些,他又拿来,这叫我咋办呢?”

正是:悲欢人间事,苦乐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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