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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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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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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十二回)连载

 

第十二回     新学期万事纷繁

 初春时一心多变

 

新潮流,丢开学业不知愁。

愁更愁,情场内外,怕遇老手。

 

世风日下黄昏后,

星光凄凄泪花流。

泪花流,花开几度,虽老不羞。

 

——忆秦娥·不羞

 

且说方春兰因“看家”伤心之极,她考虑了一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及早和何为分手为好,可是何为爱恋依依反复劝道:“我伯我妈不是糊涂蛋,他们也知道现在是婚姻自主,只是一时有些思想情绪想不开,我会劝说他们的。再一点,你要记住:只要我们俩相爱就够了,管他别人怎么说。”

“为,只怨我太丑了……我想,如果我们继续下去,你将面临的压力一定很大,或许会受很多苦,可是,我怎忍心看着你为我受苦呢?”方春兰盯着何为的双眼说。何为微微一笑道:“大凡一件事情的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事多磨嘛。再说,别人认为你丑,可我觉得你是美丽的,这并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是从客观上讲的。你当然也有缺点,哪个人没有缺点呢?你更有你的优点,你的优点远远大于你的缺点,使你的缺点也变得美丽了。春兰,要自信些,你不也常给我这样说吗?我给你讲个故事,何方也给我讲过的——

“古有一个才子,远近闻名,好多有钱有势家庭的女子都想嫁给他,但这人一心想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为妻,所以就写了一个上联,放出风说哪个女子对出下联,他就答应娶这个女子为妻。上联是:桃李花开,一树胭脂一树粉。恰好有一个女子很工整地对出了下联:柑橘果熟,满枝翡翠满枝金。遗憾的是,这个女子又矮又黑生得很丑,许多人劝这才子另择佳偶,可这人就是不肯,说重文才不得相貌,人丑心不丑,我乐意娶她。

“这样的故事还有诸葛亮娶黄女,齐宣王娶钟离春,这都是你给我讲的。你想,古人尚且这样,何况我们?虽然我们的学识比不上他们,难道我们的思想品行也要比不上他们吗?更何况其实你并不丑,只是有些雀斑,以现在的医学是可以治好的,你还有啥自卑的呢?我就把你看作是满枝翡翠满枝金,你更应该这样,因为你事实上就是这样!春兰,知道吗——不要小瞧自己!你要像那梁鸿的妻子孟光一样要有自信,不得佳婿绝对不嫁!不过,对我可要例外!”

“为——”方春兰一头扎进何为的胸怀,泪珠终于滚出眼眶,心头仿佛洒遍了春天的那灿烂无瑕的阳光,姹紫嫣红的花儿争奇斗艳,而窗外,细雨停了,起了一阵阵清风,天空渐渐开朗,树枝、麦苗、小草都绽开了笑容,平静的水面漾起层层诗韵的漪涟,路上的行人发丝飘飘步伐轻盈。

 

春天是躁动的,尤其是初春,不论是美的,丑的,还是强的,弱的,都勃勃蓬发要争得一份春的空间。而春节是美好的,它能让年轻人得到家庭最大力度的“换季”,一个一个穿着花红柳绿撩人眼神。工业学校在正月十一便开学了,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这些二十上下的学生们仿佛还未走出春节,一个个喜气洋洋还在互道新年好,他们谈论着各自家乡春节间的乐趣,到处洋溢着欢歌笑语。由于刚开学,校园里显得特别乱:打扫卫生,整理教室寝室,购置日常用品等等,何方、余天清、权为征三人从学校大门口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些牙膏香皂之类的日用品又进入校园。余天清道:“到信箱那儿去看看,二十多天没看了,或许有我们的信。”

“那夏梦连一封绝交信都懒得给你一封,还有谁愿意向你浪费笔墨呢?”权为征笑道。余天清白眼一翻,却又嬉笑道:“老子就没个三朋四友的?说不定老子海外有个大舅来寻根问祖了。”

“你要是有个大舅在海外,”权为征一抿嘴道,“老子今天可要巴结巴结你,请你那大舅在海外给我找个有钱的大舅子。”

“这样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海外了。”何方接道,权为征点头称是,何方又道,“可惜途中翻船了你们掉进海里,因为喂了鳖,所以你们虽然都有舅,还是海外的舅,可是都没法救了。”

信箱就在学校门口保卫科门边挂着,三人说笑着走去,见信箱里果然放了许多信,余天清操起一叠翻了又翻却没见有自己的,何方拿着几封信说:“我们班上的还有不少,只是没有余天清的,倒是有权为征的一封。”

“我说吧,谁会向他浪费笔墨呢?”权为征从何方手里接过信又把余天清糟蹋一顿,余天清气得捶了权为征一拳道:“你未必就是一个情操高尚的人。”

何方为他俩的互相贬损而好笑,又道:“快看看信里面写的啥麻人的情话,还是护校白衣天使寄来的,好像是张贺卡。”

“这年也过罢了节也过罢了,这小娘们儿才寄贺卡来,我一看就晓得是她寄来的。年前老子还先给她寄了。”权为征边说边拆开信封,拿出贺卡一瞧却是哭笑不得,何方要看,权为征连连摆手笑道:“看不得,看不得。”

“有什么看不得的?熊样看,不就是一张明信片吗?”余天清抓住权为征不依,权为征只好说白了:“这还是去年我寄给她的,她个小王八羔子又给老子返回来了。”

“哈哈,我看。”何方笑着伸手夺过,只见那保存如初的贺卡上多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Thank you你那点儿令人发指的友情。何方笑意难禁又把卡片递给余天清,余天清看了眼一翻道:“真给天下男人丢脸。”

权为征一把夺过卡片并撕得粉碎向天上扔去,纸片漫天飞舞,像天女散花,但索然无味。何方问为什么事得罪了人家,权为征道:“这个姑娘是老河口的,蛮漂亮的。那回我和一技校的几个中学同学到护校玩认识的。那天中午在一起喝酒,吃罢饭在教室里玩,老子把她撵得满天飞……我觉得她怪好玩的,元旦时就给她寄了一张贺卡,没想到他妈的不识抬举。”

何方道:“你是吃着碗里搅着锅里,一脚想踏几只船。”

“可惜没能上船。”权为征笑道,而余天清鄙夷道:“你这个低级趣味的东西,走吧,别要意思了。”

 

新学期第一个晚自习,教室里早已坐得满满的,只是喧闹异常,仿佛除夕之夜新旧两年的交替时分,万家鞭炮齐爆,漫天弥漫着愉快的气味,并且大有越来越浓烈的势头,以至于甄诚进门时的吼叫也没人听见。有的同学看见了甄诚便闭上了嘴巴,接着一个个张大的嘴巴都开始慢慢合拢,余言未尽很是勉强,就像慢慢地关收音机,音量由大变小由小渐渐消逝。甄诚脸绷得紧紧的,明亮的日光灯下,脸皮通红通红的,不知是酒力作用还是气恼的原因,只见他走上讲台,用黑板擦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让人不由臆想起古时县太爷升堂的情形。霎时,教室内便安静下来,甄诚又重复着刚才进来时的那句话道:“吵啥?吵啥?过年吃肉吃多了撑的?”

甄诚胖胖的身子被竖条格子西装包裹着,显得膀大腰圆,肥墩墩的脸及脑袋,生气的时候嘴一趔眼一眯,活像除夕之夜的陈佩斯。他那嘲讽的话语非但没有使一众学生害怕,相反的刚刚安静的教室又发出“嗤嗤”的笑声,继而笑声渐多渐大,甄诚不由也为自己的话笑了。甄诚爱发火,但更爱笑,他这一笑便缓解了他刚才进来时造成的紧张的局面,又道:“你们还笑,过年在家还没笑好?刚来第一天,你们看看别班的,谁个不在安静地看书学习!靳一叶,你这纪检班长咋在搞的?一点儿也不负责。”

靳一叶垂下眼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那滋味,但听甄诚又道:“这样啊——现在班委会成员暂时不动,各个班干部暂时还是要各负其责,过几天我们班搞一次投票选举,作个适当的调整。”

于是,下面叽叽喳喳地议论开始了,有的说“去年‘老板’就打算换掉靳一叶的”;有的说“早该换届了,换换这死气沉沉的面貌”;有的说“皇帝轮流转,今年该我当了”;有的说“投票选举还不是做个样子,该谁当‘老板’心里有数”。众说纷纷,教室里又是乱糟糟的一片,甄诚把黑板擦“啪啪”拍了几下凝眉道:“静下来,静下来!我说,今天还没有正式上课没有作业,明天晚上我们班上开个迎新春晚会,班费开支买几斤瓜子,文艺委员简媚负责统计一下节目,要求每人一个节目啊!晚会结尾我们搞个舞会,你们十个小姐好好打扮打扮,要像仙女下凡,男士们穿上你们潇洒的西装,要像个什么的?像个彬彬绅士,不过,都要等到明天晚上再打扮啊!”

又是一阵会意的笑声:学生嘛就是学生,形象应该是整洁简朴的。班上的十朵金花一阵羞怯,而心中马上浮起寝室里的那粉呀脂呀的,男士们有的也想着自己的服饰搭配,但大多数人都是一笑了之,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农村而来,他们没想到去跳舞,也很少去想那跳舞穿的衣服。甄诚又道:“现在你们都各自考虑考虑,琢磨琢磨,不过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别的班级,靳一叶,你要注意一下教室秩序。”

“是。”靳一叶随声猛地站起来,笔挺笔挺的,像电影里的将军接受蒋委员长的军令一样。甄诚一挥手示意靳一叶坐下且道:“今年五月份省里要下来评估,我早给你们说过,学校也三番五次地讲过,这次评估很重要,评不上,学校就要撤掉,这对学校,对你们个人都关系很大,所以,平时大家都要注意,出了问题学校是不会轻饶的。”

甄诚走后,教室里便开始小声议论:自己该出个什么节目,别人能演个什么节目,黄伟心中不悦:刚才“老板”点名简媚负责晚会,难道要撤销我这个文艺班长的职务?或许会给个正班长当的,凭自己的能力,哪一点儿不比宋铁成、靳一叶强?何况“老板”的入党申请书还是自己给他写的呢!靳一叶不时地站起来,有时微笑着,有时冷峻地声明或是提醒:“大家小声点儿啊。”此时,他的心里可是乱糟糟的:过几天就要投票选举,他很清楚自己是得不了几票的,因为自己搞纪检工作以来得罪了不少同学,虽然这都是为了工作。再一个自己能力有限工作上也没什么出色的成绩,“老板”早就有下马他的意思,而自己倘若就此罢任岂不太丢人了吗?且不说在自己班上这四五十名同学面前,就是面对学生会的那二十几号人,还有那么多熟悉的老师,自己怎么抬得起头?这无疑又会影响毕业分配的问题,自己苦苦追求学校的一官半职,不正是为将来分个好单位捞个真正的一官半职打基础吗?所以,在他每次说“大家静一静”“大家小声点儿”时,尤其在今晚,这音调中饱含着逼人、怨恨、祈求等等的味道,可是,这味道虽然又杂又浓,但就是效果不大。

离下自习还有半小时,简媚便开始从第一排靠墙边的同学起统计节目,黄伟想不管怎样目前还是文艺班长,便随着简媚一起鼓动,倒不在乎甄诚点没点他的名,以及背后的一些风凉话了。节目仅仅统计出三十多个,有十多个人只愿当观众,及至第二天晚会开始时又有七八人找简媚要求弃权的。鉴于晚会结束时还有舞蹈,这是一个无时间限制,又是甄诚特别强调的节目,所以,简媚对些许几个弃权的也没多强求。

会场布置很简单:六个日光灯上长齐八短地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增加了不少浪漫的情调,再把课桌往教室的左右以及后面很靠拢便在中间空出了不小的场地。那讲台后的黑板上画上了五彩的背景图,以醒目的红色旋转“舞”字为主题,并有一对潇洒的男女在旋转灯光下翩翩起舞。这种画面很常见,报纸上,黑板报资料书上很多,大家一看便知道是画家石华君的杰作。班上有一位能画的是“袁涂鸦”,同学们一致承认他有些灵气,因为“袁涂鸦”不爱抄描别人的,他总是凭自己的观察与想象画画,所以就特别具有真实感,用栩栩如生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去年“袁涂鸦”的一幅《断竹》刚贴进橱窗,一夜之间便不翼而飞。只是,“袁涂鸦”的性格太过于内向,使其他同学难以接近他了解他。石华君是一个开放型又有些火爆的性格,自己一分才能总爱当着十二分地用,所以班上一般有什么绘画方面的事就是石华君干,于是便得了一个雅号“画家”,只是他又爱沉湎于砌长城和打扑克,对于画画技能就没有什么进展与心得,幸亏中学时打下了一些基础,现在还能应付一些抄描。但有时石华君也想在绘画上有些作为的,在一个星期天,他背着他的绿色的大画夹和同学们说“今天出去到山林里写生去的”,这样当然得到一些羡慕的目光,中午他顶着烈日回来,真是汗流浃背风尘仆仆,同学们想他一定取得了不少成绩,便争着抢着打开了他的画夹,但只是见了几片还未成形的树叶。

夜色斑斓,灯光柔和,教室里热热闹闹情调宜人。欲登台表演的同学情绪激昂,有些人打扮的是格外引人注目,像靳一叶西装整洁领带紧扎,可以作男士的代表,简媚一身浓绿色套裙和半露外的紧身裤更是美丽动人。她身边的李晓伟,熊玉琼,华其芳等也是刻意描眉涂唇艳丽照人,引得许多男士的目光不住地在她们的脸上或身上流连忘返,有的是在设想等会儿怎样去约她跳舞。

或许就是为了跳舞吧,晚会节目进行得很快。“萝卜头”云海峰以他的瘦小灵巧的身子以及滑稽可笑的脸型表演了小品,“画家”石华君说了单口相声,大家都鼓掌大笑,有的说石华君的副业发展方向搞错了,绘画不如说相声。临到何方的诗朗诵则是听者稀少掌声稀落,权为征的一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以及黄伟高昂的《骏马奔驰保边疆》把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甄诚笑眯眯的,不知什么时候操起了一支竹笛道:“大家表演的节目都非常精彩,我今天也格外高兴,现在我给大家吹上一曲。”

“好!”有不少人鼓掌叫道,霎时掌声四起,把个甄诚乐得云里雾里,又道:“我给大家吹一曲《夫妻双双把家还》”,简媚、李晓伟,你们唱,我来吹。

李晓伟愣了愣,简媚热情地拉起李晓伟,二人站在甄诚旁边,甄诚歪着头试了试笛音,眼光正好落在简媚与李晓伟的脸上。于是,“树上的鸟儿成双成对”的笛音响起 ,但音律与唱腔总是难以和谐,有人笑着说:“这才能感到人家枝笛吹的那才叫笛子!”一曲未完,甄诚丢开笛子讪笑道:“真是三年不摸手生呀。算了算了,我们准备跳舞。那后边的桌子再往后拉,两边的再往墙边靠一靠,尽量把中间让宽一些。”

众人七手八脚挪着桌子,由于太挤只好挺起腰板坐着。甄诚又道:“现在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学校准备成立一个文艺科,要在学生中间选一个文艺部长,大概要从各班的文艺委员中抽选,我看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就不错,希望你们好好干,争取拿到这个部长。现在打开乐曲,可以单个跳,也可以双人组合跳,起来呀,起来呀——不会跳?不会跳可以学着跳嘛。”

女生们有的羞赧不起,有的扭捏而出,男生们有靳一叶拽着黄伟走进舞池,惹起一阵笑声。黄伟由于家庭寒薄总是穿着在武警部队上的姑父送的一套警服,与靳一叶的崭新的西装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面对笑声,黄伟感到有些尴尬,不由想起去年有一次和靳一叶一起逛街,刚要进一个商场时,靳一叶一把拉住黄伟道:“你在门口等着,你看你这身衣裳……”黄伟气得瞪起了眼睛,心道:你嫌我寒碜跟你一起丢你的人,去你妈的!于是,黄伟独自回了学校。有时靳一叶又喜欢拿着别人的不足反衬自己的优越,像今晚,靳一叶不管你黄伟在想什么,为了能够给‘老板’撑面子,自己是要响应的,但独自一人也不好意思去跳,所以就硬要拉上黄伟一起。可是,黄伟又不会跳交谊舞,只会搞些踢踢腿的动作,名曰“蹦筋舞”,靳一叶硬是要热情地教黄伟交谊舞,于是惹得笑声不断。甄诚喊着熊玉琼,华其芳等上来跳,何水清便拉起李晓伟,紧接着又上来几位男生,像团支书少向云,劳动委员杨徳峰,还有云海峰郑海林等,靳一叶便甩了黄伟去邀请华其芳,黄伟刚学了个半生不熟,只好恨恨地瞪了一眼靳一叶,无奈地和其他几位男生一起跳起了“蹦筋舞”。

由于大多数人都是不会跳舞的,再加上“舞池”小,所以跳舞的人少看跳舞的人多。双卡录音机以最大的音量播送着舞曲,冲击着本欲寂静的夜晚。简媚被甄诚紧紧搂着腰肢,丰满的乳房顶着甄诚的胸脯,偶尔来回擦了几下,简媚感到“老板”有些出气不均,脚又老好踩到自己的脚尖,她就忍不住说了几声“你咋搞的?你咋搞的?”看着甄诚臊得满脸通红,简媚心中不住地想着“文艺部长”这四个字,虽然师成汉曾给她说过。据说文艺部由学生科和师成汉负责,所以,虽然多次被踩但仍是喜气洋洋。甄诚自嘲道:“笛子三年不吹口生,舞步三天不练脚生。还是要多加练习才行,以后我们班得多开展这样的活动。”舞曲一曲又是一曲,磁带来回翻了几次,甄诚总是搂着简媚,这可把权为征气坏了。权为征直觉他们在跳贴面舞,心中怒火冲天但又敢怒不敢言。学校有明文规定:学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再者,甄诚身为学生科科长曾找他明确谈过话,虽然他没承认,但事后对他不错的一位副科长也向他权为征透了低:“甄诚为你谈恋爱的事要处分你,我看你就别再继续下去了,毕竟年龄还小不合适呀,我从中再给你说说,不处分也就算了。”而后,甚至现在,权为征一直处于犹豫的状态。但是,看着这场面,权为征无法再待下去,便拉着何方从后门走出。

何方爱静,离开那“与自己不相干”的场所正愁没伴一起走。二人回到寝室,守寝室的张国强正无奈地拨着吉他琴弦,见有人回来便用五指顺次扫了一下六根弦道:“晚会结束了?”

“还在跳舞。”何方道。张国强道:“那么热闹你们回来干吗?你们要是不去了,你们守着寝室我去看看。”

“行,你去吧。”权为征没好气的说。

张国强放下吉他跑了出去,权为征“砰”地关上门又骂道:“他妈的,瞧他个贼眼露着淫光,恨不得把她吞到肚里。简媚他妈的也不知道廉耻,还盯着他笑。”

“哈哈,”何方笑道,“难怪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柔顺;男人是醋做的,酸臭。我看你肯定是三百年的山西老陈醋做的,是个醋精!都骂了一路。”

“就是骂上十天八天也不解恨。”权为征一屁股坐在床上道,“他妈的还为人师表,我看是婊子的婊,简直不是个东西。老子老早就发现他对简媚有点儿心怀鬼胎,去年女子拔河比赛时,他装着交简媚那样用力这样拔,动手动脚的,光天化日之下就做下那下流的动作,简媚骂他‘癞皮狗’,他还傻笑。他晓得我跟简媚的事还找我谈话,吓唬老子,妈的。”

“你说的有点儿像,不少人在议论,我也发觉‘老板’总爱找简媚。”何方道,觉得‘老板’这个形象确是不好,又觉得纳闷,“难道简媚就没给你提过?”

“每次就是说也总是什么演讲,晚会等等工作上的事,说不出个名堂,我也不愿多问。简媚是有点儿漂亮,可是这娘们儿有点儿水性杨花,跟她谈了快两年了,我可晓得,上中学时她就谈的有朋友。”权为征说着,又想起晚会上跳舞的事道,“今儿晚上那么多女生都不跟‘老板’跳,就她一个,人家李晓伟只跟何水清跳,他妈的,她就没说跟老子跳,这回跟她妈的彻底决裂,去年老子就想甩了她,一直到现在还犹豫着。”

“你这样说是你不对的了。”何方道,“你看,跳舞嘛,你应该表现得绅士一点儿是你去邀请人家姑娘吧,就像你说的李晓伟,那也是何水清去邀请的。你不能自己干坐那倒醋坛子吧?”

“反正老子就是气。”权为征愤愤地道,又说了去年师成汉勾引简媚的事,末了不忘又恨骂一顿这些衣冠禽兽的东西。何方不觉万分感慨:中学时曾有老师追学生的现象,严格的讲那叫追吗?那时的老师——女生都是多大的年龄呀!那时自己也受了影响,现在又有这样的现象发生,真不知这些教师的师德哪里去了。

此刻早已过了晚自习的时间,别的教室都已安静了下来,四班由于有晚会,甄诚特意交代学校电工把教学楼的通电晚一个小时,及至教学楼灯光全部熄灭已是十点多了,学生们回到宿舍兴奋不减,武文斌操着老河口乡音赞道:“我操,今天晚上的误(舞)会真够刺激!”

“但愿真是个误会。”何方望着权为征说,而“舞”“误”不分使得众人笑个不停,笑声中余天清犹在品味舞会的情形道:“杨德峰、少向云跳的那个什么抽筋舞,还是叫什么蹦筋舞,简直就是黔之驴绝招的再现。”

“熊玉琼平时看她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舞还跳得不错。”黄伟后来渐渐熟练的几步交谊舞,便和熊玉琼跳了一曲,此刻仍觉回味无穷。却听郑海林扯着嗓门叫道:“黄伟,黄伟,你真是个大淫棍,你抱着人家熊玉琼跳舞搂得人家喘不过气,别人在跳贴面舞,你是跳贴腰舞的。”

“放屁!”黄伟吐了一口唾沫道,众人哈哈大笑。

 

靳一叶感到“老板”这次是下决心要把班干部调整换届的,心中是诚惶诚恐焦急忧虑,他在思量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如果真要按投票选举,那么他是绝对要下马的,宋、黄二人哪一个都会比他的选票多。宋铁成,枣阳人,学习优秀,性格耿直,人也随和,颇得同学们的好感,肩负学习班长的职务没有什么非议。黄伟,襄阳农村娃,穷酸,成绩不算好补过几次考,但歪门邪道的却懂得很多,能吹,会唱,可写,工作能力极强脑子也够用很会交际,甚至拍马屁的功夫也比他靳一叶强。靳一叶知道自己除了会一点儿拍马屁外可是一头无一头,幸亏家庭条件好,连年给“老板”拜年关系处得黏黏糊糊,否则早就下台了。于是,靳一叶还是选择了拜年这条路。

在晚会后的第二天晚上,靳一叶乘着朦胧的月光,拎着一斤毛尖两条红梅一盒鱼翅两瓶西凤凑着四成礼去了甄诚家。甄诚很高兴,给靳一叶泡了杯铁观音又和他东南西北谈了许久,最后告诉靳一叶,说是在星期四团组织活动这晚搞投票选举,希望靳一叶能搞好人际关系等,当然又说了票数只能占决定的一方面。这样以来,靳一叶心中就踏实了几分,及至投票结束,靳一叶傻了眼,没想到自己的人气这么差劲,才得了几票。而宋铁成有二十五票,黄伟也有十五票之多。靳一叶沮丧之极,幸而甄诚当场宣布:票数先放着参考,班上开个班委会再决定,未公布之前各个班干部还要各负其责。甄诚走后,权为征便从座位上站起来道:“今天晚上是这学期第一个团组织活动日,但是,由于投票选举也就不再搞别的活动,还有一些时间,大家都写篇广播稿交上来。”

“你这宣传委员还能当几天?还这么耀武扬威?”余天清向权为征笑道,许多人跟着哄笑,靳一叶像往常一样站起来清清喉咙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要保持安静。”

又是一阵笑声,许多眼光在靳一叶与权为征二人身上来回看看,有人叫道:“你和权为征不都是一样?还能威风几天?”

 

初春是躁动的,不仅枝头暴绽,小草出头,人的心也是思绪翻滚动荡不安。那次为准备班干部调整而做的投票选举过了一个多星期仍不见动静,大家一笑了之,原班人马仍各负其责。这一晚又恰逢团活动日,校团委也没组织什么活动,班团支部也没有新招,一时间班上又成了群言堂闹了个轰轰烈烈,靳一叶也不愿再站起来说一句他老念的话“大家静一静”,一则是团活动日无活动安排就自由活动,二则现在没有什么再危及自己的班长宝座,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去得罪人乃至制造笑料呢?

夜气不再是那么令人生畏,寒星依旧眨着眼睛,一声汽笛传来,穿透了教室内的嘈杂声,这声音究竟传出了多远没人去管它,交谈的只知道面对面且别分神才能听到对方的语言,于是,在这准备迎接评估的日子里,校党委张书记闻声踏上了教学楼,他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视察讲话,教学楼就逐渐安静了许多。当他走进八八○四班的教室,只觉两耳发胀,不由皱起眉头,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足足有五分钟他才感到了自己的呼吸。看着一张张不再言语的脸,张书记本欲发一通火的,但一个书记的形象促使他冷静下来,他哼了两声便道:“自习课就要安静地看书学习,你们这样吵吵闹闹不影响别的班级吗?照这样下去,到时省评估小组来了我们能过关吗?同学们,为了你们自己能学点真本事,也为了学校能形成一个良好的校风,你们应该安静地好好学习。嗯,你们班主任是谁?嗯——班长站起来回答。”

因为有三个班长,也因为这是一个不好的差事,所以迟迟没有一个班长站起来。这时,门口人影一闪,只见甄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喘着粗气笑道:“张书记,您还亲自下来视察视察,看这大冷天的。”

“没事儿,和同学们交流交流嘛。”张书记背剪着手踱了一下方步又道,“刚才我在问他们的班主任是谁,还没有人回答。”

“这个,这个嘛,”甄诚预感准没有好事,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靳一叶,靳一叶直感到脊梁发冷,但听“老板”道,“这个班是我带的,请张书记给我们讲讲话,大家欢迎!”

甄诚满脸堆笑高高举起双掌拍着,同学们为解除了这一尴尬的场面也使劲地鼓掌,掌声空前的热烈,经久不息。张书记笑了,他左右看了看墙壁便道:“教室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这句话写得好。我们在迎接省级评估做出了不少成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当然,我们不能因此而骄傲起来,骄傲使人落后嘛。这傲骨,傲骨嘛,就是我们不管做什么事情,还是学习上,我们都要有骨气,有信心做到最好,这样我们就能顺利通过这次评估,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甄诚连连点头笑靥如花,不知是哪几位同学又拍了几下手掌,稀稀拉拉的。张书记踱着方步来到最后面的黑板报前,他看了有看,却是眉头一皱道:“《急流——风、雅、颂》,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同学们办的黑板报。”甄诚这样解释道,不知谁又笑出了声。甄诚见张书记专心地去看黑板报的内容,便也随便看着,但听张书记道:“办黑板报内容要选一些高雅的,健康的,有意义的,别尽写这什么农村的,监狱的,要饭叫花子,男人女人的,像什么?我们这里是学校,中专学校!”

“是,是,张书记指教的是。”甄诚说着也去过细看那板报的内容,心中自责平时就疏忽了这些。却听张书记道:“你们看,《上级与下级》——最怕您的眼角向上一挑/我的手脚不知所措/您的短裤袜子/我包洗了/只求您的眼神/别落在我的身上——什么玩意儿?还有那《有感于农村积肥》——拉,堆,糊/拉的是形式/堆的是自己/糊的是‘公仆’,这是反动的!你们看这画,裤子半提着,还‘女性的楷模,男人的偶像’,这是不健康的……”

由于张书记的一席话,甄诚当场限令黑板报重办,并且在下周一前一定要办好。权为征找到何方道:“乔子,你重办吗?”

“我才没那闲工夫。好比一个白痴跑到蒲松龄面前说,你这些的啥妖魔鬼怪的,你得重写!蒲松龄会重写吗?”何方没好气地说,心中对张书记的无知作了一阵冷笑,又想起那板报内容,哪一句话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的实实在在的描写呢?那《上级与下级》的确是在看守所里的见闻,那篇《有感于农村积肥》是老家农村的真实写照。记得是在去年冬天,镇领导听说农家肥比化肥好,便下令全镇农户每户至少要积多少多少方农家肥,但家家户户都来积肥,且又那么大的数量,哪儿有那么多?连老奶奶都端着碗跟在鸡鸭的屁股后等着拉下的屎。于是,许多农户便搭起空架子,外面糊蒙一层农家肥以图应付领导来检查,闹得到处怨声载道。何方想起父母那时的艰辛不由得默念着当时写的那首诗来:

一阵南风/一声号令

一辆辆板车/一堆堆粪土

一行散乱的脚步/一句无力的吼

一滴滴汗水白入了土/一层层辛酸向谁诉

 

拉,堆,糊/拉的是形式

堆的是自己/糊的是‘公仆’

 

记得黑板报刚出好后的第二天下午,郑海林跑回寝室向何方叫喊道:“何方,你不得了啦,你出名了!”何方听了一头雾水,郑海林解释道:“有两个年轻的女教师专门看了你写的《有感于农村积肥》,连声说好,还在问是谁写的。”何方淡然一笑道:“她们大概也是从农村出来的。”

何方正胡思乱想着,权为征拍拍他的肩膀道:“乔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愿意出,我就安排一组去出。”

“喂,权为征,来我给你说个事。”权为征一看是华其芳喊他,权为征道:“你找我有事你应该来我跟前说,难道还让我去你那儿?又不是我找你有事儿。”

“架子还不小。”华其芳笑着走到权为征面前,又把权为征拉倒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小声道:“简媚这几天哭了好几次。你看,现在还趴在桌子上抹眼泪呢。我问过她了,你就给她道个歉和好算了,简媚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笑话,让我给她道歉?”权为征冷笑着摇摇头又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华其芳见讨了个没趣气鼓鼓地走了。

权为征看着华其芳的身影直到了简媚的身边,简媚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权为征只觉心里一动:那是一个美丽诱人的背影,曾几何时,他与她一起走在绚丽的夕阳下,他们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他们说着的是什么话,过后谁也记不清了。送走了夕阳,迎来了璀璨的星光,还有情调无限的月光,他们像喝了十八年的陈酿女儿红,他们坐在那众人戏称的“情人岛”上相互偎依,说的是十八九岁时的憧憬。他们有的是如成年人一般的幸福感觉,更感到比身边同龄人早一步走进了成熟。

是在上个星期五的晚上,他们站在“情人岛”的边沿,简媚伤心地小声抽泣着,权为征则有发泄不完的满脸怒火一样,他厉声说道:“你老实给我说,昨天晚上你与武文斌一夜未归,你们到哪儿去了,你们在搞啥子?”

“我们没到哪儿去,也没有搞什么,不信你可以问李晓伟、何水清,我们四个一起出去的。”简媚道,权为征一听更火了,道“老子晓得你们四个一起出去的,人家李晓伟和何水清在谈恋爱,你和武文斌在搞啥子?”

“我和他没有搞什么,就是说说话,难道说说话也不行吗?”简媚反问道。权为征道:“天晓得你们说的是啥话。人家一对恋人总不会一直跟你们一起的吧?”

“他们是单独去了一段时间,但我们也没有做什么的。”简媚又道,“我和你谈了二年多,难道你还这么不相信我。”

“老子再相信你,也无法容忍你跟别的男人一起一夜不归。”权为征道,“你是城里有钱有势的娇小姐,你瞧不起老子这穷山沟的山里娃也就算了,从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再干涉谁。”

“权为征,你混蛋!”简媚扑在权为征的胸前,她紧紧地抱住权为征哭道,“你就这么绝情?”

权为征感到两滴热泪溢出眼眶,他不知自己怎么竟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至少没打算在今晚的。因为他权为征何尝不喜欢胸前这位美丽的姑娘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与她在一起总会有一种骄傲与舒服的感觉。然而,他知道他是不能与她再继续下去了,“老板”的那如野狼的眼光已经盯上了他,如那位副科长说的:他会给你一个严厉的处分的。

权为征感到了后怕,他多么想拥抱住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但是,他却轻轻地推开了她,很长时间的犹豫在这一瞬间消逝了,他说:“简媚,我们还是好和好散吧,你的心性与我的性格在很多方面是合不来的,为了你我的将来,就这样吧。”

“不,我不嘛。”简媚仍抽泣着,这是一个动了真情的姑娘,她抓住权为征的手,但权为征冷冷地抽回并转身向学校走去,而眼角的泪水再也关不住。

现在,权为征在想:与简媚的分手,自己是受到了胁迫,虽然有许多不舍得的恨意,但都是为了自己的以及她的现在与将来,今天如此,也许将来还有可能。可是,这样对于简媚未免太过于残忍了,希望她能尽快忘了他。权为征想到“老板”的那如狼一样的贪婪与狠毒,心中蓦然自责:这是一个依然很天真的女孩,对于一切事情都有一个天真的想法,自己这样做不正是一步步把她往火坑里推吗?权为征不由打了个寒颤,而与简媚往日的无限美好都又涌上心头。

正是:爱情如云烟,因风四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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