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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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无端千愁一信融
有意片纸众口论
总是芳春最莫测，花开花落难舍。
蜂蝶翩翩处，空取一时闲快乐。
千愁万绪难分解，几句知心关切。
浓云消散尽，春风丝雨也清冽。
——惜分飞·闲快乐
且说何方接过信揣入口袋，他匆匆洗了一把脸便穿好衣服躺在床上，只觉心跳加快血液快速地流淌，他背向床外拆开了信，但见字迹工整，句句含情：
何方：
你好！
星期五下午劳动后收到来信，一身的劳苦随之散尽，满心欢喜拆开它，读后却剩满腹惆怅。
简直不敢相信此信出于你口，出于你心！满以为你过得充实快乐，却不知你的真实心境，我简直为你哭笑不得！说什么无聊？道什么寂寞？提什么空虚？你不觉得你这些都是心境的虚作吗？你这是予奋斗的松弛，对目标的自毁，甚至于自己的坠落！但我怀疑每个人都会有一时期出现这种情况，我把它取名为“青春厌世期”，因为在我身边这许多同学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似于你的心态，我不知原因何在，但我恍惚也似有过这种心情，并且出现于我无事可做之时，我认为抵触这种心情的有效办法就是使自己忙碌起来，不松下一时一分，有这样一句格言：只有充实的每一分，才会有充实的每一天；只有充实的每一天，才会有充实的每一年；只有充实的每一年，才会有充实的一生！时之空虚，造至脑之空闲，无压力的心境，造至对无聊之事的思想，于是那些烦恼、忧愁便不挡自至。我为你感到……我不希望你、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位同学成为这样。不要说什么“好羡慕你”，我会为之更伤痛，再读一年半有何不好？时之箭越，悔之晚矣。我现在正为我将走向自主而忧苦，中专三年，学则甚少，现在想起来甚至认为简直没有记住半点东西。多想想你走向自立之时，你难道不会认为自己现在的心境是一种“无聊”吗？一切从头开始，收住驰骋的大脑，排满事情于自己的时间内，我想那些“空虚”，“无聊”会不请自飞。
初中生活回忆起来如你而言：“颇具诗意”，每次追念，我都会为之大哭一场，甚至为我那时流泪之事也会来好一阵子的捧腹。纵是如此，我也如你一样“站在三叉路口，面对母校，却踌躇难前”，我也无法说清我的心理，我怕见到初中的任何一位老师，甚至于到现在我也没给任何一位老师写过信。我不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其实愈来愈觉得喜欢他们、敬戴他们，我认为他们比起现在的中专老师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可我就是不愿给他们写信，我不知他们对我的印象如何，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因我而愤慨？希望他们不会，也许他们并不在乎我，但我又害怕他们不在乎我……总之，我忘不了初中时光，我只爱那段时光，喜爱、留意那时的任何一位同学和老师。
说实话，我忘了我做的那个信封到底是什么样了，但我非常谢谢你的夸赞。其实，对美术方面知识我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不过空闲之时操笔不经意的乱画一通而已。我没想过它能否成为我的一项“副业”，但经你一提，我忽而有些那么点儿希望了，可我又觉得太缥缈，而我仍要向你说声谢谢。
你的字写得真棒！我简直不敢给你回信。本来想仔仔细细地写，却不自觉地不停笔的写了下来，现在往前一看，我自己就觉脸红，望不见笑。真的，我再说一句：你的字令我叫绝！
临到停笔，又想到你的什么“无聊”，希望你能摆脱它，下面的几句顺口溜作尾，希望你有所思醒：
为甚哀伤因何愁，浓云盖空，深无尽头。
明阳融冰自有日，芳草满地，鸿雁自翔。
何必无事独横舟？一生有度，又有何求？
求当远阔心自洁，一旦折翅，哪度遨前？
愿“无聊”、“空虚”、“烦忧”向你狠道“Bye-Bye”!
老同学：欧阳晓凤
91.2.28
何方把信看了两遍，又反复地看着这首《一剪梅》深为那句“何必无事独横舟，一生有度，又有何求？”所惊醒，又想起他给欧阳晓凤的那首词中有句“何处芳草惊鸿雁，雪融芳春，盈光满面”，而欧阳晓凤道“明阳融冰自有日，芳草满地，鸿雁自翔”，这一问一答，又不禁使何方陷入一片遐想之中。
那是春节时初四的上午，何方去约欧阳晓凤给中学时他们所敬爱的张老师拜年，这是年前就约定的。欧阳晓凤望着何方笑道：“我带点啥东西去呢？”何方道：“随便一点为好，只要能表达了我们作学生的心意就行，况且只要我们去了，我想张老师肯定会高兴的。”欧阳晓凤的妈妈也点头称是，道：“就带两瓶酒吧，这些点心你们随便挑。”
欧阳晓凤又从小摊上装了几盒点心，二人合骑一把自行车向前驶去。下了公路便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土路两边是一块一块的绿油油的麦苗，舒适的阳光下，偶尔有几只小麻雀掠过，以及不知谁家喂养的一群鸽子停落其间，更增加了几分初春的动感。四周的路面上，拜年走亲戚的人们像赶集一般，特别是穿新衣的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一只冲天炮“吱扭——啪”的一声直冲云霄，或是右手一扬往地上重重一摔，那只板炮便“啪”地吓人一跳，让那些麻木的神经感觉到已经开春了。这时两只鸽子拍拍翅膀落在何方自行车前的不远处，颈上的羽毛五彩缤纷，走在一边的欧阳晓凤叹道：“这两只鸽子落单了。”
“我觉得它们是自我创造条件，寻找属于它们独自的空间。”何方道，蓦地想到自己不也有这种思想吗？他向欧阳晓凤望去，美丽的脸蛋上似也有一些潮红，且红红的嘴唇一动道：“它们倒是自由自在的，多好！”
“再有半学期你也自由了。”何方道。
“可我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倒还有点儿留恋了。”欧阳晓凤道，“因为眼看就要毕业离校，总觉得自己啥东西也没学到，那么到社会上后将怎样生存呢？”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的认识不同，我想将来上班了总会比上学时强……”何方这样说是因生活上的困境造成的，但这一层心理欧阳晓凤是不得而知的，并且她是始终都不知道的。
这时，那两只鸽子见有人走近便拍起翅膀飞走了，欧阳晓凤道：“你好像有点讨厌你们的学校，是吗？”
“不至于这样，‘子不嫌母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尽管学校里有很多不尽人意的事。”何方道。
“其实我一开始是很恨我们学校的，甚至瞧不起她，也瞧不起自己了，因为我觉得我学的专业是个侍候人的活儿，”欧阳晓凤笑道，“不过，其实也就是个侍候人的活儿。”
“这是一个人的思想认识问题，”何方道，“如果用侍候二字概括这个社会，可以说社会就是由互相侍候的关系构成的：人与人之间，人与动植物之间，动植物与动植物之间，都是因‘互相侍候得以生存延续的’。”
“我倒不是因为这种观点改变我的思想的，你的这种观点体现不了人的生存和工作的价值，”欧阳晓凤道，“改变我的思想是医院里的那些病人，我看到了他们的生存需要，更使我感到了南丁格尔创立了护理学科的伟大，因为她挽救了许多生命。”
“这是你的理想吧？”何方道，欧阳晓凤说：“这算不上啥理想，只能说是生存与生活的一个理由。哎，别光说我，你自己呢？”
“我？我没什么。”何方笑道，“我只是在为将来能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朋友努力奋斗。”
欧阳晓凤听了“格格”笑起来，只觉春天的气息是那么的宜人。二人到了张老师所在的村子，但张老师不在家，村子里有他俩中学时的同学见了硬是拉着留吃午饭，同学的父母笑道：“你俩真是可可的一对儿！”说得二人作声不得，同学犹凑趣道：“人家还没公开的。”
酒后的何方言语相对多了起来，眼前闪动着欧阳晓凤的身影，他慢慢地推车走着，希望能与欧阳晓凤共同享受这春天的躁动，而事实上，他们不就在一条路上走吗？欧阳晓凤在车前喊道：“走快呀，太阳就要落山了。”
“太阳落山有我你还怕啥？”何方道，还故意放慢了脚步。欧阳晓凤道：“我是怕你一下子卧倒在麦田里了。”
“那我也不怕，还有你呢！”何方笑道，看着欧阳晓凤，他心旷神怡。
晚风习习，从繁茂的麦田吹进窗子，何方但觉浑身轻松多了，春天所有的希望都涌上心头，展现眼前。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兴奋时，当你愤恨时，当你徘徊难前时，当你忧虑不止时，当你因事事不顺而烦闷异常，当你因遭逢失败而身陷绝望，这时就有那么一个他或她的，哪怕一言或是一行竟能使你心境全变。
又是一个星期四，晚上校团委组织活动，每人发了一份试卷，是民意测验。团支书少向云和宣传委员权为征商量了一下，先让大家答完试卷，然后以团小组为单位分组进行讨论了十分钟，最后每道题由每小组分别抽出一人进行演说，以起到共同讨论的效果。少向云在黑板上描着几个大字：民意讨论会。他和权为征站在讲台前，一人拿着一份试题，少向云大声说道：“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安静下来，我们开始进行讨论。首先说明一点，这次讨论由于时间关系大家只发表个人意见，不驳斥别人发言，每个人的发言最好能代表他的那一个小组，我们专门有‘书记员’记录，每道题由我和权为征轮替念出，然后从第一小组开始依次请出代表演说。好，现在我念第一个题：评估是我们学校公开的头等大事，评不上，学校就名存实亡，学校为这事下了很大的本钱，打算在下个月还要自己组织人员先搞一次初评，所以第一个题就是：以我们学校的现状及努力是否能够评得上？好，第一组代表请回答，大家欢迎！”
掌声响过，第一组派出一员女将冲锋在前，她是李晓伟，只见她面带微笑站在课桌边操着略显卷舌的音调道：“我认为我们学校一定能评得上。”
“请说说你的理由。”权为征说。李晓伟接着道：“因为，其一，我们有全襄樊市乃至全省一流的教学楼、宿舍楼、家属楼；其二，我们有一流的现代化教学设备，尽管它我们不常用，甚至有的还没用过；其三，我们学校人才济济，技术雄厚，毕业的学生有当工程师的，有当县长的，在校的也有许多获得市级、省级乃至全国性的奖励，去年全省手抄报比赛，我们班不是获得了全省个人、集体一二等奖吗？我的回答完毕。”
“哗哗”的掌声掀地而起，第一组成员对李晓伟竖起了大拇指，全班同学都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李晓伟有条不紊的回答，并非蔑视女性，她真具有男子汉的气概，况且她的娇好的容颜最是引人注目的，何水清感到骄傲，这个老河口的男孩虽然有一个优越的家庭条件，但是，在众多明争暗斗的追求中，他也费了很大的精力才获得了李晓伟的芳心，这使他常会有不逗自笑的感觉。此时，他盯着李晓伟的眼睛，又是赞赏、又是幻想，李晓伟一点头报之一笑。
“嗯，下面有请第二组代表谈谈。”少向云哼了一下喊道。
“我认为我们学校一定能评得上。至于原因嘛，李晓伟已经代我说过，不过我加一点就是：凭我的第六感官，凭我们全小组，全班乃至全校师生的自信和努力是一定能够顺利冲过重重难关的，我的话完了。”
少向云首先鼓掌，跟着全班同学也都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看看平时不大言语又颇具女性直觉的“袁涂鸦”笑了，他们为袁涂鸦别开生面的回答感到满意，而“袁涂鸦”以为自己回答得不好，他迎着众多笑容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第三组的回答没有原因，因为他们想说的一二组都已经说过了。第四组是何方为组长的，他让具有幽默感又颇具激进心理的“萝卜头”云海峰回答：
“我们学校好比一张帆船，评估则是即将来临的风暴，船上有一千多条生命，你们想，人的求生的本能最为强烈，那么，他们能不安全冲过风暴，抵达彼岸吗？”
语音刚落，大家便以极其热烈的欢呼与掌声，云海峰把双掌拍在脸前笑容可掬，又道：“谢谢，谢谢大家！大家都晓得，我们学校是本市四大学校之一，有学校、市教育局、市工业局，甚至市政府共同应付这次评估，安全性就已有了八成，还有两成风险就是我们自身的努力应付了。为什么总是要说是应付呢？这就是形式主义，社会走到了这一步，而我们学校的决策者们最能迎合，应付它。评估风刮起，建了十年未建起的新学校马上由雏形长得丰满了，去年的新生不是在那面已经安营扎寨了吗？据说下个月还要从这里先搬两三个班过去，再搬一部分教师过去，从而改善这边的住房难的问题，预计在今年秋里全校都要搬过去。你们说，才一年多的时间，迅速不迅速？真是现代化的速度！而现代化的设备如二十台微机等等，你们见过吗？那是要给上级领导看的，我们看到的现代化设备是六七十年我们老校友实习用的当时我国的现代化设备，像神牛25、东方红75，我们还在摸，但是发动不响，是个铁疙瘩，而那收割机、插秧机散了架，锈成了一堆废铁，现在又刷上了漆振新展览。这就是‘袁涂鸦’所说的决策者们的努力，并且还是刀架在脖子上才付出的努力，他们的努力还有，用几句顺口溜说吧：恭维式的话语满天飞，醉人的美酒嘴角淋，精致的纪念品人人有，如画的风景名胜处处蹓，六七十年代的收割机振旧如新作不忘本的样品，老师傅的精品实习生兜里装是教学先进……所以大家不用操心，评估正顺利进行。”
云海峰说着张着大嘴巴一咧：“哈哈，完了！”便一屁股坐下，压起满耳的笑声与掌声经久不息。权为征装着很吃力的样子双手往下压，像乐团的指挥，待大家静下来后又故作惊状：“兄弟，你这反动的话可别乱说啊，大家都只当没听见。”
众人又“嗤嗤”地笑着，却听权为征蓦地提高嗓门道：“好了——马上就要进入三月，三月，文明礼貌月，提起三月，我们就想起了雷锋大叔，他可是六七十年代的红人！现在是九十年代，商品竞争的年代，第二个题目，请问：现在再提倡雷锋精神你认为是否过时了？有人说现在是提倡学雷锋是‘走形式’、‘唱高调’，你是怎样看待的？刚才第一组代表回答的很好，希望这次也支持我，好，恭请第一组代表演说，大家欢迎！”
掌声过后，大家看着第一组代表站起来，是“博士”李仕文，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许多革命先辈如周恩来、朱德、陈云等等也先后题过词，伟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后生小子？所以我认为：无论什么时候向雷锋同志学习都不过时，即使是‘走形式’、‘唱高调’还是要学，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的社会风气向好处发展——这是我个人意见。”
“李仕文也算是给了我们权委员面子了，只是我们权委员在喊雷锋大叔，李博士却叫雷锋同志，这怕有点儿不妥。”少向云笑道。有几个同学跟着叫道“我们都叫雷锋同志。”权为征骂道：“你才是小字一辈的，还想占老子的便宜。”众人大笑，接着第二组代表林威站起来答道：
“如果要代表我们组的集体意见，回答这个问题就是三个字：不过时。与人为善，倡导了几千年，学雷锋也就是做好人好事，从这一个出发点来考虑，学雷锋是应该的。但是我个人认为现在学雷锋过时了，因为时代发展到今天，是从安于现状到勇于竞争的发展，如果老是学雷锋，总是互帮互助，那么人们就没有了竞争的意识，思想总处于麻木状态，那么时代就会停滞不前，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又将要处于落后状态，‘东亚病夫’的帽子有可能又要扣来！再举一个例子，一个千万别学雷锋的教训，这是我经历的：那天，我骑车子在街上，眼看一个男青年骑车把一位老奶奶撞倒后又溜了，我就下车把那位老奶奶扶起，不料那老奶奶抓住我就不放，说是我撞了她，要上医院检查，我说不是我撞的，还有过往的行人给我作证，可她就是不依，说：‘不是你撞的你干嘛扶我起来？’这叫我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在学雷锋吧？后来她的儿子出来还要对我行凶，我只好忍气吞声把那个老不死的送到医院，把我的两个月生活费搭进云了。也许你们会说那老奶奶是没看见，可是她又不聋不瞎，凭什么看不见？当她还要问我要二十元的补偿费时，我掏尽了身上的一元二元，一角二角，她一直数够数为止——这是我生平最大的教训！我的话完了。”
第二组代表坐下后却不见有掌声，只是议论纷纷，权为征打个哈哈道：“个别现象，个别现象，不能一偏概全。第二组代表是一叶障目，看不见眼前的光明大道……”
权为征说着却感到少向云捅了他的腰一下，又听到“少发评论”的话，他便话锋一转道：“下面听第三组代表的意见。”
第三组的代表是黄伟，只见他“嗯哼”两声正了正眼镜道：“我认为现在讲雷锋精神不过时。我借用一组代表李仕文的一句话：伟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后生小子？不是有这几句顺口溜吗？——五十年代人爱人，六十年代人帮人，七十年代人整人，八十年代人坑人，九十年代怎样？有人说是人吃人！暂不管这话对不对，但这从一侧面也可说明我们的社会风气逐渐变坏了，八十年代，当我们全国勇往向‘钱’，忘记了雷锋时，美国佬却掀起了学雷锋的潮水，‘雷锋’出国，这不能不说是我们中国人的一大遗憾，当我们走出校门时可以看到，乘车扶老携幼已经很少见了，夜不关门昼不闭户已成为过去，小偷小摸，欺压诈骗，勒索杀人到处都是，出门在外都要多装一颗防备之心！提倡雷锋精神就是要改变这种风气，改变这种面貌，人们都是向往好的，向往善的，向往安定的生活，所以，我认为现在提倡雷锋精神，学雷锋、当雷锋，不但不过时，而且迫在眉睫了。雷锋现在不过时，以后也不会过时，时间越久越宝贵，像陈酿美酒，越陈越香。
“马上就要进入三月了，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提学雷锋作奉献，这些活动多少带有些强制，有些‘走形式’，但是，因为雷锋、因为雷锋精神在人们的思想根处沉睡了，甚至遗忘了，所以，只有这样，只有天天提醒他们，才能唤起他们心灵深处的雷锋精神的意识，使他们有所思、有所做，一个人带头，十个人跟着，一百个人学着……那么，在中国大地上，社会风气不就有所好转了吗？刚才二组代表说，学雷锋会使人们丧失了竞争意识，时代就会停滞不前，我认为恰恰相反，竞争不是互相坑骗，国际体坛不是高举着‘团结、友谊、进步’的大旗，你能说体坛竞争不激烈吗？所以我认为，学雷锋更有助于公平竞争，有助于时代的正常发展。有人说学雷锋是唱高调，他错了，雷锋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所做的事也是普通的事，雷锋做得到的，我们同样也可以做，同样也应该做得到，只是看你愿意不愿意罢了——我的话完了。”
“说得好！”权为征首先鼓掌，只是随后的掌声稀稀落落，权为征笑道：“黄伟的演说虽然是臭狗屎做鞭子——臭长臭长的，但是却给了我很大面子，并且还是有点道理的，在此深表感谢，一鞠躬——”
“你那臭面子！”下边有人说道，惹起一阵笑声。
四组的代表只说了肯定的意见，至于原因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把该说的都说了”。第三题是一个选择性的题：①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②爱一行、干一行、专一行，③专一行、爱一行、干一行。选择的结果千秋各异，表现了各人的不一性格，接着又提出了 “你认为学校成立文艺科，学生成立文艺部是好是坏？”“你对人生的价值观念是怎样认识的？”“对于男女平等你是怎样看法的？”等等，当提及“你觉得怎样才能算一个成熟的青年？”时又发生了一些争执，一组代表道：“我认为能够区别真善美和假丑恶，实际行为与道德认识相一致，这样的青年就算成熟了。”
二组代表“画家”石华君站起来道：“我认为光具备一组代表熊玉琼所说的那样的青年是不能算成熟的，如果对客观现实的认识不能够区别本质和现象，那么他做什么事都是难以成功的，试想，一个什么事也做不成的人，他能算成熟吗？”
三组代表道：“一二组代表讲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觉得成熟的青年是能够正确看待自己和别人的，也就是说能够自我认识和分清对待敌友。看人不在乎外表，而要看他的内里，对待表里如一的、品格优良的人会尊重、表示友好，不会以门弟、出身、地位、外貌等偏见而交友，这样他就能广交朋友，俗语说‘朋友多路好走’，这样的人办事成功率就高，正如刚才‘画家’所说的：办事多有成功的人可以算是成熟了。”
四组代表何方道：“如果以办事成功与否论成熟，我认为能够忍受孤独和寂寞的人算是成熟了。诸葛亮说‘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再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都同样可以说在孤独与寂寞中能够深思熟虑、洞察一切，三思而行，常常事有多成。再说能够忍受孤独与寂寞的人一定心胸广阔，经得起失败的痛苦，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冲击，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没有成熟吗？”
“何方这是玩深沉。”何水清说，郑海林接道：“玩深沉的人算是成熟了，那一辈子嘻嘻哈哈的人就是永远长不大的人了。”
“那叫‘老顽童’！”余天清道，众人哄笑。二组的靳一叶站起身道：“大家说的可能都对，但我认为一个有理想、能够独立思考的青年算是成熟了。因为这样的青年意识得到理想与手段的关系，并且很看重理想，善于为理想而耍手段，所以他的理想常常得以实现，出人头地，大家说出人头地的青年算不算成熟？”
三组的篮球黑马白飞笑道：“靳一叶，怪不得你坐在小船上晃荡晃荡就是摔不下来，原来你太善于耍手段了。”
话音一落便是一片会意的笑声，靳一叶脸臊得通红懊悔自己无意讲出了心里话，真是枪打出头鸟，言多必失，他忙又站起来申辩道：“胡扯，我还算不上成熟……”
“你要是再成熟一些一定会成精了。”不知谁叫出一声，又惹起许多笑声，权为征忍不住也大笑一声，又道：“大家都别争了，由于时间关系，我就来个总结吧：能够谈恋爱的青年就算成熟了——大家别笑，听我说，谈恋爱的青年能够为对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有句名言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大家想，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啥事做不成？——这也是从你们以做事成功与否的标准来衡量的。”
“宣传委员，我们可要响应你的号召云谈恋爱呀！”“萝卜头”云海峰高声道，有几人随后附和，权为征道：“别人可以，你萝卜头还太小不够格，你如果参与了，那是早恋、童婚！”
“像我们学校男女严重失衡，都去谈恋爱学校还不要出人命案的？”黄伟道。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简媚望着权为征，脸上露着冷笑，面对曾经吻过自己多少次，也被自己吻过多少次的嘴脸，此刻，她说不清心中是爱还是恨，一个十八岁的纯情少女，要条件有条件，要相貌有相貌，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山里娃给甩了，她想自己是否太天真了，距离刚才大家所说的成熟差得太远了，然而她又不会承认！想着刚才权为征所说的成熟标准，不禁又想起中三时的那段恋情来。
那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外表帅，成绩也帅，但有点孤独，名字叫梅剑，如果反过来念正好与简媚的名字谐音。梅剑是初二下学期转来的，乍一念他的名字，简媚便产生了一种好奇心理，觉得这是一个很赋诗意的名字，就是有点儿冷。而更赋诗意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哪一个小精灵出奇地发现把梅剑二字倒过来喊便是在喊简媚，于是每当听到梅剑二字的声音，简媚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梅剑的名字有点儿冷，他的性格也有点儿冷，很少主动去接触人，成天只见他爬在课桌上看书，这与简媚的性格恰恰相反，但梅剑的学习很好，也很乐意给同学讲解，简媚便经常去问他一些作业。好感在一天天增加，简媚有空便找出几个难题请教梅剑，有时懂了也装没懂，而梅剑总是耐心地讲说着。
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对两性关系非常敏感的时期，上中三的时候，班上开始盛传简媚与梅剑“好”上了，简媚不置与否，继续像往常一样去请教问题，但梅剑却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讲解了，一天下午放学后，夕阳把楼房树木的影子拖得很长，简媚在校外的大桥墩下张首仰望，想着下午趁问作业而递给梅剑的张纸条，以及梅剑有些窘迫的神情，她不觉一阵暗笑。梅剑终于如约而来，手里还拿着本英语书。简媚说：“你真够用心的！”梅剑红着脸没说话，简媚又道：“你就没有话跟我说？”梅剑说：“其实我心里有很多话， 但我不知怎样说。”简媚心下暗喜，说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梅剑应道：“我也是。”简媚道：“你愿意永远地帮助我吗？”梅剑道：“只要你需要，我愿意。”
初三的学习很紧张，梅剑从不失去学习第一的目标，他知道同学们都在议论他与简媚的关系，所以他注意地掌握了分寸，连暗地里拉一下手他也没有主动过。其实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美丽的活泼的小姑娘，并且他认为是她增加了他许多学习的动力，总是争夺全班第一让她刮目相看。简媚也总是在梅剑每一次取得第一，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测验取得第一时欢喜地送上一个好看的纪念品，这个时候，梅剑总会说：“你也应该好好学习的。”简媚便拉住他的手撒娇道：“那你得好好帮我。”
中考后，简媚只觉得依依惜别，有一个直觉是：她将与梅剑再难在一起了。那天，她还是把他约到那个桥墩下，她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眼含泪花。梅剑打开封皮，一行瘦长的字跃入眼帘：海可枯、石可烂、心不可变，简媚。梅剑心情激动，说道：“简媚我会永远记着你对我的好的。”
而后，简媚便上了这所中专学校，据说梅剑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那么，他现在是正为某所大学冲刺了。”简媚正自遐想着，却听少向云高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现在我来说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关系到我们每个人切身利益，并且又是为期不远的话题：对于毕业分配你是怎样看待的？请第一组代表谈谈。”
一组代表站起来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有腿儿的靠腿儿找个好单位，有钱的靠钱买个好单位，没腿儿没钱靠天上掉个馅饼吃。”众人哈哈一笑，二组、三组弃权回答，四组的也没有代表站起来，只是有一个声音道：“我们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国际变化，风云莫测’，那是一个遥远的事情，现在可以不管。”
少向云摇头叹息，他没想到大家对这个“切身利益”的问题却倍感冷漠，便又道：“今天晚上是团组织活动，这些题目是校团季出的民意测验题，主要目的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思想状况，而我们班今天晚上另外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共同讨论，是想丰富一下我们的团组织生活，另外也是想让每个人能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展示一下各自的风采，让大家互相更加了解。作为一项集体活动，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涌跃参加、发言，不必要搞得太严肃认真，即便是严肃也应该是严肃活泼。前一些问题大家都演讲得很好，就是最后一个不行，这也可以说是有始无终，是我们许多青年的一大缺点，有这种缺点的青年，我想是不能划到我们刚才讨论的成熟青年之列的，不过总的来说，今天晚上的活动还算圆满成功的，下面，我想谈谈我个人对毕业分配的看法。
“刚才大家说的有钱的靠钱，有腿儿的靠腿儿，没钱没腿儿的听天由命。我不否认这一点的存在，因为许多人就是这样，主要是近年来社会风气走向了这一点，并且好像越演越烈，连我们宁静、清纯的校园里也弥漫了，我觉得很是可悲。不过，对于大中专生的毕业分配，这个大趋势更在走向双向选择，也就是我们在选择单位，单位也在选择我们。我们都想将来能够到一个好的单位工作，但是每一个单位又都想要一个好的人才，所以我认为，只要我们好好学习，充实自己，有了一技之长，相信我们都能顺利通过毕业分配这一关的。现在还差十几分钟下晚自习，今天晚上就提前下自习。”
“等等。”权为征接道，“大家听我再说一句。”
正是：春浓乱绽头，花开各相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