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精筹细算赴圣地
心驰神往话传说
春深雀起花飞扬,人情激愤寻异香。
荒山野岭荡欢笑,天涯海角销时光。
名胜古迹小徘徊,神话传说再徜徉。
倾情别有诗情意,千般笑脸千般样。
且说黄伟、云海峰约定要私游武当,这不是在向“老板”抗议吗?那样的后果……所以,别人只当他们是一时的头脑发烧说的笑话,不料二人次日果真去了,众人除了羡慕还有佩服更有摇头似替古人担忧一般。暂留这二人无声地去观赏名胜美景不提,却说此时已经到达武当之巅——金顶的佘坡小学的十数位老师。
佘坡小学女教师多,他们本来决定在“三八”那天去武当山的,可是偏巧又出了意外而搁置了一段时间。
“三八”妇女节的来临,老师们又雀跃起来,“社会要发展,教育要先行”,那么,尊重妇女提高妇女的权益与地位,这在教育界当然要积极倡导起来,所以,在学校的“三八”气氛仅次于“九一○”教师节。佘坡小学的林荫道上教师们谈笑风生,小学生欢快异常。“小不点”秦丽道:“今年比去年多发了十块钱的东西,也算是妇女地位提高了一层。”
“这叫摊稿荐铺席子——强了一篾片。”王勤笑道,
“妇女地位又提高一层,妻管严的队伍要加长十里。”孙明望着何为感慨道。王军不知何时走过来接腔道:“不能再提了,要不你们妇女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飘,总有一天会把地面带上天,我们男人倒要落入十八层地狱了。”
“在这里说没事,要是在你家里说,哼,保准你吃饭没有菜,有菜没有酒,有酒没有肉,洗脚没有热水,天天让你住在三十八层地狱里。”方春兰笑道。王勤恨道:“你们男人就是下到一百八十层地狱也活该,你们把妇女欺压了三千多年,还不准妇女翻身吗?”
李爱林道:“要我说,把他们打到一万八千层地狱里,我们才算翻了身。”
“你要翻身,白天可以,晚上不行。”王军嬉笑着向李爱林道,孙明、何为不由笑出了声,李爱林和王勤回过味来齐声怒骂道:“王八蛋,你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
王军向王勤笑道:“哎,你可别骂人啊,我们可是一个王字掰不开的。”
“你是忘恩负义的忘,搭我们边得了几十元的东西,还要说我们的坏话,我们还不如养只王八。”李爱林铁嘴不让人。何为听了笑道:“这叫六月债,还的快。妇女们统一战线了可真不得了啊!”
“其实,妇女地位提高了也好。按照事物的发展规律,总有一天也会出个男人节的,就像有青年节就有老人节,有母亲节就有父亲节。”孙明说,方春兰接口道:“那就定在‘三九’吧,一定要小一天。”
秦丽说:“到时候,我们妇女不也要搭空分点儿东西?”
“到那时,我想男人们都被欺压得爬也爬不动了,就是分个媳妇也不会要的了,在这儿我先声明,分给我的就让给你们当丫鬟算了。”孙明道。
“臭美!”小秦丽道,“我看你们是只有等着分媳妇了,并且还要动用政治手段和国家军队,要不然你们就是天天磕头喊姑奶奶来也追不上一个姑娘。”
孙明听了正触动了痛处,失恋,对于孙明来说有时感到是莫大的耻辱,此刻,他只觉得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何为忙转开话题道:“哎,今天早晨有人带信来,说是赵老师的妈妈去世了,你们说,我们该咋办?”
王军道:“学校打算买花圈、鞭炮,大概还有酒啥的,早晨我听见老校长和赵主任在商量。这也算尊重妇女吧。”
“这算个啥?”孙明不屑地道,“凭人家在教育界上十多年的教龄,就算一个同事关系买这些东西也不足为奇。”
王勤道:“我看我们还是按老皇历:学校是学校的,我们是我们的心意,每人拿十元钱,愿意多拿一点儿的就多拿一点儿。”
“这样也好。”方春兰道,“赵老师家庭情况也不好,她妈妈常年多病,就这一个女儿,赵老师年年的收入基本上全扛上了。”
“唉,屋漏偏逢连阴雨,赵老师也真是太苦了,还有三个孩子都在上学,丈夫死刨二亩地,日子怎么会不苦呢?你看她头发都白了一半,才四十出头”李爱林说。
“算了,别提了,怪伤感的,到时去就行了。”小秦丽揉揉眼道,“还是说说春游的事吧。”
何为道:“赵老师心情不好,春游的事看来只有往后推了。”
孙明无奈而伤感地道:“事情总是趁热打铁的好。今年只要还像去年一样地往后拖,春游将仍然是一场梦游。”
的确,往年总是看着别的学校的老师春游,佘坡小学众老师的嘀咕总被老校长“商量商量”的话消磨去,而今年好不容易等到老校长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有了具体的计划,可是又出了这个意外,所以,对于孙明的感慨一时间竟无人反对。再者,大家都知道,对这于己有利于学校不利的集体活动,如果有一个人拖后腿不去,老校长肯定会把这项活动取消的——给学校省下一笔开支。春游本是大家多年向往的很快乐的事,而赵芳媚正值悲痛之中,她能去吗?
春游的话题一搁就是十多天,本来没人再提,只是赵芳媚料理完丧事后回到学校,她和老校长说了两次,不能因为她而耽误了大家。赵芳媚心情沉痛,她之所以还是决定去,主要是因为这样的活动是佘坡小学开天辟地第一回,大家盼了一年又一年的,再者,去年学校好不容易考得不错而使老校长下了狠心,并且学校每个人还发给四十元的补助,又是除了何为大伙都未去过且十分向往的道教圣地——武当。武当的美景与神秘已在大伙心中扎下了根,倘若因她赵芳媚不去,一则失去了一次公费旅游的机会,要知道,乡村教师有几个舍得自己掏腰包去玩的呢?玩不起呀!二则失去了一次上武当的机会,大伙算又白白嚷叫了一回,是画饼充饥,是心情的宣泄。那么,赵芳媚会挨怨言吗?她知道会的,当面没有,背后肯定会有的,她不能忍受,所以,她就决定去了,并且还找了老校长说明情况,而自己一方面解了“武当渴”,另一方面也去散散心吧。
何为在王岗小学时去过武当,回来时又带有几本《武当山传说》,所以对武当山他是了解一些的。据说农历三月三是真武大帝的诞辰之日,这一天烧香许愿还愿的特别多,很是热闹。年轻人爱繁华,经何为一说,孙明,小秦丽便要在这一天赶到,说要去好好看看善男信女是怎么对祖师爷顶礼膜拜的。但是,老校长、赵主任和赵芳媚不同意,说是“何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听说武当山山路崎岖又狭窄,弄不好挤下悬崖可不是好玩的,我们是观赏名胜风景的,不在乎哪一天去,就是谁烧香许愿,只要心诚,早一天晚一天祖师爷是不会怪罪的”,这样一来,老校长决定再推迟两天。时间定后,但是,是乘火车还是坐汽车又有一番争议,年轻人主张坐汽车,为的是轻松方便,而年龄大的要坐火车,如老校长说的“活了几十年只是隔了几十里听过火车叫但还从没摸过火车是啥感觉”,可怜兮兮的话,让年轻人只好又一次让步了,而具体的旅游计划都一致同意由何为安排。
还未到武当,而武当风已来回横扫这佘坡小学多时。由于何为的介绍,这些老师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点儿武当的风情,“武当的一杯水要五角钱”,这句话给老师们以深深的震撼,他们由此推想着其他的物价,再衡量一下自己的经济能力,不由得各自在心里精打细算起来:学校补助四十块钱,虽然车费还算学校的,但进山门票,以及各景点左一张右一张的门票,就是不买其它的物品,自己不另掏腰包是开销不了得,而自己八九十元的月工资家里的二亩地一直等着买化肥还总是不能按月拿到。虽然他们多么想去外面开开眼界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但是,现实是无情的,一分钱来之不易挥之很快,贫穷的书生只有调侃一句:读书人坐知天下事!也算一种自我安慰吧。
方春兰和何为商量着筹备旅游用品,方春兰说尽量不在武当吃一分钱。何为不以为然,想出去玩,还不想花钱是不行的。但方春兰坚持节约的观点,依她说的:先一天晚上便在家煮了三十多个鸡蛋,并计划到双沟再买些食品。
三月初六,佘坡小学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门紧闭,学生连续放假三天,学校里请了一个防火防盗防土匪的人看校,但防不了满院子欢快的老鼠纵情地享受春光。老师们在早上七点多时大都陆续陆续赶到了双沟车站,此时,天光大亮,东方一片乳白映红,生意人早搭头班车而去,车站里正是人空的时候。方校长和赵主任守着一堆行李不时地张望车站大门口,却久久不见赵芳媚的影子,而年轻的老师们则逛在大街上买些诸如面包、饼干之类的食品。街上还很冷清,方春兰与何为走了许久才买足了心理上所需的东西,他俩共提一个鼓囊囊的网兜走进了车站,和老校长站在一起的王军见了心下很是喜悦,又不禁想起那日去何为家“看家”后的次日晚上的情形。
陪同方春兰到何营“看家”回来,王军心中很是失望,何为一家人对他和方春兰的冷落,他觉得今日算是白来了一趟,而多日的操心也算白搭了。次日晚饭后,王军约何为出去转转,他们不像以前那样话语连珠,仿佛彼此心照不宣,只是谁也不愿先触及。半圆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宇的东方,一颗星星与它若即若离,一片游云飘过,有时遮住了星星,有时吞没了月亮。王军更显得心事重重,走着走着他不由长叹一声眼望远方的村落苦笑道:“看来我这月老是当不成了。”
“咋的?你不想当要打退堂鼓了?”何为故意调笑道,而心中也知道王军这月老将当之不易。王军接道:“不是我不想当,是你们家里嫌弃。”
“没事。”何为笑道:“啥年代了,现在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父母只起建议作用,操不了也管不了那许多的。”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王军也微笑道。
现在,这一对恋人俨然浑然一体,他王军还担心月老的宝座会被别人挤走吗?王军心下高兴,不由向老校长望去,见老校长虽然焦急,但也抹不去嘴角的一丝笑意。他向何为招手道:“小何,快去喊他们都快进来,都快八点了,票也买了。”
何为把网兜的另一端递给方春兰又转身出去,刚出大门不远,却见孙明、小秦丽、王勤、李爱林四人说笑着进来,手下的提包随手腕或转或摆,何为扬起手催道:“快点儿,车就要走了。”
小秦丽听说拽起李爱林的手臂说个“快”字就跑,李爱林不防备而打了踉跄,嘴里骂了句“死丫头,奔命”两脚也跟着跑去,王勤准备追时,孙明道:“慌个啥?迎着大门还怕车飞出去了?”
王勤笑了笑,忽地道:“哎,不晓得赵老师来了没有。”
“应该来了吧!”孙明道,“我想,就是赵老师今天不能来,我们不会再打道回府吧?”
正说着,却见赵芳媚推着车子满脸汗渍从身后赶上来,王勤道:“赵老师,你来的恰是时候。”
“唉,家务事太多,天没亮就起来,做饭,喂猪,一摸就是天光大亮了。”赵芳媚唠叨道,及至到了老校长面前又歉意道,“让你们久等了。”
赵英明道:“没事,还差十分钟到点,先把车子寄存好。”
何为接过赵芳媚的自行车向候车室推去,又给他的同学王明清交待了几句便向众人走来,大家纷纷提起自己的包裹,方校长捏着一叠车票向车门走去。客车门口站着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姑娘,这检票姑娘一手执笔一手拿着一块票板认真地检票记着。这时一位穿着同样制服的中年妇女指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美女向检票员喊道:“小刘,我带一个。”那美女挺着胸向检票员点点头也不见出示车票越过方校长就先上车了。方校长心中感叹着“带一个”这三个字的值钱忙把手中的一叠票给检票员递过去并转身一指身后的队伍道:“就是我们这十个人。”
检票员细致地检过票,大家陆续上车,方校长一眼看去那免票的美女还坐在一号位置,而身后的孙明走到车门口笑道:“小姐,我们一次性买了这么多的票也不优惠点儿?”
“这又不是卖青菜萝卜,不批发。”检票姑娘板着脸说,孙明正欲还要说什么,身后的何为推着他的后背催道:“快上车吧。”
车上零散地坐着十来位乘客,众老师往里一坐,便显得一片人头了,不久车就徐徐启动,车上乘客的心随之浮动起来,只是由于机车的牵引声特别大,大伙就缄口不言,眼望着窗外不断往后倒的树木、房屋,以及或跑或旋转的田野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到了襄樊广场,一行十位老师又下车转乘一路公共汽车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门前人流熙熙攘攘,各个服装摊、水果摊、副食店,还有看相算命的等摊主与顾客争执不休,四周楼房林立高矮不一,尤以风神大厦格外醒目,与火车站门面上那个如电影银幕一般大的石英钟遥遥对峙,钟上的时针指向九点半。此刻,阳光轻洒,高楼大厦上或黄,或白,或青绿的瓷砖、水磨石耀人眼目,仿佛在与楼下花花绿绿的人群一比风姿。十位老师夹在人流中挪到了候车室,老校长给何为五十元钱去买票,其他人各自找地方放下提包或坐或立左顾右盼,一切都是新鲜陌生的。
大好春光,旅客很多,何为排着长龙队好容易买了票,这时铃声已响过两遍,喇叭里高声喊着到安康的316次车就要到站了。何为快步走回众人面前,孙明叫着“走啊”,其他人如条件反射般拎起包裹,赵芳媚纳闷道:“我们不是去武当山吗?咋坐这个车?”
赵英明也道:“是啊,莫搞错了。”
何为道:“就是这班车,过路车。快走,等会儿就坐不上了。”
众人慌慌张张地来到进站口,那里的人难以挪动脚步,小秦丽直叫着“挤死我了,这么多人,坐不上可糟了”。铁栅栏口几位女检票员大声吆喝着“不要挤,不要挤,按顺序来”,但还是有不少人从她们的手下挤了过去,也不知有票无票,临到何为,他规规矩矩地递上十张票,检票员一一检过。过了这关,一行人便像被一股大力推着向前小跑着,到了站台上,老校长回头一点人数却不见了秦丽而脱口叫道:“哎,‘小不点’哪儿去了?”
“是呀,莫是走岔了?”李爱林道。
“站这儿等一会儿吧。”赵芳媚道。
众人回头张望了一会儿,却见秦丽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嘴里道“我的妈呀,差一点儿就没见了”,大家也不由好笑,何为催道“快上车,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说话间,但见站台上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在寻找该从何处上车,而每节车厢门口还排有小队,有的乘客甚至从车窗翻入。孙明前后扫了一眼一眼大声叫道“快点儿,那边没人”,说着,抬腿奔去。众人随后跑着,方校长,赵英明气喘吁吁,嘴里不时发出“难啊,难啊”的叹息。
火车上已经客满,孙明与何为前后走看了一遍,见都是一样地个个座位都有人只好悻悻回到大伙一起,在两节车厢的夹道里,他们或坐包上或站在窗子前,火车拉响一声汽笛便“咣当,咣当”向前驶去,很是平稳杯水不溢。赵芳媚道:“这比坐汽车舒服多了,只是人太多,不容易,光是前前前后后到处跑就折磨死人,上车了还抢不到座位。”
“我们半路上车很难买到座位票的。”何为道,“其实,跑一跑站一站无非是累点儿,坐火车光累不算,火车走一截停一会儿,那急,才叫急死人呢。”
“为啥要走一截儿停一会儿呢?这铁疙瘩还跟人一样怕累?”王军说。
众人听了好笑,何为解释道:“你看,火车的速度好快,而车站却相邻不远,我们坐的又是慢车,每个站都要停,磨磨蹭蹭地咋不急人?”
方校长道:“坐火车我们是开天辟地第一回,累一点儿,慢一点儿都不要紧,至于急,我看倒不会,到站停了我们好多看一个地方,反正我们是出来观赏的,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没坐过火车的随后附和,这时明显感到火车在减速了,车厢内喇叭报站:襄北车站马上就要到站了,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不一会儿,火车便“吱扭,吱扭”地停下了,王勤拉了一把小秦丽道:“快瞧,这儿就是襄北车站。”
小秦丽不提防而猛地一惊,登起眼睛噘着嘴道:“死妮子,想谋财害命?小心你要到这里长住,我就已经看见襄北监狱门口打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襄北监狱欢迎你。”
王勤道:“这里虽然房屋简陋,但也有青山碧树花红柳绿,不失为风景秀丽色彩宜人,到这里玩上几天就能延年益寿何况长住?”
“真要那样,你可是个‘戴手铐的旅客’了。”方春兰接道,众人随后笑了起来。方校长感慨道:“刚才‘小不点’要是摸没见了,我看我是要去蹬点襄北监狱了。”
“那也不至于,”孙明道,“无所谓写个寻人启事,现在雷锋又多,保证能送回来,启示要这样写:兹有赚(佘)坡小学少儿一名,女,年芳二九,大名秦丽,绰号‘小不点’,头扎牛尾辫,身穿短大衣,‘哞哞’小嘴爱叫,没穿绳儿的鼻子会哼,水灵灵的大眼见草就笑,如有见到或领养者请……”
“喂,猪一样的孙明,你再说!”秦丽扬起手中的书佯打,王勤凑趣道:“孙明说的是少儿牛。”
“还使起犟性子,尥蹶子了。”王军也笑道,大家笑得合不拢嘴,引得一截车厢的人都向这里望来,秦丽索性也只顾笑起来,她坐在提包上待到大伙笑够了便道:“教师本来就是老黄牛,鲁迅也俯首甘为孺子牛,何况我秦丽?你们说牛不好,这不是自个骂自个吗?你们说我一见草就笑,可我是一见你们这些猪笼草、狗尾巴草、狗耳草才高兴的笑呀!”
约有五分钟,火车一声长鸣像一条长蛇向前游去,这时有两位女乘务员过来检票,何为把票拿出来验了,方校长要过一张攥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突然,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哎,这票上有的有个小口子,有的咋没得?听说各地火车站都有卖假票的,小何,你莫非买了假票了?”
“都验几道了,是假的你还能上得了车吗?”王勤道,“那缺口是进站时验票员剪的,有的是没来及剪或是忘了,还可以再用的。”
“那上面有日期的,过期不作废?”秦丽问,孙明接口道:“你没见那上面还有‘两日内有效’字样,再说日期算个啥?可以改的,用退字灵一抹就掉了,再盖个新的日期,跟车站卖的票一模一样。这车上假票多得很,没有票的人也多得很。”
方校长听了想到早上从双沟坐汽车有人不买票,倒没想到这火车上也有,不由感慨道:“坐火车也有打溜票的呀。”
赵英明拿着一张火车票研究道:“316次车,这么多火车,我们回来时是不是还要坐这列火车?”
“回来时你就是出一万块钱也坐不到这个车号的车了。”何为笑说,赵英明赌气道:“我就坐在铁路边等它十天半个月看能坐到吧。”
“你就是等上十年半个世纪,只要铁道部的规定不变,你一辈子也等不到。”孙明道。
“有啥规定?”方春兰问,何为答道:“就是火车往北行驶编号是双数,往南跑是单数,还有从支线向主线上跑是双数,反过来从主线上下支线上是单数。”
“还是多出门见识广。”一向沉浸在杂志中的李爱林听了何为的话而叹道,赵英明也点头道:“活到老,学到老呀。”
当火车停在石花站时,方校长凑到窗口道:“来,让我看看这山灵水秀出好酒的地方。”
“下去喝两杯怎么样?”小秦丽笑道。赵英明抽了抽鼻子道:“真想。”
“是真香,还是真想?”王勤问,李爱林笑道:“我看是又香又想,越想越香,越香越想,这叫香想不息。”
众人听了乐个不住,仿佛喝了二两石花王一样。孙明道:“可别下去喝酒,要不然石花酒厂厂长王万才一定要留下‘小不点’给他当品酒员的。”
“那倒是。”方校长道,“秦丽可是女中酒魁,好好培养一下,将来当个国家一级品酒员是没问题的。”
“就是比我们能多喝那么一斗,要不就成了女中酒鬼了。”孙明笑道。小秦丽听见骂自己的话便恨恨地道:“成鬼了我第一个先把你孙明弄得不死不活不人不鬼。”
“这么狠呀!”王军吐了吐舌头说。孙明道:“古语说得好,最毒莫过妇人心。”
“嗯。”王军点头称是,“毒蛇一条。”
俩人一唱一和却惹恼了众位女教师,都道“你们男人可不是个好东西”便指着孙明王军糟蹋起男人来,那钱老说过“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笑多”,真是不错。这笑更惹起许多莫名其妙的笑,赵英明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这些女士的话听起来很不受用,但毕竟自己年长几分纵然有好文采的语言也不好参战,便道:“喂喂,石花可是文明城镇,入乡随俗,你们也要讲点儿文明,留点儿口德。”
“不错。”方校长道,见许多旅客盯着他们,便话锋一转,“石花虽然是个文明城镇,但这车站却建的不怎么样,和襄北车站差不多。”
“这文明的牌匾大概是石花大曲浇灌出来的。”王勤小声地说,旁边的赵芳媚叹道:“不晓得还有多远,腰都坐疼了。”
“想那样是快到了,你看日头都西偏了。”方校长道。
“我的心已经开始‘怦怦’跳了,肯定快到了。”小秦丽说,何为接道:“早得很,还不到一半的路。”
“太遥远了。”李爱林扔下杂志道,“何为,干脆你先给我们讲一点儿武当山的风景名胜吧。”
赵英明、王军、赵芳媚也要求着,何为道:“去年王岗小学上武当时,我们只是去了金顶南岩,回来时顺便买了几本书,所以一般的也只是书面了解。”
“书面的也行,我们先垫个底儿。”王军说,“难不成这次我们去看了还要研究一番?”
小秦丽笑道:“说的像去吃大腕席一样,先吃点儿凉菜好喝酒。”
众人好笑,何为道:“好,我先给你们说说内容提要:武当山又叫太和山,方圆八百里,松杉林立,山花怒放,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风景优美秀丽,有‘天下名山’的称号。噢,对了,我们襄阳的宋代大书法家米芾还在武当山题有‘第一山’三个大字刻入石碑,至今还保存完好。武当山最高的山峰叫天柱峰,大概是海拔一千六百多米,著名的金顶就在山顶上。说起武当山的山峰也是真怪,相传这山峰是张果老倒骑毛驴时从布袋里掉下的石子变的,并且怪就怪在这个个山峰尽向天柱峰点头作揖,武当山的一大景观就是:万山朝拜,说的就是这个景色。祖师爷坐在天柱峰上参道修仙,所有的山峰都向他跪拜,你们说这神不神?”
“武当山的传说故事不是很多吗?你先给我们讲几个听听。”小秦丽道。
“我已经讲了一个,你没注意听罢了。”何为道,“我再讲个主要的,就是真武祖师爷的故事……
“相传真武祖师是虚、危两个星宿,以及水火两个精怪混在一起下凡托生的,生在净乐国。净乐国是海外的一个仙国,国王的妻子善胜皇后有一天晚上做梦吞食了太阳,后来怀胎生了一个儿子,这天正好是阴历三月初三中午,这个孩子就是真武祖师。
“这祖师爷出生时就相貌奇特:浓眉大眼,耳大垂肩,印堂发亮,鼻直口方,据说真武出生时带有一行小字:生是神灵,潜心念道。他的父王不敢违背天命就送他给玉清圣祖紫元君学道。
“祖师爷十五岁那年,紫元君要让他上武当山继续修炼,于是,真武到了武当山山下的一条河边,刚准备上山时,他的母亲善胜皇后率领文武大臣从后面赶来,她老远看见真武就大声喊道:‘儿啊,快跟娘回宫去’,皇后是朝下走,走一步喊一声,走了十八步喊了十八声,后人就在皇后走过的地方建造了下十八盘。真武听见喊声就答应道,‘母亲,儿绝不会去,誓死要上山修炼’,他答应了十八声,朝上走了十八步,后人在真武走过的地方建造了上十八盘。
“皇后见喊不回儿子,她就下令文武大臣去追赶,哪知文武大臣们应命追去抓住了真武的衣裳角,真武用剑将衣裳角割掉,这衣裳角随风飞到汉江中就变成了‘大袍山’和‘小袍山’。真武见追赶他的人越来越多就挥剑劈山成河,将皇后和大臣们隔在对岸,所以这条河就叫剑河。后来皇后和大臣们只好回去,但皇后又常常想念自己的儿子,她就派大臣来探望真武,可是船在河里是‘九渡而不能入’,所以剑河又叫九渡涧。
“真武祖师爷在山上修炼,时间一天天过去,但久久不见成功,他就有些心恢想回去。当走到一个山涧边,祖师爷看见一个老奶奶拿着一个铁棒子在石头上磨,他好奇地上前问老奶奶磨铁棒子干啥。老奶奶说要磨成针用,祖师爷一听就笑着说‘这么粗的铁棒子要磨成针,那要磨到何年何月?’老奶奶又说‘功夫到了自然成’。祖师爷听了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修炼不成是功夫还没到家呀!于是,祖师爷就回转身去继续修炼。后人在这个老奶奶磨针的地方建庙修房,称作磨针井。”
“这个故事和李太白年轻时遇到的‘铁杵磨针’的故事同出一辙。”孙明说。
“也和愚公移山的故事差不多。”李爱林道。
“听了这个故事我也猛地醒悟了,”小秦丽道,“只要我们也忍受一切苦难,终有一天会苦尽甘来,我们的修炼成功就是使我们变成公办教师。”
“这是南柯一梦。”王勤道,“何为,你继续说,你们少打岔。”
“讲的真好,像那说大鼓书的。”旁边的几个旅客也听得痴醉,赵芳媚催着快讲。
“真武在回山的路上,”何为正待继续讲下去,赵英明道:“小何,这真武,祖师爷是一个人吧?——你最好选一个名专用,免得我们老好犯糊涂,总好听成真武是一个人,祖师爷是一个人。”
“好,我就说是祖师爷,这个名字是一般人都说都知道的。”何为道,“祖师爷在回山的路上折了一支梅花放在榔树上,他发誓说‘如果我修炼成功了,这树就开花结果’。待祖师爷回到山上,见有九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屋里,祖师爷这个时候已经修炼得有些本领了,他看得出这些美人相貌妖艳,但又隐约泛出一股威严之气,祖师爷就断定这些美人是仙人变化的,于是,祖师爷很是敬重这些美人。最后,这些女仙告诉祖师爷道:‘我们是蓬莱仙宫的特来试你,练功要有恒心,有了成效更要加以精心进取。’说完,九个仙女驾着仙鹤走了。
“祖师爷潜心修炼心无旁骛,每天乌鸦报晓黑虎巡山,这样经历了六七四十二年,他成功了。这天,从早上开始,山上就有祥云万朵,天空中鲜花像下雨一样纷纷落下撒向八百里武当山,到处莺歌燕舞万山澎湃,像天堂里一样,并且更有趣的是,从来只有枝叶的榔树也开花结果了,那开的花朵朵都像梅花,所以后人改称榔树叫做榔梅树,还在这儿建了祠堂,取名榔梅祠。榔梅祠就在南岩下面,上金顶要经过那个地方的。”
“真是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小秦丽赞道,又眼望何为静候下文,但久久不见何为再讲便催道,“继续讲呀!”
“都修成正果了还讲个啥?”何为道,“孙悟空唐僧取完经不也结束了吗?”
李爱林笑道:“我们的学生也没有像‘小不点’这样专心听讲的,要不然每科成绩都能拿个第一。”
“武当的故事真好听。”赵芳媚道,她已经没了早上的困倦。
方校长也听得入迷,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线。孙明道:“武当山的故事好听,我们襄阳的故事不也是又多又好听吗?”
“我们襄阳有啥传说故事?”小秦丽问。孙明道:“闹了半天你是一个不知道!作为襄阳人,你要听故事却要听武当山的,你不是舍近求远吗?”
“你倒晓得,你说几个我们听听。”王勤将军道,孙明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你们看啊,这什么鞠老爷巡街,老龙堤的传说,楚襄王遇神女,羊姑山的故事等等,这些都不用我讲吧?要叫我讲神话故事,我倒想起刚才说石花酒厂要品酒员的故事。
“那是谷城的,再说也不是神话传说。”小秦丽道,又想着刚才大家打趣她的话便不再多言,只听孙明道:“我要说的这个神话传说是发生在双沟镇,可是与酒有关的。”
王勤见孙明吞吞吐吐地卖关子便不耐烦地催道:“莫啰里啰嗦的,你快讲。”
“好,你们听着,”孙明一拍大腿道,“话说从前,王母娘娘跟前有一个贴身丫鬟,这丫头真个是生性勤快相貌美丽身材娇小玲珑,办事细心一点儿也不马虎。王母娘娘打心眼里喜欢她,常常恨说自己怎么就没生就一个男儿身,因此也就格外宠爱。每逢蟠桃会时,各路神仙送来许多万年陈酒佳酿堆满了仓库。这王母娘娘也是一个能饮一斗的酒鬼,喝酒最多是隔顿不隔天,并且养成了一个兴头:常常喝酒时总是顺手赏赐这丫鬟一杯。哪知这丫头是滴酒不能沾,一沾就踉跄得如跳舞一般,王母娘娘喜得一乐就道:‘你不能喝,你就做个人情自己送人吧。’要知道:这神仙送的酒可是仙酒,闻一下就能延年益寿,何况喝一杯?这丫头因此得了一个很好的人缘。可是,万事也不总是一成不变的,那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喝醉了,从太上老君那儿偷食仙丹出来正好碰着这丫头给王母娘娘送蟠桃酒。这蟠桃酒是用亿万年仙丹加亿万年的蟠桃酿制的,采的是天河冰水蓬莱香精,这酒一开封可是千里醉人万里飘香。那孙悟空虽然偷吃了蟠桃和仙丹,又喝了很多仙酒,可这蟠桃酒他还从未喝过,一时间香气扑鼻,孙悟空直喜得抓耳挠腮口水横流顺手使了个定身法,恰巧这丫头刚仰起脸来小口微张,孙悟空在一纵身飞取蟠桃酒时,一滴口水正好落入这丫头的口中,这丫头从此因祸得福,她变得酒量无边,饮了不少仙酒。每每王母娘娘赏她酒时,她一仰脖就喝了,并且用长袖把脸一遮还要讨第二杯喝。王母见有个陪酒的更是酒兴大发开怀畅饮,奇怪的是常常王母醉了,这丫头却还能喝。久而久之,王母就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不敢不答就脸一红说出了原因,王母感慨道:‘这姓孙的可真能喝,你得了他一滴口水就能够海量无边,我何时也能有这等幸运呢?’丫头笑而不语。”
“这是双沟的传说?”小秦丽茫然地问,孙明一眨眼道:“是呀!”
“胡说!”王勤道,“你这故事中跟双沟的人名地名都不沾一点儿边,咋能说是双沟的传说?”
“我还没说完呢!”孙明倍感委屈地说,小秦丽道:“你继续说,说得不好小心你的狗头。”
“好。”孙明道,“话说这丫头一会喝酒,那些爱占便宜的神仙可就苦了,这酒跟鸦片一样,能上瘾呀。这些神仙常常姑奶奶长姑奶奶短地讨好她也只能偶尔讨到一点点儿,于是,这丫头就得了一个外号叫着‘一点点’。更糟糕的是这王母娘娘天天醉酒,整个瑶池圣地无人管理而乱了套,玉皇大帝知道了问明原因不由大怒,说这丫头居心不良天天把王母灌醉,这是罪不可赦,要打下凡间猪窝当猪八戒的徒子徒孙去。那些神仙心想:那酒虽然只能得到一点点,但总比一点儿都没有的好吧,于是大家都竭力求情希望这丫头能留下来,但玉帝就是不准,说:这是犯了天庭妖酒惑主的醉,就是王母求情也不行。但既然你们大家都说她的好,就不把她打入猪窝,虽然让她托生为人,但得要让她受苦受难一辈子,让她教书去,天天喝那石灰粉末去。这丫头下凡时一路哭哭啼啼,两行热泪化作倾盆大雨把地面冲出两条大沟,这个地方就因此得名双沟。值得一提的是,这丫头下凡时王母亲自送她,王母说:‘我已向玉帝求了情,就是下凡也不改你的酒性,你在凡间,我在天堂,我们心有灵犀对酒当歌。’本故事就此结束,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格格,还下回分解!”方春兰笑道,“下回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小不点’,这丫头恐怕就是你吧?”
“瞎说,人家说的是神话传说。”小秦丽瞪着方春兰道,显然她只是在听故事而已。
“我看你是在天堂里酒喝多了,至今酒醉未醒呢。”何为道,“你想,孙明开头几句‘生性勤快,相貌美丽’——不是有你秦丽二字吗?再有‘身材娇小玲珑,办事一点儿也不马虎’——不是有你‘小不点’三字吗?这‘小不点’跟‘一点点’倒是不相上下的。”
“你说的这些古人玩的游戏,他孙明会吗?况且又那么牵强,只是巧合罢了,怎么能说他就是说的我?”秦丽反驳道,但心下回味还真担心孙明说的是她了。
王勤道:“你们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孙明的故事是由品酒员引出来的,这个品酒员刚才不就是你秦丽吗?”
“还有一点:下凡来是在双沟教书的丫头。”何为道,方春兰接道:“这足以说明故事的主人翁就是你‘小不点’了,是不是,孙明?”
孙明笑而不语,王勤又道:“沉默就是默认,你孙明编这个故事是啥意思?”
“他无非是吹自己酒量比‘小不点’的大,孙明是孙猴子嘛。”赵英明笑说,“其实,孙明的酒量比不上‘小不点’的。”
“这叫青出于蓝。”孙明笑道。一时间,众人想及孙悟空流口水的那段尚且领悟,不由都笑了起来,王军道:“我看这故事的意义不在这儿,而是孙明说‘小不点’吃了他的口水。”
这一句话把小秦丽说得满面绯红,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秦丽不由骂道:“好你个孙小狗,竟敢拐弯磨角落地占我便宜,看我不打扁你才怪。”
秦丽起身要打孙明,李爱林忙道:“秦丽别闹别闹,这在火车上呢,何况人家还喊了你两声姑奶奶呢。”
众人好笑,但小秦丽就是不依。
正是:指桑把槐羞,娇羞不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