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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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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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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十八回)连载

                                      第十八回    抽灵千笑讨喜酒

   吃晚饭诚送佳肴

 

神山仙境不等闲,凡夫俗子休乱言。

举手投足须轻放,许夙愿,

虔诚敬香有灵验。

 

呼吸仙气心甘甜,仿佛成就山中仙。

省吃俭用攀山顶,想仙缘,

今生远离苦海边。

 

——渔家傲·游山

 

且说孙明打趣小秦丽,小秦丽不由大怒起身要打孙明,孙明连忙拱手告罪。这时,火车猛地窜进隧道,车内霎时一片漆黑,待出了隧道光明复现时,秦丽已不好再作势拍打,只是悻悻地噘起嘴巴瞪了孙明一眼,孙明佯装没看见而眼望车窗外随车旋转的青山碧野。这时,王勤蓦地独自笑出声来,又道:“‘小不点’,你沾了孙悟空的光今天可有四变。”

“哪四变?”李爱林问,王勤道:“你们想,自从坐上火车以来,‘小不点’先是作了牛,再变作了鬼,又化着了蛇,最后成了仙女,是神仙,倒是修到了一个好的结局。”

“这叫万变不离其宗,”王军道,“你们看,这牛、鬼、蛇、神,连起来念不还是你们臭老九吗?”

众人一听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把一节车厢的旅客都笑得莫名其妙。

火车到了武当山脚下的老营车站已是下午一点多了,众人转乘汽车向山上驰去,一个个掩饰不住心中的激情与好奇。小秦丽把头伸出窗外,迎面劲风马上吹散了额前的热气与发丝,她忙缩回头道:“我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太好看了。”

“这个地方的人肯定能长寿。”王军道。

“那你明儿的干脆到这儿出家定居算了。”王勤笑说。

“我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我那口子会拖着我的腿一万个不同意。”王军笑说,何为接道:“你那口子不放,这儿也不见得会要——这儿收一个道士最低还得一张初中文凭的。”

车上了几个坡转了几个弯,不远处,一道大门呈现在眼前,何为介绍道:“瞧,前面就是进山大门。”

大伙伸长脖子向前望去,但见一座石雕大门渐渐清晰,六柱五孔仿古石雕高有十多米,宽有二十多米。正中间为车道,可以并排通过两辆车,正门两侧有两个对称侧门,可通过往行人。大门栏柱为八角型,粗可二人合抱,并且底座前后嵌有抱鼓,显示着牢不可摧的气势。大门正中额坊刻着“武当山”三个遒劲大字,栏板、檐椽上行云舒卷气势磅礴,把这“武当山”三字衬托得飘飘渺渺如在宫阙,让人未入深山径,先觉仙境气。此刻,几辆中巴车停在大门前等候售票,方春兰等人正欣赏着这蔚为壮观造型奇特的山门,这时只见一个姑娘握着一叠门票上车来,众人掏出钱来自觉地买了票,却有一人操着当地难懂的话不买,那姑娘要急了,那人便道:“俺山里人一天几趟山,趟趟买票哪儿买得起?”反正就是不掏钱,姑娘站了一会儿只好无奈地下去。

客车进入盘山旋岭之中,在那山道上如风驰雷鸣,或昂首攀越,或俯身疾冲,人坐在里面前倾后仰左歪右斜,惊心动魄。方校长和赵芳媚不敢往外看,双眼微闭两手紧紧抓着前排的座位,方春兰紧靠在窗口与何为并坐在一起,此刻,一座座山峰在她眼前打转,深涧大壑,杂书丛生,浓春欲泻,绿意盎然。有时在那一座山峰或山腰或山顶或山脚处,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辆飞驰的汽车,一会儿又没入山林沟壑之中,像捉迷藏一般。方春兰不由得笑了,身边又传来何为的声音:“过了前面那座大山,再走一程就是磨针井。”

“噢。”方春兰漫不经心地应道,而双眼仍流连在窗外。这时车喇叭“叭叭叭”直鸣,叫得人心弦直绷,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岩涧深得不见底端,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箭一般地直冲过去。方春兰本能地缩回头闭上双眼紧紧地抱住何为,随着她“啊——”的一声,身子被一股强大的潜力向何为推去,她的心迅速向下沉没,绝望之情油然而生,但又想就是这样与心爱的人儿一同死去也是幸福的。不久,那股力量渐渐消去,她的身子开始慢慢地回正,只听何为关切地道:“吓住啦?”

方春兰睁开眼才知道刚才是一个急转弯,真是一场虚惊,如历两世。她的心仍狂跳不已,脸胀得通红,但没有人笑她,因为车内起码有一半人的神色如她一样。却听孙明道:“刚才那一刹那,我想是非一下子栽入十八层地狱不可了。”

“这叫常做害人事,心中自然虚。”小秦丽瞅准机会报复了一句,心中升起一缕得意,而孙明只是微微一笑,李爱林感叹道:“这才算真正体会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往后你还会有更多的体会的。”何为道。

客车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何为说的那座山峰,方春兰道:“刚才看得那么近,车速又这么快,咋还跑了这么长时间才到?”

何为道:“你没听说‘看山累死马’这句话吗?”

“啥意思?”方春兰不解地问,何为道:“人的眼光是直线的,而山路是盘旋的。”

“哦,知道了。”方春兰大悟道。

绕过山峰就是一段很长的下坡,一直到了磨针井脚下,于是,红墙重檐,亭阁立柱展现眼前,并且在西斜的阳光下更显得古朴庄重。王勤喊道:“何向导,这是啥地方?”

何为一扭头正待回答,却见“小不点”秦丽向他挤着眼道:“别光顾自己说悄悄话了,这么好的风景不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快告诉我们这是啥地方?”

“这就是磨针井。”何为道。

“就是你在火车上说的铁棒子磨针的地方?”王军问,见何为点头称是又叹道,“就这么大一点儿!”

磨针井的确不大,只是一个小道院而已,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车子已经绕过老远,然而那仙气袅袅的铁杵磨针的故事却鞭策着多少道众盘踞武当山巅,又激励着多少志者执着奋进。

车子在盘绕的山道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驰,沿途苍翠浓绿层层叠起,远眺那些小山头就像一个个绿色的伞盖,西斜的阳光下,背阴处一片阴浓,向阳处青气横生,间或朵朵白云,如白马冲天,如莲花宝座,如翻卷的潮头,奔腾的骏马,如凤凰展翅孔雀开屏……真个是风姿多彩仙人居,变幻莫测神仙府。它们缠绕在崇山峻岭之间,让人赏心悦目心神荡漾。那王勤一声惊叹道:“我的天,‘小不点点’,那不是我们的来路吗?离这里仿佛就只有两三丈高,可是汽车却跑了这么长的时间。”

“可不是,汽车只攀了几个小山头。”小秦丽应道。

“你们瞧,”李爱林惊异道,“一,二,三,这路是一层一层的,那儿还有一座小桥。”

说时,汽车又飞驰出老远,迎面是一段平坦大道,及到了一个水池边,但见路边有个石刻:紫霄宫。再看,那一座大殿背倚一座大山,金碧辉煌,朱甍碧瓦,重檐飞脊,雕栏画柱,庄严宏伟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北京的故宫。

车在一个宽敞平坦的地方停下,售票员说南岩终点站到了,众人依次下车,但见平台不大却似小镇繁华,各种物什井然有序,四周的小摊位有书摊、鞋摊、衣服摊、礼品摊等,上山下山的小客车一色列排着,更耀眼的是人影密集,服饰各异,高矮不一,胖瘦乱分,黑眼球莹莹欲滴,蓝眼睛碧空清澈,黑发如漆,金发似瀑,嗓音各异,给人新奇。在靠山处一栋大楼拔地而起,立于苍翠之间,挺拔之上,是分外明媚,有一个牌匾上写着:“南岩旅馆”四个大字。众人东张西望,方校长道:“我们先去定好房间吧。”

“小何熟悉些,也一起去吧。”赵英明拽了拽正在说笑的何为说。

三人进入旅馆去登记,服务员小姐说客房已满。方校长一听可傻了眼,这阳春三月,平原地带还清冷寒人,何况在这高山陡岭中露宿一夜,不要说明天早上徒步上金顶,就是明天是否还能回去也不敢说呀。于是,方校长好说歹说请服务员想点儿办法,何为、赵英明也是苦苦相求,赵英明道:“服务员同志,我们是人民教师,从几百里外赶到你们这名山圣地,出来一趟不容易,您还是帮我们想点儿办法,不管环境怎么样,只要不受冻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我说了多少遍了!有办法我早就想了,真是!”服务员皱起双眉不耐烦地说,“人民教师又怎么啦?人民教师要为人师表,更应该先人后己舍己为人,你们不晓得现在正是旅游旺季,武当山是道教圣地,名播四海,每天到这儿的有国内国外的,有豪门当官的,有名人大家的……多得很,都像你们这样能行吗?现在国家提高了你们教师地位,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胡搅蛮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吗?”

“谁胡搅蛮缠了?”何为不由气愤地道,“你们这是啥服务态度?你们就是这样名播四海的?”

“我们怎么啦?”那小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白净的脸气得通红,恰巧这时过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平整的西装,扎着好看的领带,看上去很是随和,但又不失一个领导的威严。服务员马上向他陈述了情况,他便向服务员道:“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发火,你懂得顾客是上帝的内涵吗?去,你让我们内部人员腾出几个铺位出来,就说我说的。”

服务员噘着嘴走了,中年男子转脸向方校长三人笑道:“尊重教师是全社会的责任,都怪我们这儿条件差,请你们多多包涵。”

“怪我们性子太急躁了。”方校长也歉意道。

定好房间,三人向外走去,隐约听见那男子的话音道:要爱护武当的自然风景,更要注意武当的人文风景。赵英明点头不语,方校长连说今天遇着了好人。三人出得门外,但不见其他人的踪影。何为道:“可能他们先去了南岩宫。”

三人拾级而上,不远处方春兰等人在一石栏杆圈里喋喋不休,石栏内中央有一石刻,上刻草写“飞升崖”字样,三人走上前,再向远眺望,则见山岚起伏而去,留下一片深崖,松杉覆盖,悬崖处,重檐垂角伸向深崖,更见许多古松紧咬岩石倾身空中,那虬枝伸展,郁郁葱葱,苍劲古朴,刚毅挺拔,俯瞰千丈深崖不怒自威,这就是武当胜景之一:空中悬松。且南岩之美更在苍松,除了悬在空中的以外,有的盘踞山巅,像群岭的哨兵;有的深卧岩涧,似潜伏的猛虎;有的立在路边,状如迎客;有的置身庭院,形似伞盖……它们都立身在贫瘠的土地,乃至岩石缝中,任那风吹雨打雪压霜染,经过一度度春夏秋冬的洗礼,它们总是永葆青春挺身傲立,真是: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众人看着不由啧啧称赞,小秦丽提议向别处去看看,大家附和着恋恋欲走,却听那石头桌子边坐着一对情侣嘀咕着,男的说:“据说这里就是飞升岩,当年真武祖师修炼成仙时就在这里飞入天宫的,当时天花乱飞,鸟鸣兽吼,一片欢腾。”

女的道:“你只知道飞升岩,却不知这飞升岩下还有一个试心石。真武祖师过不了这试心石是成不了仙的。”

“真的?”那男子惊异道,“一定还有个传说吧?”

“那当然。”那女子神秘兮兮地说,“当年神仙为试真武祖师是不是至诚向祖,就在飞升台下伸出一块石头,石头上开着两朵并蒂雪莲,神仙托梦给真武,说是需要这两朵并蒂雪莲做莲花宝座让真武去取来。真武一觉醒来就来到飞升岩边,果真见岩壁上突出一块石头,上面一层坚冰亮如镜面,冰上两朵并蒂雪莲闪闪发光,异香袭人。可是,真武犯难了:怎样才能上去取到呢?那石头在半山腰,上临壁霄,下为悬崖,石面光滑鸟雀难落,踩在上面极有可能滑下岩涧的可能,真要如此岂不粉身碎骨一命归天?但真武还是毅然向那雪莲攀去,待摘到雪莲,真武就觉得身轻如羽,一朵祥云托在他的脚下向天飞去,这时,就像你刚才说的:天花乱飞,鸟兽嘶鸣,一片欢腾。”

“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男子赞叹道。女子道:“我们相爱一年多了,可是,我仍然不知道你对我的真正的心是什么样的。”

“我可以在这儿面向真武祖师爷发誓:如果我对你有二心就让我摔下去变成饿鬼。”男子举起右手道,而女子却笑道:“你心中一定还有一句:这时恰好被一朵祥云飞来托着——哎,听说那石头上现在还长有并蒂玫瑰花,你能去给我摘来我才会相信你的。”

“如果我摘了玫瑰花,我也像真武祖师爷一样升天成仙了,那你可怎么办?”男子嬉笑道。女子哼了一声道:“那我不怕:你摘到了花,升天也只是升到我的天空里,成仙也只是成了我天空里的仙——孙猴子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男子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方春兰向何为道:“还有这么好听的故事。”

“你也可以试试他呀。”小秦丽凑近方春兰笑道,方春兰望着何为笑而不语。

这时孙明提议道:“真武祖师爷在这里可是‘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我们在这儿照第一张照片,希望沾点儿祖师爷的灵气早日能够民转公,跳龙门,飞黄腾达。”

大家又是合影,又是单独照,折腾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沿着石级前进。沿途有涧水奔流激越穿越乱石,浪花点点,有如游龙走蛇,喧闹于翠林花丛之内,涧下怪石千姿百态,山水相映悦人耳目。更有亭台楼阁或其遗址,让人油然而生悼古颂今的思绪。石级的尽头,则见山路纵横,树木丛生,杂草丰茂,“绿树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旅客穿梭其中直感到“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进入南岩宫,站在龙虎大殿前的一座碑亭边,但觉豁然开朗,只见远山波澜起伏,向阳处格外明朗苍翠,背阴面青云缭绕,宛如碧海上的巨浪,那浪梢则是浪花飞溅直刺穹隆,翠绿挺拔,豪气逼人,站在此处极目远眺,则有心旷神怡之感,真是:千峰美如水中画,游客好似画中人。再回首,则见那庞大的石雕赑屃昂首欲奔,背上一块四米多高的石碑沉稳地压着,纵然那龟一样的赑屃长约五米,高宽都近三米却仍是欲走不能。小秦丽站在赑屃的脖子下,更衬出她的小来,只听她道:“你们看这龟好憨厚呦。”

“小心它咬着你。”孙明突然叫道,小秦丽果真被吓了一跳,但马上回过神来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又没有得罪它,也没有干过亏心事,它干嘛要咬我?”

“传说当年毛宝放龟而得渡,隋侯救蛇而获珠。‘小不点’,你给这龟买瓶可乐,它今儿晚上一定会驮你周游武当山的。”方春兰笑道。小秦丽一摆手道:“祖师爷手下这两员大将绝对不会是如你唯利是图之辈,我就是不给它可乐喝,只要我求它,它就会驮我的。”

孙明道:“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你想,这龟又没有大闹武当山,它要是不贪图享乐唯利是图怎么会被祖师爷压在这大石碑下?”

赵芳媚道:“西游记里唐僧过八百里通天河时,那大龟让唐僧问如来它能活多少年,可是唐僧忘记问了,那大龟不就把唐僧掀到河里了吗?”

小秦丽撅着嘴巴无言回答,赵英明道:“看这龟驮碑,可以想象出我们中国劳动人民是多么地伟大!从那么大一块石头上一块块地凿下成了这种样式,又精雕细磨刻字钩花,这样庞大的体型,精美的造型,真是世间稀有。”

方校长也赞叹不已,何为道:“据书上介绍说,这不叫龟,是赑屃,像龟一样的动物,那龟蛇二将是祖师爷座下的大将,祖师爷不会把它压在这重重的大石头下的吧?”

李爱林道:“原来是个冒名顶替招摇撞骗的家伙,被压住也不亏。”

众人离开龙虎殿转到皇经堂,则见一个抽签的摊位,有两个青年男女正在问签,赵芳媚提议去看看,于是,除开孙明、王军,其他人都围了上去。赵芳媚先抽了一签,是个中签,大意是遇事退让三分,不可强求,否则诸事不顺,赵芳媚暗暗点头。赵英明也抽上一签,却是下下签,解签人不愿为他解说,只要他自己看,并劝他事事留神。赵英明不由想起自己身缠痨病,心道:莫非真是要到了时候?便凄然一笑道:“留个啥神?大不了就是去见马列嘛。老校长,你也来抽一签。”

方校长道:“我不抽,让春兰来抽吧。”

那孙明走过来看了赵英明的签道:“赵主任,你别想那么美,老马列是不会见你的,因为你不是共党分子,阎王爷也不会收你的,因为你命硬,阎王爷怕你去了会夺了他的位置。”

众人笑着称是,赵芳媚推着方春兰去抽签,方春兰摇头不愿,何为由旁边一伸手抽出一签道:“我代你抽吧。”

竹签在手,但见上面刻着“第三十八签,上吉”,方春兰笑了,方校长催何为去兑纸单,何为去兑过,见上面油印着:

南岩灵签

灯花昨夜灿红莲,喜鹊今朝噪檐前。

江海营谋皆遂意,家中洪福大如天。

问名出洋,财利三江,田源广置,宅中辉煌。

讼灾不遇,行人安康,婚姻成合,六甲吉祥。

方校长见了却是春风满面,小秦丽一把从何为手中夺过纸单,王勤、李爱林也凑过来观看,小秦丽一拍手道:“呵呵,今年有喜酒喝了。”

众人笑着向何为、方春兰望去,方春兰羞得向前走去,却见孙明、王军围在一架单孔长筒望远镜边,王军两手扶着望远镜并轻轻地摆动着,一面大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就是金顶,好漂亮呀!”

“让我看看。”王勤上前道,旁边一男子道:“一个一个地来,别挤,小心挤倒了。来,看一次一块钱,一次两分钟。”

王勤付了钱凑向望远镜,不久便大呼好看,却听那男子旁边一位二十来岁的道姑打扮的姑娘道:“你们第一次来武当吧?——武当真是个好地方,可以说是无峰不秀无涧不奇无岩不险,四时之景各有不同。春季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夏日风云变幻群峰俱浮;秋天金桂飘香菊花吐蕊;冬时银装素裹冰柱撑天;日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碧空万里光芒四射。你们看,这晚霞,日落西山,蔚蓝天空,彩霞反射,尽收眼底。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曾赞道:古来多少神仙侣,为爱名山去复还。元朝的诗人刘固说:传语桃园休避世,武陵不似武当深。武当山不但是山清水秀景色优美,古建筑构思奇特,雕铸细腻,规模宏伟,充分反映了我国劳动人民的无穷智慧和力量。”

众人点头交口称是,待都先远睹了金顶又向前走去,李爱林道:“这小道姑出口成章,最低也是个高中毕业,可见在这儿出家还真是不容易。”

“保不准就像拍电视录像一样,首先把台词背得烂熟了。”何为道。

说着,众人来到了龙头香前,但见岩畔栏楣外,伸出一个精雕石龙,长约一丈,宽仅仅两脚宽,宛如神龙矫首在云罅,龙头设有一个小香炉,恰好朝向天柱峰上的金殿。赵芳媚刚才抽了一签感觉是灵验的,现在有心向祖师爷敬几柱香而表明自己虔诚地心迹,却见一条铁链封住去路,便道:“既然设有香炉,为啥又拦住不让敬香?”

何为道:“传说,能够敬龙头香的都能够祈福免灾,过去有很多善男信女冒险踏着龙身迈出三大步到龙头敬香,但是,这龙身仅仅有两脚宽,两侧又没有护栏扶手,这龙头香炉下深不见底,有恐高症的人一见就头晕害怕,所以失身掉下去的人不计其数。天长日久,人们就说下面有一个喙人坑,却不知有多少人被葬送在里面,一直到清朝时才建了栏杆挂上锁,也就很少有人去敬龙头香了。敬龙头香其实是一种迷信活动。”

“迷信活动是封建社会统治者给劳动人民的一种精神枷锁,依靠迷信巩固他们的统治,这龙头香也算是他们残酷手段的一个铁证,在另一方面也揭露了宗教的虚伪性。”方春兰说。

“这是我们教案上的话。”孙明笑道,“迷信是害死人的,所以我反对,宗教是虚伪的,我们为啥不反对?难道虚伪不害人?”

“孙明,我们又不是开学术研讨会,少说这让人费脑筋的话题,你看我的脑细胞这一会儿就少了好多。”王勤道,又手一指,“你们看,那好像就是银杏树,郭沫若称银杏树是中国的国树,是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据说,银杏树只有我们中国才有。”

“武当山珍奇古怪的树很多,还有很多名贵的草药。”何为道,“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有,刚才我们在宾馆附近那么多的小摊上,有一些像我们那里的山药一样的东西,听说是叫鸡血藤,那东西泡酒喝能治疗风湿。关节炎,回去时可以买几根。”

赵芳媚道:“那感情好,我是要买几根,我家那口子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不舒服,这真是祖师爷照顾我,这里会有这东西。”

“对,对,多带几根对身体有好处,再说,反正个个都是酒桶,三天不闻酒香上课都没精神。”赵英明笑说,方校长也随口称是,小秦丽道:“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们打道回府吧,然后到那小摊铺上买几根那树根,免得回去时慌里慌张的忘了。”

天空渐渐失去明朗之色,西方一抹血红也逐渐淡薄,缕缕残云风卷如丝如带,座座山头朦胧峥嵘,上面或树或亭,凸凹之景物仿佛百兽戏乐。本来神秘兮兮的山峰更显得仙气弥漫。众人走在归途心绪飞扬,只见早勤的星星露出了笑脸,游云往来,星光时隐时现,熠熠闪光,如在头顶。大伙默默走着,偶尔有谁说上一句,但少有搭腔的,真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回到停车场,那里的小摊铺早已收拾殆尽,大家只好进入旅馆。小秦丽看着一间设有三个双层床铺的房间叫道:“这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又住大寝室了。”

身后的何为道:“有个房间不露宿在外已经很是祖师爷照顾了,你不知道这还是人家服务员腾出来的。”

“这里虽然不是荒山野岭,但这儿晚上也是静得可怕,如果没有房间住,那是不敢想象的。”李爱林说,王勤接道:“就是,小不点点还要挑三拣四。”

“好了,你们住这一间,我们男同志就在隔壁,夜里有狼来了你们叫一声就行了。”何为笑说,随后把行李提到了隔壁的房间,却听王军问道:“这房间多少钱一晚上?”

“五十,一人一晚上十元。”赵英明道。

王军吐吐舌头道:“五十?就这?”

孙明道:“就这也不比你在学校住的房子差,有得住就应感谢祖师爷的恩典了。”

“你们也莫嫌条件差,也莫嫌价钱贵,”方校长道,“为这两个房间你们不晓得我和老赵,小何给人家说了多少好话。”

“便宜贵贱都是你掏腰包的。”王军笑道,“水管在哪儿,去洗把脸,我是快散架了。”

“你还要洗个脚,就是用凉水也得洗,不然你是没得床睡的。”孙明说,王军手指一点床铺道:“三个床铺,你们两人一个,我不洗脚就单独睡一个床。”

“你想得美,赶快去洗吧。”何为道。这时,方春兰也进来拿毛巾,几人便出去找水管,方校长道:“你们先去,我在这儿看门。”

洗刷完毕,方春兰来到男老师房间道:“何为,开饭吧?”

“呦,春兰不说我还忘了,只在喊累倒把饿给忘了。”赵英明笑说,方校长问方春兰道:“她们几个呢?”

“正准备吃晚饭的。”方春兰答道,王军道:“喊过来一起吃也热闹些。”

几人称是,方春兰转身出去把那四位女老师叫了过来,众人坐在一起各自拿出自备的食品,每人端着一杯开水,有吃鸡蛋的,有吃面包的,唯有赵芳媚与赵英明二人,一个嚼着欲黄还白的带斑斑点点乌黑色彩的油层馍,一个噎咽着发干的白面膜,虽然一口馍一口水咽得费力,但仍显得吃得很香。方春兰见状便拿起四个鸡蛋来到他们俩身边道:“两个赵老师,一天到晚光吃那咋受得了?吃两个鸡蛋吧。”

“你吃吧,”赵芳媚挡住方春兰的手道,“我这比鸡蛋的油水还多一些。”

“有白面馍馍吃也是小康生活了,在这儿顿顿吃,在家里还初五一顿,十五一顿的。”赵英明笑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可惜就是没带点儿酒来。”

“吃吧,客气个啥?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了。”方春兰与何为不约而同地说,众人也劝说着,小秦丽向赵芳媚递起一块面包道:“何为,那句话是咋说的?对了:不到长城非好汉,不上金顶是遗憾。赵老师,你吃不好可没力气爬金顶了,从那望远镜里看去,那山是好高好陡呀。”

“出门在外还婆婆妈妈个啥?”方校长向赵英明道。

赵英明只好接过鸡蛋又向赵芳媚道:“接着吧,都是大伙的心意,我先谢了。”

赵芳媚看着面前摆着一堆鸡蛋、面包、蛋卷等,眼睫不由得潮湿了,那花白的头发在白炽灯泡下显得有些凄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农村的贫穷?民办教师的低微?家境的艰难?同事的亲情?她甚至在心里向祖师爷祈祷了。这时,孙明从门外进来道:“要是有月色看看武当的夜景多好呀!哎,你们发啥呆呀?”

众人听说这才意识到孙明有一段时间没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赵英明拿起方春兰送来的鸡蛋招呼道:“孙明,吃饭了没有?快来吃个鸡蛋吧。”

“我吃过了,别客气。”孙明答道便挤在王军身边坐下。出来游玩,孙明与这些背着大包小包的同事不同,他是轻装上阵就带了一个小包装了些日常用品,如他中午所说:出来玩就要轻便,不要太求吃得如何,也不要太舍不得花费,旅游本身就是消费的,再说又不是出去十天半个月。同事们对他的观点不敢苟同,只道: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再说家庭条件环境也不同。此刻,孙明见赵芳媚一手拿着油层馍,另一手握着两个鸡蛋向他说:“这是大伙的心意,吃两个吧!”

“我吃过了,您吃吧,赵老师。”孙明道,他知道赵芳媚一路上吃的都是自家做的满带煳焦味的油层馍,但她却把别人送给她的鸡蛋给自己吃,在这异乡他地,孙明感到了一种特别的亲切。

“吃吧,孙明,要不然赵老师吃不下,我也吃不下。”赵英明道,方校长等人随后也说,孙明便接过一个鸡蛋并马上剥开了蛋壳。

水足饭饱,方春兰与何为打扫了屋子后出外洗手,其他人继续高谈阔论这一天的感受,只听王军道:“你们看了半天,你们说啥子最好看?”

“龟驮碑最好看。”秦丽道,“我还和那憨龟合了影。其实,那龟并不憨,是诚实忠实,它为祖师爷背负重任还引颈长歌,有一种任重道远任劳任怨的精神,你们说是不是最好看的?”

“那是最丑的。”孙明接道,“你看它伸长脖子累得半死,四只脚是立不起来,要是它能站起来它非把那碑掀到不可,这种无可奈何的样子有啥好看的?”

秦丽听了笑道:“本来想夸你几句,但你不经表扬。”

众人好笑。赵芳媚道:“我看那太子卧龙床好看,那条金龙虽然张牙舞爪,倒还听话——给祖师爷当枕头,年轻的祖师爷连衣卧着,头枕金龙神态自若安详自在,真有一种帝王的风度。”

“其实祖师爷,我看也是一个可悲的角色,”赵英明道,“他自觉了不起,可是做起事来却流入了庸俗,跟普通的皇帝一样。”

“可别这样说,小心祖师爷怪罪你。”李爱林笑道。众人随后笑起,方校长要听赵英明的标新言论而催他快说,赵英明便道:“我不怕祖师爷归罪,在我说他之前我先加上一句:我赵英明说的都是老实话,是心里话,如果祖师爷要怪罪,那他以后就没有虔心拜他的善男信女了。”

“说得好。”赵芳媚道,“这真像祖师爷殿下的大臣,在向祖师爷进谏时先开脱掉自己的有可能会犯上的罪名,是一个聪明的大臣。”

“还是我们的赵老师说的好。”小秦丽挽着赵芳媚胳膊道。

“难道不是我们的赵老师?”王军问,秦丽用手一指赵英明道:“那当然,你们的赵老师在那儿,男女有别。”

“那就听听我们的赵老师说的,看谁说的好。赵主任,你快说。”王军向赵英明道,似赌气一样。赵英明笑道:“都应该畅所欲言,没啥谁的演说好坏,都是一时的感悟。我说的祖师爷可悲是这样的,你们想,几千年来,历代皇帝都自命真龙天子,他们穿的是龙袍,戴的是龙冠,用的是龙器,睡的是龙床,坐的是龙椅,游的是龙舟,骑的是龙马,拄的是龙头拐杖,甚至说的龙言,哼的是龙吟,吃的是龙饭,喝的是龙酒,拉的是龙屎,他们样样都把龙压在他们的身下,又自说是龙,就拿卧龙床的祖师爷,把龙枕在头下,踩在自己的脚下,拄在自己的手下,坐在自己的屁股下,这些真龙天子岂不是自欺欺人,你们说可悲不可悲?”

众人点头称是,王军向秦丽一挤眼道:“怎么样?”秦丽装着没看见而转移话题道:“你们说那雷公吓人不吓人?长着个人身子,可又长着个老鹰脑袋,三个眼睛,两个翅膀,穿着袍子,系着带子,好像要吃人,猛一看见,把我吓了一跳。”

“那你看见孙明咋没吓一大跳?”王军道,“《西游记》中就说孙悟空长了一副雷公脸。”

大家哈哈一笑,孙明听了还做了个鬼脸。李爱林道:“说也奇怪,雷神洞边石头像火烧过一样,大概就是被雷击过千万次的。”

方校长道:“传说雷公叫邓天君,样子吓人的很,跟封神榜中的雷震子一样,人身鹰面,张着两个大翅膀,一手挥舞雷锤,一手握着雷钻,撞起来震耳欲聋。邓天君玩的倒开心,但对人们没啥好处吧。”

“肯定有好处的。”赵芳媚道,“打雷就有坏人被打死,去年夏天赚(佘)坡东面一个村里不就打死了一个,听说在村里坏透了。”

“就是。”秦丽望着孙明道,“做了坏事,心术不正的就是要天打雷劈,雷打火烧,五雷轰顶。”

孙明向秦丽一笑道:“没雷了吧?照你这样说,当年一个科学家预测到一次雷击就有好多万千瓦的能量,这些能量如果用来照明就够全世界用一年,要是能收集起来,我们赚(佘)坡就有电用了,呵呵。这个科学家就设想怎样把这些能量接收下来,遗憾地是他不慎被雷打死了,你能说这个科学家为人类谋福祉是做了坏事?”

秦丽哑然。王军道:“孙明,我估计‘小不点’是在提醒你,怕你被雷打了。”

孙明用肩膀一抗王军道:“去去去,我又没做亏心事,又不是个坏人,叫她提醒啥?”

说的小秦丽“格格”笑个不停,王勤道:“据说当年红军刚驻进延安时,有一次下雨打雷打死了一个当地农民,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一个当地老头儿就发牢骚说:老天真不长眼,咋没把毛泽东打死?有人把这话报告给了毛主席,并请示要把这老头儿抓起来。毛主席没让抓,并由此想到红军是疏忽了军民关系,造成了民怨。于是就有了整风运动,开辟南泥湾,使红军逐渐壮大起来,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一时间延安成了许多人心目中的圣地。如果我生在那时,我也会去延安的。”

小秦丽道:“那时候去,你得偷偷摸摸地去,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

众人笑着称是,李爱林道:“这个雷打得好,它开辟了中国革命正确的道路。”

赵芳媚道:“听说打雷还有个好处,就是打一次雷能给庄稼输送很多氮肥,这个我们庄稼人最喜欢了。”

方校长笑道:“既然打雷有这么多好处,但愿老天爷下令雷公一天打一次雷才好。”

赵英明道:“听小何说,武当有八大景,其中有两个叫啥平地,平地惊雷,雷火——炼殿,只看我们明天能看到吧。”

“肯定看不到的。”王军道,“这大春天的哪儿有雷声?况且天气又晴这么好。”

赵英明一拍脑袋道:“我真糊涂!这是一大遗憾了。不过,明天是惊蛰,说不定会突然变天,春雷一响,万物抖擞。”

正是:眼看胜景美,口叫仙山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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