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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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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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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二十二回)连载

 

第二十二回     何方斗胆打干部

 牛峰玩味惩学生

 

制度缓急显权威,教人堕入轮回。

一分之差休逾越,彻夜难睡。

 

且把脸面付出,换取一分金贵。

良师益友情何在,一生后悔。

 

画堂春·玩味

 

且说何方看完信惊异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吕风华道,“上中学的时候,还在梁磊参军之前我在心里就一直很喜欢她,直到后来她告诉我们她已经和梁磊分手的时候,我心情的喜悦让我知道了我已经是多么地爱她了。只是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更没有向她表白过,因为,一则紧接着我们都上了中专,她在教书,我们就失去了联络,再一个,你也晓得,梁磊忘不了她,他还在一直追恋着她。而我在师范学校有过几次可以谈朋友的,这是你知道的,也许那时我的心里就因为有一个她的影子,所以都……也许那句话说的就是真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你打算怎样处理这封信?”

“说真的,当希望真的降临的时候,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吕风华摇头道,“所以,我正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看,不能答应。”何方道,“其一,如果你答应了,将来还怎样和梁磊相处?其二,她没有户口,将来你们婚后有了孩子上户口怎么办?这个是最现实的问题。其三,她现在仅仅是一个乡聘的教师,连民办的都不是,谁知道哪一会儿会被解聘回家?我们都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再回到农村,不说我们自己怎么想,你觉得家里人会怎么想?”

吕风华收起信,他没有再说话。

何方想着,又心道:我该怎样向吕风华说呢?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其实张莹莹也是挺不错的,每一个人,只要肯不断地努力,总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也许是天地作合命中注定吧。那么,我与欧阳晓凤呢?

春节时,何方为琐事经常上双沟镇上,与其这样说,倒不如直接说是找的借口。每次经过欧阳晓凤的家门时便总会遇见她,像是预约过的。于是,俩人总会坐下谈一阵子,谈什么呢?谈校园生活,中学的,中专的,谈城乡差别,谈毕业后的打算,还谈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了——都是一些说过即忘的。在这一段面对面的谈来谈去中,何方愈来愈觉得欧阳晓凤是一个难得的姑娘,即便将来,也将是自己人生旅途上难得的伴侣。何方这样想着:欧阳晓凤懂医会画画,能弥补他在这些方面的不足,并且欧阳晓凤字迹工整,还有一定的文学细胞,这对于自己的追求更是一个莫大的帮助,更重要的还有,欧阳晓凤有一颗纯洁,聪颖的心,有一个姣好的身段。何方感到他是深深地爱上了欧阳晓凤,乃至她的小犟脾气都是那样的美丽。虽然他还是一个刚近二十岁的青年,情窦初开还谈不清“爱”是什么。

记得春节初四那天,何方与欧阳晓凤一同去给中学时代的张老师拜年,二人合骑一把自行车,但见阳光明媚,空气是格外的清新,麦苗青青铺满地,树枝摇曳频招手。几对叽叽喳喳的小鸟从面前掠过,何方投去深情的一瞥又道:“看到那几对小鸟,我倒想起一个上联来:天上比翼鸟聊聊我我,你对个下联——”欧阳晓凤笑道:“我算不会!”何方道:“还是我替你对吧:地下连理枝缠缠绵绵,怎么样?”坐在何方身后的欧阳晓凤“格格”地笑着不予回答。笑声在空中飘荡,何方心头泛起一点点温存,想着欧阳晓凤写给他的“身后虽是芳草满园,但‘不知晓’却为不可阻止的诱扰”,以及“明阳融冰自有日,芳草满地,鸿雁自翔”,何方心中又一阵茫然:人生能几何,竟让人如此扑朔迷离,如痴如醉。

曾经多少个寂静的日日夜夜,何方种下了无数的南国红豆,痛苦被这样消磨,岁月在这里找到了希望,而此刻,在这百花争妍,百鸟争鸣的暖暖春光里,他,这个深情却又理性的青年洒下了一路相思之豆——

遥远的你/在我的心里

我的心/在遥远的你那儿

 

你的眼睛/是闪烁的星星

我的心/是你照亮的夜空

 

你是大洋的彼岸/我是已出港的小船

自信火一样的执著/总有一天

他会驶进你恬静的港湾

 

中午,何方在车站王明清那儿吃饭,二人谈及何为与方春兰,王明清数落何为道:“家里没有一个人同意,可是他偏偏铁了心愿意!也不晓得何为看中她哪一点。再找也不能找这样的呀,像个女中李逵。又不是说不到,自己漂漂亮亮的,哥哥又是个镇委书记,还愁找不到一个美丽可心的?我看何为是鬼迷了心窍,王摆腿扭了筋——扯直了,扯死了——没药可救了。”

何方笑道:“这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丑陋的一面和他的美丽的一面,我们或许都只看到了方春兰缺陷的一面,而何为同时看到了美的一面,并且是更多的美好,这美好远大于那缺陷,所以他愿意——这事只有他自己做主,别人,哪怕是他父母也管不了的。”

王明清道:“谁个管他!我还不长记性?那时候我们都不同意梁磊和张莹莹谈,最后倒惹得张莹莹对我们恨之入骨。现在,早在前年,也就是在梁磊当兵走后的第二年冬里,我们都中学毕业了,张莹莹当了老师就又给梁磊写信提出分手不干了,不晓得现在咋样了。不过,我知道梁磊是不会死心的。”

何方笑了笑,他知道对于这一点张莹莹是不会恨他的,因为他们一直相处得还算融洽,并且张莹莹既然想追吕风华,她一定会考虑吕风华与何方的关系。现在,对她和吕风华的事,何方也不愿多干涉,表明自己的观点就可以了,说多了,他也怕会落个“下作”两头受气。所以他想自己应该看他们自然发展,倘若以后与吕风华谈到并再问及自己是怎样的看法,自己就把所有的想法全盘托出,利弊关系给吕风华分析分析,最终的主意还是得他自己拿定。

下午,王明清上班,何方便在他宿舍里睡觉,待到醒来已是快六点了,还有最后一班车,何方匆匆出门,正好王明清在清票带队,何方排在最后,到了王明清跟前而埋怨道“你也不叫一声,晚上还想管饭呀!”王明清只是笑,向车上售票员招呼了一声又向何方指了指,说“快走,我都没饭吃了。”何方笑着上了车,知道王明清已为他开了绿灯,不想车出站不久,那女售票员便过来让何方买票,何方心道:她不买王明清的帐呀。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是朦胧,晚自习快开始了,为了赶上查考勤,何方撒开腿一路小跑,晚风迎面带来缕缕凉意,额头细汗汇成珠粒,抹去又渗出。何方脱下外套跑进校园,但见灯火辉煌,树影丛丛,路上行人稀少,教室里人头攒动,有喧嚣之声越窗,有歌舞之调嘹亮。何方知道又有某个班级正在举行晚会。他顾不上细看,疾步向教室走去,上了二楼八八○四班的教室门口,正好遇见“太监”魏孝贤领着四五个查考勤的从教室里出来。这是刚刚查毕考勤,考勤薄上已然划上了何方缺席的符号。何方知道这意味着将受到二元钱的罚款。何方慌忙上前拦住魏孝贤道:“再加一个,你看就晚了分把钟。”

“晚半分钟都不行,不能因为你一个乱了规矩。”魏孝贤眉头一皱道。

何方道:“就只晚分把钟,有啥关系?”

“晚半秒钟也是晚了!要加可以,你找‘老板’说去,或者你让‘老板’写个条来。”魏孝贤不耐烦地道,然后一抬脚侧身走了。

何方心中懊恼悻悻地走进教室。教室内已有人知道了窗外的情形,嘴耳相传,在何方踏进门口的一刹那,众人由喧哗又投来询问的目光,余天清关心地问:“何方,加上了没有?”

“没有。”何方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权为征桌子边时,权为征一把拉住何方表示万分的同情道:“乔子,这回可要苦了你的两块人民币呀!”

“放心,”何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一笑道,“我绝对要让‘太监’自觉地给我加上。”

“你算加罢了。”“袁涂鸦”接口道,“秦明还比你早来半分钟,他们刚刚清点完人数作好记录,秦明求他们加上都不行,何况你还是在他们已经执行完公务离开现场了,这叫过期免谈。”

“我叫他过期有谈,你信不信?”何方向“袁涂鸦”道,心想:死太监,不加,你就小心点儿。

“不加就揍他个王八蛋!”权为征道。何方微微一笑,又扭头问秦明:“秦明,你今天也回去了?”

“没有。”秦明说,“我上二技校同学那儿,晚上吃过饭才回来的。我进教室他们刚查罢人数,叫‘太监’加一个,他个王八蛋不干。”

“‘太监’真是个太监!他妈的只晓得欺下媚上打小报告,”郑海林道,“那回我跟食堂的那个大个儿争了几句,他就给‘老板’说老子要打食堂的那大个儿。幸亏‘老板’这回还算明智,把我叫去对质,说‘你打得赢那个大个儿?’然后,我才幸免一难。”

“去年老子的麻将被收走,后来听说就是‘太监’告的密。”余天清道。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靳一叶站起身叫道,众人慢慢静下了许多,却听有声音道:“光头班长真有点儿像蒋委员长在作剿共作战指挥。”接着又有几声“嗤嗤”的笑声。何方趴在桌子上复想起吕风华的苦涩而又浪漫的生活,觉得生活对于吕风华是有点儿太多情了,又想及自己,却是茫然更无头绪,便拿起笔把路上念的那首小诗记下,再念上几遍,仿佛正面对着欧阳晓凤。想着想着,魏孝贤的那一副太监嘴脸又浮现在眼前,何方不禁恨意顿生。年轻人,都太爱顾忌自己的颜面呀。

“叮铃铃”下自习的铃声响起,人流潮涌一般冲向楼道,又涌出教学楼,然后四散而去。何方喊住了权为征、余天清、黄伟三人,他暗暗交待了一番,余天清便去探视魏孝贤的动向,不久回来说魏孝贤去学生科了。黄伟道:“没半小时他是不会出来的。”

“是嘛——”权为征接道,“我们倒疏忽了,你以前可是跟‘太监’是一个道上的,不知现在——”

“去你妈的。”黄伟骂道,余天清大笑,又道:“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半小时。”

“守株待兔,要的就是耐心。这样,我们到那必经路口去。”何方道。

四人走下教学楼,校园内还晃动着三三两两的人影,篮球场上被教学楼散射下的灯光照得通明,几个球迷把球拍得“咚咚”震天响。四人说笑着走近了路口,权为征道:“何方,看你一副老实巴交的像,你下得了手吗?”

“做人要爱憎分明!对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何方道,“我给你们说,上中三时,也就是中考后的当天,我把我们学校校长的儿子扇了几巴掌,又打了几拳,原因是他请了一帮人把我的多好的一个同学打了一顿,我这个同学你们见过,是县师范的,叫吕风华。”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真没看出来。”黄伟说,权为征道:“行侠仗义,不用贴在脑门上的,谁都像你?”

余天清小声道:“看,那是不是‘太监’来了?”

“是的。还是一个人。”权为征道,“黄伟,你不是说要得等半小时吗?还没到一半!现在改了年号了,不能以老皇历看人看事了。快,准备好。”

果然,魏孝贤颤巍巍地左顾右盼地走来,何方拦在路中间,待魏孝贤走到近前便问道:“太……哎,我的考勤加上了没有?”

“没有。”魏孝贤站住不佯不睬地道。

“你加不加?”何方恨恨地问。

“不加。”魏孝贤冷冷地道,“要加可以,我还是那话,你得让‘老板’写个条子来。”

魏孝贤说着抬脚欲走,却听“啪——”清脆悦耳,同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生痛,这才知道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本能猛退一步,“哗啦”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约二十来公分长的弹簧刀指向何方颤声道:“你,你敢打人!你再来打一下试试,老子一刀捅了你。”

何方见了反射着灯光的刀,他急忙也退后一步,旁边的权为征、余天清走上来,权为征嬉笑道:“有话好好商量,好好商量,何必要动刀动枪?唉,我说老魏,你也真是的,不就是晚了分把钟吗?至于这样吗?”

魏孝贤一看,人家人多势众,况且这个权为征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便握紧长刀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出二三米开外,魏孝贤一转身喊道:“行,你们走着瞧!”

“你给老子站住!”何方虚张声势道,“不给老子加上还有你好瞧的。”

魏孝贤走远了,这几人说笑着回了寝室,众人洗洗刷刷,权为征述说着不防备“太监”会掏出把刀来,不然准会给他一顿好打,没看到场面的听了都高声叫着打得好,是给全校同学出了口恶气。正说着,张国强回来嚷道:“刚才是谁个打了‘太监’?他们班主任说了,谁打的赶快去他那儿自首,要不然查出来要扭到学生科。”

“张国强,如果你想立功请赏,我对你说是谁打的。”郑海林道。

“到学生科又怕个鸟,科长是我们班主任,‘老板’总不会胳膊拐往外拐吧?”余天清说,张国强接口道:“余天清,是你干的?”

余天清一摆手道:“别表扬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就是。二姨子和太监都是一样的。”权为征笑道,“干这惊天动地的事只有我们的秀才——我的老乔子。”

“看你个傻帽样!”余天清向权为征鄙夷道,张国强上前一拍何方的肩头道:“好,痛快!你应该喊我一声,让我也趁机打一拳踢一脚出出气。”

 

次日清晨,直到吃毕早饭也没人来找何方,何方也不去找那班主任。那班主任何方不在乎,因为都是双沟的人——老乡,认识,倒是有点儿担心“老板”发脾气。于是,何方迟迟疑疑走向教室,他知道甄诚科长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的,而心中又想着该如何与甄科长对答。

由于昨日暴晴,今晨猛然间便雾气濛濛,东方不见曙光,早晨便显得太早了。何方到了教室门前,走廊下站了不少人,大多都倚栏而望:参差的建筑,碧绿的麦苗,乱蓬蓬的树枝、行人、车辆、飞烟……都是众口谈论的话题。突然间有声音从楼道口传来:“李仕文是谁个?哪个是李仕文?”

大家一扭头,却见《微机》老师牛峰走上来,李仕文笑嘻嘻地一扶眼镜迎前一步答道:“是我,牛老师。”

牛峰看了一眼面前带着“博士镜”满脸堆笑的李仕文,随即一手执笔在另一手中的纸上轻轻画了两下,又把那张纸递给李仕文说了声“交给你们学习委员”,然后一转身便下楼去了。

李仕文拿着那张纸凑到光线好的栏杆边,几竖排名字后面的两位数字穿过眼镜片,他知道这是《微机》结业成绩的分数,便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名字。没费劲,因为在一行黑色的75数字下被画了两条红杠杠,后面改成鲜红的65,特别醒目,似墨迹欲滴。顿时,李仕文跺足捶胸对着嬉笑嚷叫的拥上来要看成绩的同学们大发感慨道:“哎呦,怪不得考试时牛峰指着我放在旁边的卷子说,‘你挺聪明的呀!’搞了半天他发觉我在给别人看,我还以为他是表扬我做的好!妈的鬼!”

“哈哈哈……”李仕文的话引来一阵轰然大笑,有人损道:“李仕文,就你那水平还能给别人抄?你是想讨别人的抄吧。”

李仕文道:“我的成绩也不赖呀。”

有人道:“不就是10分吗?还不是万岁了!”

“我的同学,它应该有那么多分呀!一分成绩十分汗水,来之不易呀!”李仕文痛心疾首,又骂了句,“牛峰,你妈的鬼。”

这时又有人诧异道:“哎,怎么搞得——黄伟的60分改成了47,白飞的60改成了42。”

“黄伟,黄伟,”坐在课桌前看书的黄伟应声走出来,又被问道,“你跟小牛关系那么好,前天你找他怎么没给你加几格?”

黄伟整了整眼镜,又凑近李仕文身边看那分数,末了,他摇了摇头愤然叹道:“唉,上星期五晚上我跟林威到他寝室里,我们求他加及格算了,别搞那么认真。他说,‘我们关系不错,要是我给你们加及格了,今后我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在这里当老师?’他妈的,亏得他那时候还再三强调:抓到作弊的,有了作零分处理的人,其他的人都及格了!现在又搞这……”

“哎,”魏明胜道,“那时候小牛说抓到的两个作弊的只按不及格处理,怎么搞的还是报到教务处了?”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都暗自庆幸那作弊被抓的人不是自己,沉默了几秒钟后黄伟接过话茬道:“还不是牛峰嘲得慌——他一再声明不准作弊,然而就是有顶风上的!我跟他关系恁好,不给我搞及格,不就是看我平时都不摸他代的《微机》课本?他妈的,要是论卷面分数我咋不能及格——前两大题是抄苏劲风的,后两大题是抄云海峰的,问答题跟书上一模一样,苏劲风、云海峰都打了七八十分,我为啥不能及格?其实,他大部分卷子都没有改,只是凭感觉写上的分。我,林威,白飞的卷子开始写的都是60分,白飞的根本就跟白卷一样,一个完整的题都没有做出。我开玩笑随便说了一句,他就有点儿不高兴,所以今儿的就变成了47,林威的还是60,是因为他没吭声,秦明的卷面分是32分,现在不也及格了。”

这番话使得众人只有自嘲般地笑了,并且有一点儿同情更有的是庆幸的味道,像那眼前的绿树旺草看着经过严冬没能在春天苏醒过来的同伴。

“听说林威、秦明每人写了份检讨,也不知道牛峰搞的什么意思。”李仕文道。

“是的。我真想去问问他,为啥写份检讨就及格了!”黄伟仍气鼓鼓地说,想着自己从一班班长沦为平民,以及失落的文学社,他不由得暗自感慨自己是在走麦城。

“黄伟,你跟牛峰关系好,牛峰秉公办事不给你加及格,这是为你好,是希望你知耻而后勇。”权为征笑说,不顾黄伟的笑骂,又道,“至于那两个写份检讨就及格了,这是叫他们承认自己没有及格,是小牛给的人情。这样小牛耍尽了威风,心理上得到了满足,就像刚才‘博士镜’扣的那十分,为啥不在改卷时,或者在办公室里直接扣掉算了,还偏偏要当面并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改分数?还有像林威、白飞——这个‘黑马王子’开始都写及格了,为啥又老早放出风说他们不及格?”

权为征的剖析仿佛很有条理,一阵风吹过,眼前的雾气又散去了许多,没有人反驳权为征的话,一串串“嘿嘿”的笑声便作了结论。这时,余天清从教室里出来道:“听说三班的于明考了95分却扣的只剩了60分!于明不是和小牛也搞得火热吗?”

“不是个鬼!于明跟牛峰天天一起吃饭,考试的时候就是给别人看了几下……”黄伟凄婉地抱不平,李仕文听了因同病相怜而恨骂道:“牛峰,真他妈的不是人。”

“这几天也没看见于明跟牛峰一起去吃饭了。”余天清笑道。

“牛峰这搞的也太狠毒了!”魏明胜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虽然他的分数在60以上。

“这叫正直!”学习委员苏劲风反对道,“你没听见他说么,他上大学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抄袭!没想到到这里来了却看见的是这个班也抄,那个班也是抄,满眼的都是抄,简直就是开卷的抄试,或者叫研讨会,他嘲得很。他正值年轻,像老杨初来时,还想干一番事业的,所以对于明这样为虎作伥的,他是大义灭亲!好在还有60分!”

“正直个屁!”黄伟头一摆吐下一口痰正准备大论一番,却被余天清打断道:“搞什么,黄伟!牛老师不给你加及格就这样说老师?这叫诽谤,知道吧?”

“哎,余天清,别这样说嘛,”权为征道,“黄伟跟老师们的关系都扎得多牢,这么多年,这么多科目都过五关斩六将过去了,这次只怨小牛有点儿怪。黄伟这次落马,心里有点儿憋屈,所以对于至亲至爱的小牛这个良师益友稍稍微产生了点儿反感,是不是,黄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权为征与余天清这一唱一和揭老底似的打趣,使得黄伟满脸通红,但他仍振振有词反驳道:“话莫那样说,林威要不是西瓜打的勤,秦明要不是陪他逛了几次商场,他们能写份检讨就及格了吗?我他妈的就是穷了点儿……简媚那回代表工业部门演讲,都没有参加考试,她从哪儿来的65分——那是张书记找到牛峰说‘写点儿分数算了’,牛峰说‘那样不好’,张书记说‘那就按平时成绩算吧’,牛峰说‘按平时成绩她根本就算不到30分’,最后,张书记烦了就下了死命令‘那你就加及格,这样给学校争光作贡献的好同学还不应该有65分吗?’——现在,不是过关了吗?”

众人没得个说的,谁叫人家脸大脸美呢?所以只听到不同意味的笑声“嘿嘿”。远处,一对小燕子箭一般地斜剪过来,又“戛戛”地落到电线上,仿佛看了这一堆人的说笑而在议论着什么。校园围墙处的小麦已经扬过花儿,有许多贪婪的小麻雀正在考察似的飞来旋去漫无边际。此时,何方的思绪也漫无边际,他没有加入谈论,耳边一边听着眼珠一边不停地寻找着什么,反正自己有78分远过了“万岁”的关口而不必再费心。这时,何方心头一凌,只见甄诚出现了,权为征喊道:“何方,大祸临头了。”何方会意,心中“突突”乱跳,猜不透这甄科长将怎样处理昨晚的事情。余天清一招手道:“还不快进去。”何方笑了笑便走进了教室,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莫名其妙地问发生了什么。何方坐在课桌前,许久不见甄诚进来,却见权为征一摆手道:“走啦!”何方心弦一松,毕竟是犯了事情心内胆怯,又一想,是福自会来,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却听门口又喧闹起来,有云海峰的声音道:“黄伟,你最好老实点儿,小心牛峰知道了,明儿的补考还是不给你写及格。”

这是一个可怕又现实的提醒,因为那将意味着留级。黄伟顿时语气软弱道:“那当然,生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到时候过关了哪个王八蛋还理他一句。”

“哎,黄伟,话别这样说,亏你还是文坛泰斗,老师总归是老师,古语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么能说不理呢?”权为征打趣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余天清道:“芶坤在考政治的时候说抓到谁调皮捣蛋,谁就不及格,搞得人心惶惶,得了个‘疯狗’的雅号,我看牛峰倒是一头疯牛了。”

“这‘臭鱼’说得好!”李仕文笑道,“我看,牛峰比疯牛还疯!”

“是个变态的疯牛!”张国强补充道。

“应该是变态发情的疯牛。”权为征道,“是吧,黄伟?”

 

太阳又钻出云层,雾气早已散去,只是天空里一片白云如玉,一片灰云似带,一片蓝蓝无底,是一个花脸儿天空。那一块块,一片片,或是白驹过隙,或是大鹏展翅,或是猛虎剪尾,或是雄鸡报晓。有的如一片汪洋波浪滚滚;有的是百花争艳迎风摇曳;更有的是连山起伏,小河湍流,傲松挺立,草圃蔓延……总之是春深万象逞,天地浑如一。从云隙透下的光柱只觉雄浑有力,大地上更显出一片阴影一片明,一片明媚一片青。

上午半天,何方是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的,毕竟不善于做这些斗殴的事,至于甄诚科长将要如何追究处理这件事,自己该如何面对,何方在心里也在反复盘算着:魏孝贤是学生会的干部,也是“老板”的耳目呀!而自己与“老板”一不沾亲带故,二无其他私交,顶多就是一个师生关系,那么,“老板”会不会来个杀鸡骇猴呢?何方心里没底儿,只是心里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次不会像初中时打了校长儿子的那一顿。想着想着,何方不由笑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有他去吧!于是,课间一刻钟,何方站在走廊上凭栏远眺,大好春光也能解愁。

整整一个白天,甄诚总没有露面。晚饭时,余天清、权为征、何方三人聚在一块,晚饭是:三碗稀饭,三对馒头,三筷头大头菜。余天清的饭量小一些,吃了一个馒头,另一个分了一半给何方道:“何方,帮个忙,摔了可惜,扔了浪费。”

“就是吃了实在。”何方接过半个馒头笑道,“哎,你们说怪不怪,昨天晚上‘太监’挨了巴掌,今天却不见反应了。”

“不见反应表示没事,这是好事。”余天清喝下一口米汤道,权为征也纳闷道:“真是奇怪。他们班主任昨天晚上就造了声势,今天却不见动静,并且‘老板’一天也没见个踪影,何方,我总感觉会有大动作吧?你想,‘太监’不是这么大度的吧?”

“我想也是。‘老板’今儿的可能没在校,要不,依他的一贯作风,他绝对要到班上发一通脾气的。”何方道。

“下午五点多一点儿的时候,我从教室下来看见过‘老板’的,肯定在学校。”余天清道。

“只看今天晚上了。”权为征道,“今儿晚上晚自习如果再没事也就风平浪静了。”

“今儿晚上是该谁守寝室了?”何方道。

“是云海峰。”余天清道,“昨天晚上是少向云,我准备跟他换一晚上的,他没干。”

“今天晚上我要跟云海峰换一下,”何方道,“我要让‘老板’就是到教室里也找不着我,就是发脾气也是对你们发脾气。”

“我权当是在看小品。”余天清说,权为征“嘿嘿”一声道:“你们晓得吗?黄伟的《微机》也及格了,嘿嘿。”

“胡扯。”余天清一翻白眼道,“早上还轰轰烈烈地说他怎样怎样没能及格,现在从哪儿会蹦出六十分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子的消息可是从特别情报处来的。”权为征道。

“别尽到这儿吹牛皮淋大蛋,有屁快放。”余天清看着权为征自鸣得意的样子不由骂道,但又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而权为征却故弄玄虚地逗道:“想听?老子偏不说。”

“不说就赶快走吧,洗碗。”何方说着便去捡碗,但就是慢吞吞的,因为他知道,权为征能憋得住吗?他这个人总是爱吹牛皮侃大山争脸面死要意思的。

权为征吭了几下便道:“看着何方要学雷锋洗碗的面子我就告诉你们:今儿中午黄伟跟‘大个儿’何水清一块去牛峰那儿,黄伟求牛峰给他加及格算了,牛峰说,‘要及格也容易,我只扇你一巴掌。’黄伟以为牛峰说着玩的就说行,还把脸向前伸了两伸,没想到牛峰却真的扇了黄伟一巴掌——‘啪’,清脆悦耳呀!黄伟摸着火辣辣的脸正要发火,牛峰说,‘你要记住这是不好好学习的代价!但我说话算数,你及格了,六十分。凭我们的私人感情再给你多加六点六分,祝愿你其它课目不管怎么搞都六六大顺顺利过关。’就这样,黄伟《微机》得了六十六点六分,比老子还多出五点六分。”

“放狗屁!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余天清不信,权为征又道:“是便宜。老子也情愿挨一巴掌给及格算了,省得背来背去劳力费神,就是抄还要提心吊胆,点子低被‘笑面虎’逮住了就更完蛋了,看,这比挨一巴掌伤身体多了。”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何方问,“你娃子天天没事加入狗仔队了?”

“这新闻,只起一级风就被吹出来了,你们想,黄伟是跟何水清一起去的,何水清跟李晓伟啥关系?”权为征道,“这回你们信了吧?好了,给你们讲了这么好一个故事,比起《天方夜谭》里的还真实动听,你们该洗碗了吧?”

余天清道:“我看是《聊斋志异》你就瞎编吧你。”

“这故事也太昂贵了吧?——还是自力更生各顾各吧。”何方笑说,并择出了自己的碗筷。

 

春入深处,白昼更长。已是晚上七点,夕阳才没入西山,晚霞披在初夏前夕的万物身上仍显出一片生机盎然,一栋宿舍楼失去了刚才的噪杂声,每间房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守看的学生,每周多出一个自由的晚上都是渴盼的,或洗衣,或看书,或吹笛弹吉他,干什么无所谓,但就是不能脱岗或串岗。何方果然与云海峰换了守寝室的日子,他拿着一支竹笛吹上两曲,又想到:此刻“老板”或许正在教室里大发雷霆,而自己耳不闻,眼不见,则心不烦,不禁悠然自乐双臂交错伏在窗台上,则见窗外红红的霞光下,那个美其名曰“情人岛”的小土包上芳草萋萋野花颤颤,一条弯弯小径从岛底蜿蜒盘伸到岛顶,小径上有几个总爱贪玩的小学生好像在寻觅着什么。更好看的是岛底那泓碧水,波光粼粼,时而鱼儿凭跃,若星光灿烂,鳞光如花又晶莹明亮。水面上白鹅浮游,不显丝力,似玉作浮雕随微波被推到岸边,或展翅引颈高歌;或缩入水底隐蔽;或俯仰亲吻;或翩翩伴舞,激起的波浪一漾一漾的,推动着奇丽的倒影驰骢,前仆后继无休无止,把那茫茫而微泛蓝意的天幕扯得长长的远远的,又把青绿的小岛翻印其上,细看一会儿,还有片片的小白花摇摇拽拽,上下翻滚的花蝴蝶翔翔凌飞,繁叶丰茂的刺槐,葶葶的蒿子,片片的编草藤……都是楚楚欲动,其间还掩映着层层的高楼,交错的电网,飘摇的大烟筒冒着浓浓的白烟……层层的微波把他们推得弯扭摇晃,何方简直如身临其境,他看见了吕风华与张莹莹相互追逐,欢笑声声声入耳;他看见了何为与方春兰相拥而坐,两情相悦悦人耳目;忽而他又看见了欧阳晓凤,秀发如瀑,纤手如玉,粉面乍开,正向他频频招手微笑!何方不由笑了,他举起竹笛,却听“咚咚咚”的快节沉重的敲门声,何方本能地反应是查寝室的来了,那么有“太监”吗?何方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而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了,何方不由道:找魂呀!随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何方心中一愣,口中忙叫道:“是甄老师呀!”

“是我。”甄诚歪着头挂着脸道,“何方,你不得了呀!你竟敢殴打学生会的干部!建校二十多年以来还没有像你这么胆大的,你还行呀,够厉害的!你说,这事该怎样处分你——”

正是:逞强为一时,苦果未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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