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霸占闺房淑女垂泪
怒问挚友情男伤心
眉锁春山泪展怨,
英雄气短把魂牵。
生死交谊不忍看,
两难全,
友情无奈抛一边。
忆王孙·不忍看
且说何为心头窝火向方春兰道:“你先别忙,我问你一句话,说得好就算了,说不好我马上走人。”
方春兰听了顿感事态的严重,她心中惶恐而轻声问道:“发生了啥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好,你问——”
“你说,”何为语气生硬地道,“在你老师那里的时候,你为啥说我是你的弟弟?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就为这个?”方春兰如释重负而笑道,“就为这个你就和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是的,在你的老师面前说我是你的男朋友,难道会掉你的气丢你的人吗?”何为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只是不想在老师面前说明我们的关系,我……”方春兰欲言又止,转口道,“为,其实你知道的,我真想向全世界宣布,宣布我有你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
何为无语,方春兰勾住何为的脖子柔声道:“为,算我错了好吗?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好吗?”
一颗流星飞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光,它似乎在向宇宙说:我会用我的无限柔情点亮你无尽的黑暗,让你宽大的胸怀也充满无限的柔情。
何方回家没有遇见何为,却无意间遇到一位好友——梁磊,近两年没见面本来应有很多话要说,但这次相见的情景令二人都有许多尴尬,并且,何方不由联想出可怕的未来。
这是星期天的上午。
何方所在的工业学校要建大型图书馆,要求每个学生至少要捐献五本课外书,何方回到家里把自己的一箱子心爱的课外读物翻了又翻总是舍不得,但还要完成指标,他便想起吕风华和张莹莹来,他们在学校或许是有的,并且张莹莹所在的学校还有几个何方认得的老师,于是,星期天的上午,何方骑着自行车便来到张莹莹所在的中心小学。
中心小学的前身是一所中学,何方就是从这所中学毕业的。如今,整个学校被一圈一人来高的四角高墙围着,四周的墙面上刷满了标语:“教育要面向四个现代化”“经济快速发展,教育首当其冲”等等。在东面的墙壁中间开了一道缺口,两扇钢管焊制的大门紧闭,单留一扇小门常开着。院内的教室、宿舍、办公室又围成了一个方形,简直就是旧时大户人家的四合院,院内绿化极好,虽是深冬仍可见一片绿色。学校的一切虽然变化不小,但何方仍然很熟悉,只是房舍依旧,人事更新,中学时光的美好记忆或隐或现,那时的老师多半不在这儿了,而那时的学生现在也有成了这儿的老师。何方自从上中专后就没有回过母校,这时又忆起以前曾写过的一首长诗《母校的回顾》中的几句:
多少次徘徊在三岔路口
仰望那一条熟悉的小路
踌躇不前并非为害羞
只因这归来的海鸥两手空空
何方推着自行车自顾想着,猛然间有人喊道:“何方,你来得正好,赶快去把梁磊叫起来。”
何方扭头一看真是张莹莹,然而她的话却使何方很觉纳闷,便问:“你说是谁——梁磊?”
“是的。”张莹莹来到何方旁边焦急地说,“他昨天晚上就来的非赖在这儿不走,害得我昨天晚上和我同事鞧了一夜。”
“他啥时候回来的?”何方诧异道,张莹莹说:“有半个多月了,你不晓得?”
“不晓得,他没到我那里去。”何方道,“走,我去看看。”
进了张莹莹的寝室,一阵香气扑鼻,而何方不大喜欢花露水的气息,但见粉红色的蚊帐撩挂着,大黄缎子的被面高高隆起,床前一双男式擦油皮鞋光闪闪的,何方料定这蒙头缩在被窝里的就是梁磊,而张莹莹没有进来,何方便一掀被角叫道:“好不知羞的东西,太阳照在屁股上了。”
“嗯——你咋来这儿了?”梁磊伸出脑袋揉揉惺惺的眼问。
何方道:“我倒想问问你咋来这儿了呢。”
梁磊没有回答,他三下五去二穿好衣服说了声“走”,二人出了张莹莹的寝室,却没见张莹莹的人,俩人便径直出了学校。
其实,此时的张莹莹一直都在隔壁同事的寝室里,眼见梁磊已走,张莹莹回到自己的寝室,一床的凌乱使得烦恼尽涌心头,她把门碰住又把床铺整理一新,之后,张莹莹伏在被子上不禁黯然流泪。
俗语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栽下的苦果能怨得了谁呢?张莹莹有时真恨自己,尤其是现在,梁磊竟然敢在这儿住上一夜,而自己是有责任的。那时,她刚上班半年多,梁磊偷偷从部队回来把她接到了北京,他们登临长城,观看故宫,游玩了天安门,走过了王府井大街,一个个镜头留在了纸上。首次到梦中的首都京城,张莹莹的心情是激越的,更见了处处繁华景物,她陶醉了。梁磊那时已是代理班长,那些穿着黄军装的年轻小伙对张莹莹的刮目相看让张莹莹更多了一份荣耀。于是,在那绿色营棚外的绿草地上,面对着满天的星斗,在那和风里,听着虫子的呢哝,世界竟是那么的美好,他们忘情地吞食了禁果。
一时的忘情,终生的遗憾。第二天,张莹莹便乘车返回,她的脑海里满是军人的粗鲁和自己的脆弱。前不久自己才给梁磊写了一封分手的信,现在却又把一切都奉献了,难道真要与他相伴一生?张莹莹真的后悔自己不该贪恋风物而随梁磊去了一趟北京。她想到吕风华,她苦苦地挣扎着,她清楚地知道吕风华才是自己心中的追求。时间有时就像稀释剂,它能冲淡一切,有时也如凝固剂,能坚定一切,张莹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一趟北京之行,除了梁磊没有别的熟悉她的人再知道,仿佛是她失踪了几天一样。“如果吕风华知道了这些,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吗?”张莹莹想着,又不禁想起昨晚梁磊到来的情形……
“你咋又来了?”张莹莹打开门见是梁磊,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因为这是梁磊复员后第三次来这儿了。她已和梁磊说清楚了她与吕风华的关系,然而,梁磊根本不管这些,依他的话是:你吕风华能夺我所爱,我梁磊更能夺你所爱。张莹莹听后甚至骂道“野蛮,无知”,但梁磊表现出的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此刻,梁磊面对着把住门口的张莹莹,他强行跨进门并道:“我想来看看你呀!”
“你……”张莹莹被迫后腿一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磊进屋后便往床上一卧,他只是看着张莹莹,思绪中尽是昔日欢快的情形。张莹莹慢慢关上门,她知道梁磊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所以,她坐在梁磊的对面耐着性子道:“梁磊,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分手吗?”
“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地结合吗?”梁磊反问道。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张莹莹道,“感情的问题是强求不得的。”
梁磊道:“如果你珍重感情,难道我们的那五六年的感情顷刻就没有了?”
“那只能说我们认识了五六年,因为那五六年我从没有对你产生过爱,更谈不上有那样的感情。”张莹莹道,“我们几个都是同学,是好朋友,人各有志,尤其是感情的问题,我不希望为这件事大家丧失了友情。”
“可有些人宁愿为这事丧失友情,不讲朋友义气。”梁磊道。
“你是说吕风华?”张莹莹敏感地道,她就怕别人会这样议论吕风华,有时她想哪怕自己背上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名也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沾上一点儿不好的名声,又想到中学时吕风华把对她的爱暗暗藏在心底而向梁磊作出了退让,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的幽怨,所以她又道,“如果吕风华是你说的那样我根本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退一万步讲,如果吕风华不讲义气,也许现在我只是认识你罢了。”
梁磊道:“所以说我们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你不珍惜罢了。”
张莹莹道:“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不是。”梁磊一手抚摸着被子道,“如果一个姑娘对一个男人没有感情,如果她根本就不爱这个男人,那么,她干嘛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了?”
“你……”张莹莹的眼泪夺眶而出,梁磊的话正捅在了她的心窝子里,她失态地大叫道,“你走,你走,我恨你,我永远不愿再见到你。”
“我不会走的。”梁磊道,“我要唤醒你对我们以前的记忆。我梁磊哪点儿对不住你?上学的时候你说朝东我绝不朝西,我还千方百计地讨你欢心,给你买笔,买本,买课外书,买点心,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吗?就说那次上北京,我带你登长城,逛天安门,看毛主席纪念堂,买北京烤鸭,美国肯德基……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你以为这些都是我需要的吗?”张莹莹含着泪花道,“我为你把一个姑娘的最宝贵的东西都失去了,那是用金钱能买到的吗?——你还不知足,你还害得我不够,你还要让我过得不得安宁吗?”
“莹莹,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答应我吧,我会让你好好生活一辈子的。”
梁磊说着,见张莹莹泪光盈盈,心中也觉痛惜,便掏出手绢欲去擦拭,但张莹莹却把手一甩剑眉一竖道:“你走,你走——”
“我说过,我是不会走的。”
“好,你不走,我走。”
张莹莹抹下一把泪水奔出寝室,世界之大却不知道应向何处去。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她无奈地坐下,漫天星光正如她那满眼的泪花,那光环中尽是吕风华的面庞,那微笑中似有一种尴尬、无奈和忧郁。
“莹莹,如果梁磊再去找你,你就告诉他,我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吕风华这样说的,张莹莹问道:“你怎样给他说?”吕风华道:“这个——到时看情况再说,随机应变吧。”
张莹莹无语,她知道,吕风华是最重感情的,如果让他面对梁磊他真会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所以,她真担心吕风华这会儿会到这里来,她一直注视着大门口,聆听着大门口的风吹草动,她,暗暗祈祷。
寒夜无声却伤人。不知过了多久,张莹莹只觉手脚发麻浑身哆嗦,她想梁磊或许走了吧,于是,她伸展了一会儿手脚便起身走回寝室。寝室里灯光依旧,门已锁上,张莹莹长舒了一口气,她掏出钥匙,当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要晕过去,却见自己的被窝中蒙头睡着一个人,脱下的衣服正放在书桌上,那不正是梁磊的吗?张莹莹淤气填胸,她真想冲过去把那人一把摔出去,但是,她没有,她知道那样做是徒劳的,难道要闹得全世界都知道吗?——张莹莹忍着泪默默地退出了自己的寝室。
时光戏人,好事多磨,大凡一个美好的结局都是经历了许多离奇古怪摧残身心的磨难的。又是两年后的春天,到处都是一片莺燕歌舞,草原披上了绿装,山岚张开了羽翎,小溪叮咚作响,枝头绽开了新芽。吕风华和张莹莹就在这大好的春光中定下了婚期,双方学校都准了他们半个月的假期,现在,他俩正为他们的婚礼而张罗着。其实,他们也没有张罗什么,只是俩人一起专程去告诉各个朋友他俩的婚期。今天,他们是去邀请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贵客:何方、梁磊。
何方已经毕业参加工作,梁磊成为一名汽车驾驶员,二人在一个单位工作。对于吕风华和张莹莹的到来,何方显得格外的高兴,他向厂里请了半天假,中午在饭馆里端了几个菜,自己又下厨做了几个,忙得不亦乐乎。吕风华和张莹莹几次要帮忙何方都不让,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摆满了桌子。张莹莹以姐姐的身份训斥道:“怎么,参加工作有了钱就忘本了,搞起高消费,这么大一桌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还有梁磊。怎么他还没有回来?”吕风华问。
“看来今天中午回不来了。不要紧的,他回来我会告诉他说你们专门来请他了。”何方道,“今儿的在我这里你们是贵客临门,我该庆贺庆贺。这吃不完的不要紧,放那儿晚上也不会坏。不过,可莫说我连晚饭也准备了,既然做了就要吃,要放开肚子吃。”
吕风华忍俊不住,张莹莹也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道:“既然叫吃就别光顾说了,快坐下,我可真有点儿饿了。”
说着,张莹莹先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白净的藕条放在嘴里不由又道:“呵,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方笑道,“不过,这是因为太喜欢吃藕了。记得上中学时,你常常回家带些油炸的藕条,我和风华可白饱了不少口福。”
“学好锅上功夫,肠胃一生舒服。”吕风华笑说,张莹莹道:“那你将来可要好好学学。”
“只要动动口,衣来只伸手,这才叫舒服。”何方道,“来,先碰一杯,这一杯酒祝你们比翼双飞幸福永远。”
“多谢。”吕风华、张莹莹同时举起酒杯道。
“当,当”,清脆的撞击声使得何方若有所思,当酒杯放下,何方斟满酒又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你们俩要结婚了。昨天梁磊来和我商量看买点儿啥贺礼,现在已经决定买一副匾,到时候可莫嫌礼薄笑话我们。”
吕风华道:“浪费那些钱干啥?你们能去我和莹莹就很高兴了。其实我知道梁磊现在心里还是有些磨不开。”
“人之常情嘛。其实,说心里话,我也对你嫉妒得要命。”何方望着张莹莹笑道。张莹莹的脸上泛起两片红云,她娇责道:“我可要罚你酒了。”
三·八,玫瑰酒楼。
吕风华、张莹莹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迎接来宾,时钟已指向了十一点半还不见他们渴盼的贵宾:何方、梁磊,于是,他俩的心中不禁都现出一片阴影来。
十二点整。
玫瑰酒楼下,两位年轻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一个抱着一副大匾,一个怀捧两束大红玫瑰花。吕风华、张莹莹忙迎上前去脸上绽开了笑容,他们已经感到:爱情并没有冲淡他们之间的友情。梁磊把花儿递给两位新人一人一束,又抱歉地说:“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不迟,正是时候。”一对新人异口同声地说,且都伸出右手,梁磊忙伸出双手,四只手绞在了一起。这时,何方不让了,他左手把匾夹在腋下,右手“啪”地压在那四只手上说道:“怎么,把我都给忘了?”
四人都笑了,屋内响起“哗哗”的掌声。
客人已经到齐,丰盛的宴席摆上了,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经久不息。此时,两位新人胸配大红花,怀抱红玫瑰站在正对大红“囍”字的桌子前,他们思潮翻滚,几年的苦难曲折终于被这鞭炮声炸成了青烟仓皇而去。
婚礼开始了。
婚礼主持人就是双方新人的证婚人,都是各自学校的校长,且都是毛遂自荐。这时,只见他俩互相推让让对方先讲话,女方的证婚人年轻些,说“以年长为尊应在先”,男方的证婚人说“社会提倡尊重女性,应先以女方为先”,最后还是女方的年轻的校长拗不过便先开口道:
“各位来宾:我首先代表这一对新人谢谢大家的祝贺(掌声)今天,是三月八日,妇女节。这对于我们的新娘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这首先要感谢我们的新郎,感谢他尊重妇女(掌声)珍重我们的新娘。现在,社会上对妇女的权益还得不到普遍的足够的认识和重视,这有待于我们的青年人去发扬,去倡导。刚才,我们的黄校长——男方的证婚人,一定要我先讲,本来长者为先嘛,我年轻一些,但我是女方的证婚人,所以还是我占先了,这也是尊重妇女的一个具体体现嘛(掌声,笑声)男女都是一样,男的能有作为,女的同样也能有业绩。远的不说,就拿我们的新娘来说,她从一个乡聘的老师奋斗到县级正式民办教师,从一个村办小学被逐步调入镇重点小学任教,这难道不是艰苦奋斗的结果吗?再过几个月,新娘张莹莹就拿到中师的文凭了,教育界‘民转公’的机会多得是,相信张莹莹老师一定能够争取到。(掌声)张莹莹老师能够做到这些是很不容易的,众所周知,她的爱情是坎坷曲折的,这一句话说起来是多么的容易,可是,有谁能够体会得到她的艰辛?——那么多人阻挠她的追求,她的爱情……就在这样艰苦困境下,她还能兢兢业业地工作,孜孜不倦地学习!朋友们,有谁知道她流出了多少血汗?在此,我警告那些卑鄙小人,希望朋友们——你们这些正直的青年去抵制,去打击那些可恶的小人,让我们的社会风气更加健康,让更多的像张莹莹老师这样的人能安静地工作!生活!好了,我的话就到这里,下面,我们有请男方证婚人黄校长讲话,大家欢迎!”
“哗哗”的掌声响起,这时,窗外也挤满了鼓掌的人,所有的人们拍痛了手掌都还在不停地拍着。吕风华双眼噙满了泪花,张莹莹早已是泪流满面,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那紫红的玫瑰花中,玫瑰花越来越娇艳了。
掌声的余音在酒楼回旋,黄校长看着满座面带沉思的青年,看着门窗外挤满的人们,他也激动万分,便开口道:“张莹莹老师的确付出了艰辛的血汗才迎来了今天,吕风华老师同样也是付出了不尽的代价。他们是在追求真正的人生!我和王校长就是因为他们感人肺腑的经历才毛遂自荐当了他们双方的证婚人,婚礼主持人。(掌声)他们的经历无需我再啰嗦,在此,我只想让大家向二位新人学习几点:一,对爱情的坚贞不渝,敢于冲破陈腐的世俗。二,讲求实际,不铺张浪费。三,奋发图强,自力更生。”(掌声)为什么这样说呢?这第一点我也不多说了,二三点呢,大家也看得到:这些大红漆桌,华丽的布置都是酒店房东的东西,小吕和小张筹办结婚没有要那些时髦的现代青年十分讲究的家具、彩电、洗衣机、冰箱等,他们只是买了一台十七吋的黑白电视机,还有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品,录音机还是小吕早就买的,他们没有请来电影、录像庆贺,没有请来轿车、摩托车去接,去摆排场,他们只是在这儿摆了这七八桌酒席请来了大家作为对所有人郑重的宣告。这不是他们家里摆不起这排场,现在农村日子好过多了,人家家里有的是钱,可是,小吕和小张都没让家里拿一分钱,他们要靠自己的努力治那冰箱彩电,这些难道不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吗?(掌声)小吕和小张做出这些的确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是,他们为人师表确是也给社会,给我们大家作出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我们要宣扬他们,学习他们,祝贺他们!(掌声)下面,我们就请新郎新娘给我们说几句,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冲出酒楼,门内门外的手都在忘情地拍着。掌声在欢呼中过去,也在期待着下一分钟。吕风华掏出手绢给张莹莹擦下眼泪让她先说,张莹莹便点点头,她觉得她的心里实在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地痞的纠缠,外人的责骂,风华为她和家里闹翻,母亲为她挨人指骂……她看着满座宾客却没有自己的公婆公爹,她的鼻梁又有些发酸眼前便模糊了。吕风华再次给她擦去眼泪的时候,她轻声道:“还是你说吧。”
“高兴点儿,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更要注意身体。”吕风华满怀爱意,见张莹莹真是欲说不能便道,“其实,两位校长对我和莹莹是太过于夸奖了。我们作为一名教师,作为一名新时代的青年,我们只是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真正的幸福而大胆地做着自己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
屋内寂静无声,吕风华顿了顿,他看着怀里的刺玫瑰而朗声道:“这束红玫瑰实在是太漂亮了,然而,她从打苞到开花却不知刺伤了多少人的手。我和莹莹得到这红玫瑰一般的爱情,对于我们所刺伤的人,我们由衷地表示歉意,但是,我们也希望今后不要再有人摧折像这一样的红玫瑰。”
吕风华说到这里,他望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张莹莹,那意思是说“你还要说吗?”张莹莹摇了摇头,于是,吕风华端起一杯酒递给张莹莹,自己又端起一杯,然后说道:“我和莹莹感谢大家对我俩的关心和爱护,让我们一同干了这杯酒。”
宾客中马上有人反对道:“这第一杯酒还是应该祝贺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比翼双飞。”接着,附和的声音便多了,王校长站起来说道:“我看,这感谢酒,祝贺酒还是一起喝了吧。”
于是,众人都端起面前的酒杯,张莹莹正欲喝时,却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墨汁未干,但见字字遒劲:
风动红梅开,幽香飘万代。
枝枝披霜寒,朵朵见风采。
人生生为何,执着追求在。
世人皆如此,幸福自会来。
何方 梁磊贺
3月8日
张莹莹向何方望去,又见梁磊眉梢掩饰不住一股的忧郁。张莹莹不禁鼻梁发酸,她急忙伸出手去掏手绢,却感到手脚不听使唤,那泪水就夺眶而出,如泄闸的洪水欲拭不能,只好使劲地眨着眼睛,待拨开那片朦胧,但见脸下一块方被,被面潮湿一片。张莹莹努力回忆刚才的情形,呀,原来是一场幽梦!她不由得在心里喊道:梦啊梦,你为什么是这样的短暂?真是:自古多情空遗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记得中秋节那天,阳光明媚,尚未散尽的晨雾在辽阔的官沟坝上袅袅欲仙,几对水鸟在流雾中自由地飞翔,时而发出几声畅鸣,很是激越,像那山中的男女在对歌,水浪一层一层地扑向岸边,那一份执著让伟岸更显倜傥。吕风华把提包搭在肩上,左手拉着张莹莹,他们信步走着。
“莹莹,你敢下到水里面游泳吗?”吕风华问。
“你教我吗?”张莹莹笑道,“其实,我真想下到水里,然后变成一条鱼自由自在地游啊游,那该有多好!”
“可别变成了鳝鱼,”吕风华道,“小时候我最喜欢在这坝边石头缝里逮鳝鱼,然后拿回家宰了吃,或者做盘鳝,每吃一条还要念一句:筷子夹着黄鳝头,一口咬断脊梁骨。”
“格格,馋猫!”张莹莹笑道,“那我就变作一条鳄鱼,在你敢走到我身边时,我就一口把你吞了。”
“那样更好。”吕风华道,“我就呆在你的肚子里再也不出来,吃你咽下的饭,喝你咽下的水,天天守在你的心边和你说话。”
张莹莹道:“如果真是那样,你们家里还不要把这官沟坝里的水抽干,然后把我逮住开膛破肚。”
“他们不敢的,”吕风华笑道,“因为你是一条鳄鱼呀!”
“噢,我是条鳄鱼他们就不敢了?我是条鳝鱼就连你也敢了。”张莹莹想及吕风华的一家人对她的看法,她不由有些愠色,又道,“真是鱼善被人逮,人善遭人宰。”
吕风华忙道:“看你,又联想翩翩了。”
“哎,说真的,我们得赶快走,”张莹莹也不想有一些扫兴的话语,她很珍惜这与吕风华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道,“要是你老爹凑巧打这儿过看见我们咋办?”
“我就这样办——”吕风华说着一把把张莹莹揽入怀里,又道,“亲你一下。”
“有人!”张莹莹娇羞欲闪,而吕风华硬是把嘴凑过来,且道,“有人也要亲,让他们眼气。”
“不要,不要……”
张莹莹正胡思乱想,却听有人敲门,她心烦意乱,索性来个谁也不理。过了一会儿,又听又钥匙开门的声音,门开处,只见吕风华收起钥匙进来道:“莹莹,你在里面为啥不开门?”
“我不知道是你。”张莹莹慌忙抹了几下脸面站了起来。
“你哭了?”吕风华一眼看出张莹莹脸上依稀的泪痕而心痛道,“出了啥事情?”
“没,没有。”张莹莹道,“你坐,我给你倒水。”
“还没?你看,眼泪把被子都打湿了一大片。”吕风华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又道,“到底出了啥事?难道连我你也不给说吗?”
“梁磊又来了。”张莹莹一下子又倒卧在被子上,双肩上下耸动。
吕风华楞了,那直直的眼光渐渐散出愤怒的神情,许久,他又道,“他,他人呢?”
“走了。”
“他啥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吕风华本能地道,“那他啥时候走的?”
张莹莹怕吕风华另生疑心,她坐起身哽咽着说了梁磊从来到走的经过,吕风华双拳紧握,他使劲地在床上一捶站起身道:“他太过分了,我找他去。”
“不,不要……”张莹莹抱住吕风华,她已经成了泪人。
“你放心,莹莹,”吕风华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他给张莹莹擦去眼泪又道,“我不会和他打架的,我要和他说清楚。”
“你晓得他去哪里了?”
“有何方在一起,他们绝对到双沟王明清那儿了。”吕风华说罢便走出门外。
何方与梁磊确是到了车站王明清那儿。从张莹莹那儿出来,二人合骑一把自行车,何方问:“你啥时候回来的?咋没到我那儿去?”
“有半个多月了。”梁磊道,“家里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也就没顾得上你那儿去。”
“这回准备在家呆多久?”
“复员了,不再去了。”
“吕风华知道你回来了吗?”
“他知道。”梁磊道,“我也还没有上他那里去。”
沉默了一会儿,何方又道:“那么,你知道他和张莹莹的事吗?”
“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梁磊道,“虽然在部队时张莹莹已经给我写了绝交信,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是和风华搅在了一起。”
“我觉得,这事你就算了吧。”何方道,“既然他们两人都互相愿意,你也不要因为一个女人丧失了朋友义气。”
梁磊愤然道:“这事说到底是吕风华不对,是吕风华不够朋友。”
“我觉得好可惜:我们都是有六七年交情的好朋友。”何方叹道,他感到梁磊是不愿善罢甘休的。只听梁磊道:“我为啥说风华不能跟张莹莹谈?何方,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其实张莹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
何方听了说不出话来。接着,梁磊向何方讲述了他带张莹莹到北京的故事。
进入双沟车站,王明清正在带队检票,何方把自行车放好,梁磊从王明清那儿拿来钥匙打开门,进得屋内,梁磊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屋顶默默无语。何方笑道:“昨夜一夜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有入睡。”梁磊道,“在部队时我不吃饭能睡三天三夜,中间只起来解三遍小便。”
“还没饿死?”王明清进来道,他把票夹和票包往桌子上一甩,但听何方接道:“饿不死的。有一句俗话说‘男人饿三天靠墙穿裤子,女人饿三天上山撵兔子’,所以说他才饿三天至少还能靠墙穿裤子。”
梁磊坐起身道:“不说吹牛的话,我饿三天也能上山撵兔子。”
“也是个女人。”王明清笑道,何方随后也笑。
梁磊抬手一指道:“哎,那票包里够中午吃一顿了吧?”
王明清忙拽过票包生怕被抢走似的道:“你那饿三天的肚子一定比老水牛的草包肚子还大三分,这包里的不够。”
何方道:“那不要紧,还有你那小红包里的。”
“小红是名花改主了。”王明清道,“上星期三的晚上十二点正式断交。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拽着她的胳膊从马家街的这头打到马家街的那一头,把她打害怕了。那天晚上天又冷,她抱着两个胳膊说‘王明清,我算怕你了,我们好合好散,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断交’,就这么爽快!”
“说的好像还有非正式断交的。”何方道,心中却对王明清的爱情观不敢想象,又想到那小红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文静大方,还帮何方打了一件毛衣。那王明清道:“那当然了,小两口打打闹闹,离离合合不是家常便饭吗?你们先坐,又到带队的时间了。”
王明清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跟来一人,却是吕风华。王明清笑道:“看看,我今儿晌午是要掏干腰包了。”
一路的奔跑,吕风华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知道不可能,也不允许闹出满世界都知的绯闻,他在思索着如何面对梁磊,所以,他一进门便道:“喂,回来了就不上我哪儿玩去?”
“还没顾得闲。”梁磊站起身道,“你打哪儿来?”
“从学校。”吕风华道。
梁磊不再接腔,因为他不知道吕风华从哪所学校来的。四人又闲谈着各自的情况,王明清说了不少车站车上的趣闻,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早已变得世俗,圆滑而风趣。当王明清又出去检票的时候,吕风华顿了顿才道:“梁磊,你知道我和张莹莹的事情了吧?”
“知道。”梁磊冷冷地道。
“何方也不是别人,我想我们应该坦诚地谈一谈。”吕风华道。
“你说。”梁磊依然冷语道,心中愤怒:你敢抢我的女人,还要我怎样和你谈?
吕风华道:“我想我们都应该正确地面对这个现实,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张莹莹而失去了我们多年的交情。”
“那你说咋办?”梁磊问。
“我们都应该尊重张莹莹的选择……强扭的瓜不甜。”吕风华竭力找着言辞希望能说服梁磊,然而又觉舌头发短。
“风华,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为一个女人和你怎样怎样,”梁磊郑重地说,“只是,我要告诉你,你绝对不能和张莹莹谈!好了,你们在这儿玩,我还要到我战友那儿去。”
梁磊说着竟起身走了,吕风华愣了许久自语道:“这不是耍横吗?”
何方一直没有表态,这时见吕风华似有怨恨的神色,他才道:“你是从张莹莹那儿赶到这儿的?我和梁磊在来这儿的路上,他向我说了他和张莹莹之间的一些事情,梁磊说你不能和张莹莹谈的原因主要只有一点......”
“你说——”吕风华催道。
何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憋了一会儿索性直言道:“他说,他说张莹莹已经是他的人了。”
正是:风雨不由人,恋情多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