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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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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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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四十回)连载

 

第四十回     省级统考省心省力

   烦琐恋情烦人烦事

 

识大体,师生同舟共济。

工作原则都摒弃,美酒换考题。

 

深恶痛绝作弊,扭转校风奋力。

关键时刻又忘记,全是白费力。

 

——谒金门·白费力

 

且说何方说到张莹莹已是梁磊的人了,吕风华的脑袋“嗡”地一下,嘴里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莹莹昨天晚上是在她同事那里睡的,难道她还会骗我?”

“我不是说昨天晚上的……”何方看着困惑中的吕风华,他学说了一遍张莹莹到北京的故事。吕风华听了欲哭无泪,心中像打碎了五味瓶,他只是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看着吕风华远去的背影,何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联想到何为与方春兰的爱情,以及王明清与小红,又不禁想及欧阳晓凤来。何方很清楚自己,他是一直暗恋着欧阳晓凤的,好友们的爱情磨难丝毫没有减退他对欧阳晓凤倾恋的美好憧憬。

冬天的夜色就是来得很快,太阳刚落霎时就夜色弥漫了,还没有开始上晚自习,天色就已黑透。教室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喧嚣之声使得教室内像是在搞什么集会,声声入耳但听不清一句话语。何方也是提前来到了教室,只是因寝室里石华君、权为征等正围着画板支起的赌桌打牌,烟雾缭绕,就像刚放了一颗烟雾弹让人无法置身其中。教室里的黑板上写着美术体字:请同学们把所要捐的书交到苏劲风处。何方把今天带来的书择出五本准备交去,却见李晓伟举着一本书向熊玉琼道:“这么好看的一本书是谁捐的?我给它换一本。”熊玉琼笑道:“那是不爱学习的人捐的。”何方听了心下一动:自己何不也去看一看了?反正自己带的有多的。

苏劲风的书桌上已经堆了很多书,并且他邻桌的书桌也被霸占了,那书,薄的,厚的,大的,小的,精装的,简装的,样样都有。何方走过去一本一本地翻看,但见《马克思主义基础》《列宁选集》《毛泽东选集》之类的书居多,还有不少像《将军传》《三侠五义》《西游记》等等,大本头的是些杂志月刊。何方把自己相中的书放到一边,苏劲风则道:“哎,哎,搞么?搞么?没见你捐一本书你还到这儿选来了。”

何方笑道:“你咋知道我没有捐?”

“我是搞么的?”苏劲风用笔捣捣笔记本道,“这纸上没有你的名字呀!”

“纸上的名字不是人写上去的吗?你写上不就有了。”何方笑道,苏劲风道:“你想得美!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先把书拿来。”

“那有么问题?等会儿我放几只兔子,不给你作难。”何方学着苏劲风的随州口音道,苏劲风听了笑道:“你来了还有么说的?不过,你选走的最低得一对一的换。”

何方道:“那当然。就这几本,先放这儿,我去拿书。”

何方回到自己的课桌边抱出一摞书来到苏劲风面前,先交够了应捐的书本数目然后调换,最后又相中了一本《徐志摩诗选》其中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沙扬娜拉》曾令何方心旷神怡,而今遇着了这本书何方欣喜异常,只是自己没有多余的书可换了,于是,他便向别人借,李仕文道:“我这里还有几本杂志。”

何方道:“杂志恐怕不行吧?——你那都是班上订的。”

李仕文道:“别人不行你行的,你就是没有书了苏劲风也会给你。”

何方便拿了两本杂志来到苏劲风面前道:“苏委员,我用两本换一本行吧?你看,论数量,是二换一,论大小,是二比一,论重量,起码是一点五比一。”

“你那不是书,不行。”苏劲风道,这时门口进来的黄伟听了接口道:“那不是鹿,难道真是马?”

“指鹿为马,一股酸气。”苏劲风道,“好了好了,本来这杂志是不能算数的,只是你们这些文人酸气熏人我受不了,拿走,快拿走!”

“多谢!多谢!”何方拿起书笑着走了,刚回到座位上却听权为征进来叫道:“何方,给我的交了没有?”

“糟了!”何方一排后脑勺歉意地笑道,“本来是给你带的有,可是刚才尽换成好看的了。”

权为征道:“乔子,那你岂不是把我也给坑了。”

“不要紧的,你过来我给你说。“何方向已走过来的权为征道,“附耳过来——多找几本杂志也可以充数的。”

权为征道:“鬼话,不是说杂志不行吗?”

“说归说,做归做。我刚才还用两本杂志换了这本书。”何方向权为征抖了抖《徐志摩诗选》权为征见了仰天长叹道:“哎,再晚些年我就可以写几本送给学校,只是仓促之间……唉,只有试试去看了。”

这时,苏劲风走到讲台前说道:“同学们静一静,我说几个小事:第一,还没有捐书的赶快交上来,明天早上就要交到图书室了。第二,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南漳山影中学现在生活条件很困苦,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许多师生还穿着单衣,下雨还赤着脚丫子。襄樊市教委下去考察后号召全市各单位、学校有钱捐钱,有物捐物。我们学校作为一个兄弟学校,学校要求每人至少捐计划粮五斤,钱多少不限,另外,谁有不穿的旧衣服旧鞋子也可以捐。”

教室里马上一片哗然:又要捐了!

“他们困难要我们捐,我日子不好过谁又管了?”

“还说是自愿,既然是自愿,为什么每次不交就扣了?”

“总是领导们拿我们的血汗钱捞政绩。”

“你小子思想就是不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美德,你小子就是忘本了。”

这时,熊玉琼站起来道:“同学们,听我说几句:对于学校频繁的捐助活动,说心里话,我也力不从心。可是,当我与需要捐助的地方一比,比如南漳山影中学,我感到我还是比他们优越幸福许多,毕竟我每天可以吃到大米干饭白面馍,衣服不管好坏但不愁冷暖。我想大家的生活也不比我差,我们每天少吃一个馒头,要不到一个月就够五斤粮票了,大家说是吧?是的,我是南漳人,所以我站起来了!可是,设想一下,如果我们在湖北省外,如果我们在中国之外,我相信大家此刻都会站起来的!希望大家伸出你们温暖的手,不拘多少,南漳人民都会由衷地感谢!在此,我先代表南漳人给大家说一声:谢谢!”

“哗哗”的掌声四起,大家真没想到一向文静不善言谈的熊玉琼在这个时候能站起来说出这番话,接着班上还有几个南漳的同学也站起来表示谢意。李晓伟起身道:“熊玉琼,我支持你!我个人再捐款五元!”紧跟着,简媚、华其芳等一班女生都起来响应,男生也不甘示弱,靳一叶、少向云,魏明胜,云海峰等也站起来做出表率。

教室里群情激动,但也有不少确实困难而不愿多捐的。苏劲风待声音稍小时又大声道:“大家静一下,还有一个事就是,下星期四的上午《发动机》全省统考,这次统考关系重大,一方面是学校评估的事,另一方面就是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红本本的问题。据说这次是省的人直接下来监考,学校很重视,并且开了好几次会研究,希望同学们都要好好复习争取每个人都能顺利过关。”

又是一阵哗然,惊恐与叫骂搅成一片。靳一叶忙站起来整顿秩序,教室里才渐渐静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只听“扑通”一声,接着又是“嘎嘎”两声,有人便欢叫道“麻雀,麻雀!”“快关门,别让它跑了!”——仿佛见了珍宝,大家雀跃起来。

靠近门边的人把门关上,坐在窗子边的把窗子关严实了,有杂七杂八的手臂开始向那麻雀挥舞,或赤手空拳,或拿本书刊,或举着羽毛球拍,更有杂七杂八的嘴巴叫喊着,或言逮住麻雀,或言让麻雀不停地飞,几乎没人再看面前的书本,那统考的恐慌早已被突如其来的麻雀搅得烟消云散。那麻雀惊颤地在教室里不停地飞躲着,并横冲直撞,把那日光灯撞得乱摆不定,终于精疲力竭,它不得不停在摇晃的日光灯上,郑海林站到课桌上伸手去抓,那麻雀只是“嘎嘎”地叫了两声,不躲不藏,绝望至极。有人不断地向郑海林出主意:该让这只麻雀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欢乐,以驱逐这单调的中专生活。最后,那麻雀的两只小腿被缠上两根半尺长的纸带又腾空而起,它在教室里绕上几圈却总是找不到出口,劳累的它不得不又抓住日光灯罩子小憩,可是,刚停下来身边便飞来一个个的粉笔头,仿佛此时海湾战争的飞毛腿导弹。那麻雀又惊恐地展开双翅“嘎嘎”两声,继而“哗啦啦”的纸镣激起的欢呼声,郑海林即兴唱着“我是一只小小鸟,总也飞飞飞不了……”

何方握笔捧腮默默地看着带着脚镣的麻雀,不由回想着自己十多年的生活来——何方是一个性情内向的人,从小一直都在勤勉地生活。小时候,家庭成分高,生活条件苦,五六岁的何方便削下一根木棍作扁担,找上两根小绳当拘绳(捆东西用的绳索),约了一个小伙伴,二人各自一天两担柴往家里捡。那时候,村边的树林成片,先一天用镰刀削下树枝,第二天便捡晒干的树枝往回挑,直到一片片树林销声匿迹被连根刨完。有时他们在村里捡破烂,然后拿到村里的小商店换来针线放在妈妈的针线筐里。妈妈很喜欢他,何方也深爱自己的妈妈,从小便作妈妈的小火夫,帮妈妈在灶前添柴烧火,而妈妈做饭时总会为他烤面叶,烧红薯之类的。

记得那天和同伴们正在小水沟里赤着身子嬉闹,那个乡村女教师过来问:“你们想不想上学?”“——想。”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女教师又道:“那好,晌午叫你们妈妈到我那儿去报名。”

于是,何方开始了校园生活,第一年的学费才五毛钱。

大包干后,何方家里的情况日益好转,他顺利地升入中学,只是中考过后,他悲观至极,是足不出户在家里呆了一个暑假,他感到自己考不上学确是愧对了一家人的心,尤其是临考前自己患上了假近视,大哥从武当专程赶回家到处求医抓药。

何方还是得以继续上学,只是考取的却是自费中专——三千八!这让他总是自卑地难以抬起头来,同时他自恨,他知道造成这样的结局主要还是因为那时很多心思花在了别处。近年来,父亲生意的失败,家道日益困窘,何方有时在想,当初何必要上这个狗屁中专呢?更有甚者,每月还要回去索要生活费,把母亲逼得四处求借。

踏入中专学校,本以为这里充满了欢笑,可是生活赋予何方的多是忧郁。他多么渴望早日毕业,早日开始自己的独立自立的生活,然而,那一天是多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遥遥无期。此刻,何方感到自己就形同那只可悲的小麻雀:本以为外面黑暗寒冷而教室里明亮温暖如春,未料一头撞进来了却是苦海无边。何方信手写了几句小诗:

撞如欢笑的乐园

戴起脚镣惊恐地颤

要飞出罪恶的乐园

何处是涅槃的路岸

晚自习只上了一节课靳一叶就宣布下自习,原因是大家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出去找书辛苦了——学校领导有时也是很体贴学生的。大家一阵欢呼,掀桌子盖,放书本,挪板凳等发出的噪杂声一片。石华君大声叫着权为征的名字道:“权为征,走,继续搞!”

“想翻本?搞就搞,谁怕谁!”权为征笑道。

“真是他妈的不知道死活两个赌棍。”黄伟看着已经走出门的权为征和石华君笑骂着。何方走过来道:“他们打牌,我们是无处可藏了,这么冷的天。”

郑海林道:“走,我们也到寝室去,先给他们交待好,打牌归打牌,不准抽烟,狼烟大冒的叫我们咋睡得成?”

黄伟道:“抽烟怕啥?只要莫乱嚣嚄。”

郑海林道:“你是个烟鬼,烟神经都麻木了,你当然不怕了。”

何方道:“他不是烟神经麻木了,而是烟神经太活跃了需要那种味道,哪怕是二手的。”

三人随后回到寝室,却见石华君正在支画板作赌桌。黄伟不由又骂道:“你娃子简直是活糟蹋了那么好的画板。”

石华君回击道:“你是活糟蹋了那么高雅的文学,枉读了一肚子书,说话如蠢猪。”

“他不是活糟蹋文学,而是活糟蹋人家谈文学的小妞儿。”权为征笑道,众人随之哄笑。

何方道:“下星期就要统考了,你们还有心情打牌?”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你这老乔子保镖我还怕他个鸟!”权为征道,说话间看见另一个牌友出了牌又拿起来换,权为征不让,道,“出了就是出了,快拿下来,吃喝不论来赌过硬。”

黄伟歪靠在床上烦道:“小声点儿不行?”

“莫说莫说,给,搞根烟抽。”其中一个赌棍掏出了烟,又道,“你们谁个还抽?”

不一会儿,寝室里烟雾缭绕,何方和郑海林直是埋怨,权为征忙道:“就这一支啊,免得扰乱了我老乔子看书。”

一支烟抽完,几人已经玩过了一圈,叫骂声不绝于耳指点谁输谁赢。石华君笑道:“黄伟,你个王八蛋烟混到嘴里了就啥也不说了。”

“爷们懒得说你个王八蛋。”黄伟毫不客气的说,“赌鬼,你听我给你念首诗听,题目就叫《画板》——

“你支撑过地球的经纬

蓝天也曾被你托起

我崇敬你的功绩

赌鬼对你也格外珍惜

 

你用水平的板面

标注着公平

笔直的四边

隔不开鬼怪的勾心

 

欢笑的对你赞美

愤怒的对你诅咒

你麻木的神经

总是唱着公平的歌

永远说着

无本万利

 

非比寻常的统考使得学校领导紧张万分,上至校长书记,下至学生园丁,全面宣传大造声势,更有一级级的督促加压,于是,一个积极备考的紧张气氛在校园里逐渐形成。秦明的叔叔是八八○四班的《发动机》任课老师,秦明留级的事对他影响和打击很大,面子、官职统统都没有了。他知道这次统考的重要性,不仅仅对学校,对学生影响很大,也对他自己关系重大,考好了没说的,考不好,别人的议论暂时放一边,有可能会降级,甚至进不了教室了。所以,这位昔日的秦主任从政治观点分析,由个人利益出发总是深感责任重大,晚自习时,以及学生没有课程安排的时间总会见他在教室里转。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统考前夕。秦老师显然憔悴了许多,只是,这一日,白天没见他的一个影子,晚自习时他匆匆来到教室和言细语又十分郑重地嘱咐道:“今天我在陪省里来的监考老师。同学们明天考试都不要慌,从小学到现在,大考小考,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不要怕,做题先易后难不急不躁。今天晚上都不要学习时间太长,免得影响明天的精力。就这事,我走了——有瞌睡的现在就可以去休息。”

同学们都极为知趣:老师甘与大家同舟共济,能不感动,能不发奋吗?所以,大多数同学还是坚持到了下自习时间,就是回到寝室躺在被窝里还互相提问,那打牌,抽烟,疯笑的情景不再演绎,精神可嘉——这才是考前的应有气氛呀。

寒星如玉,滴滴翠光洒向幽暗的大地,宿舍楼里,幽梦千里,酣睡如醉,恰恰这时有“咚咚咚”紧急的敲门声,并有一个轻轻的,急切的,兴奋的声音道:“起来,起来,快起来。”寝室里的人听出了声音,“是秦老师!”门开处,秦老师一个箭步跨进门内道:“都快起来,轻声点儿,然后都到教室里去,有些统考题我给你们讲一下,别耽误,都赶快去。”

秦老师逐个寝室的喊叫,楼上楼下地跑,料峭寒夜里,他满额大汗,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怜一片老师心。待秦老师回到教室里,教室里早已是人山人海,由于是两个班级的学生合坐在一个教室,里面不久便温暖如春。但见那一张张脸面:睡梦犹存,眼屎未干,蓬乱的头发正梳妆,歪斜的衣裳待整装,嘴巴呵欠连天依然翘首以待,手指瑟瑟畏寒强自执笔在握。秦老师满面春光,灯光下他激昂地道:

“同学们,这么早把大家喊起来——还不到四点!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我和付老师费尽了心机在凌晨一点半才弄到了这些题目。我们都是为了能让大家考出一个好成绩,希望同学们能理解我们的这一片心情,不要乱说,等会儿我给大家说了题目,同学们就默默地背,不要出声,夜深人静的,免得让省里的人知道了。好了,闲话少说,大家准备好纸和笔,我开始念了……”

自打开始入学,这些同学大多都没有起过这么早上自习的,尤其是在这寒冬之夜,然而,大家都毫无怨言。题目念完后,同学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和座位,秦老师说这至少是八十分的题,所以,教室里一改往日的的喧闹,大家都专心默记着,静夜里,仿佛能听到几十颗“怦怦”的心跳——激越之情。

正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上午九点钟开考,同学们是胸有成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那些平时上场离不了“保镖”的诸如权为征、余天清之流,这次他们趾高气昂也能说句硬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毕竟也有些心虚怕有意外,权为征道:“说心里话,搞这么大的阵势,老子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张国强道:“不慌都是骗人的。”

云海峰道:“我倒想起中考前我老师教我的考试要诀:

“走进考场心不慌,必胜信念心中来。

试题容易不大意,试题较难要联想。

先易后难有顺序,切莫卡壳误时光。

提笔答题补充满,细心考试心不慌。

大家听了直笑,余天清竖起大拇指道:“你娃子真牛!”

其实并非所造声势那么严重。省里只下来了两个人携送考卷并作巡视,那秦老师和付主任昨日从早到晚一直陪着这两人吃喝吹侃玩乐,到了深夜,那两人终于抵挡不住糖衣炮弹的侵蚀与轰击,他们交了械。次日考试,二人坐在办公室没精打采地喝水,实在感到过意不去时才到考场外走上一圈。考场的监考老师都还是本校的老师,他们一改平时应有的监考作风而是站在门口监视那巡视的来了没有,像一个哨兵。“笑面虎”付超群付主任也变得切实温善,他转到考场里逐一叮嘱:“注意啊,别让巡视的逮住了,否则后果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多同学只用了大半个小时便已做好了答卷,只是秦老师有交待:每个人至多只能提前半小时交卷!所以,那些做完答卷的闲得无聊,互相间挤眉弄眼得意非凡,因为这可不是以往的因寻求答案而交头接耳,有的甚至爬在桌子上打起盹来。也的确,昨夜太劳顿了。

统考是这样的顺利,这是所有同学都预想不到的,难怪后来有人编出一首打油诗单道这统考的好处:

统考好,好统考,上下一心乐呵呵。

考得高分高名声,扬名立万在今朝。

在今朝,要统考,玩性收敛学性高。

此次考核非寻常,一旦落马全报销。

全报销,空哭嚎,四年心酸白费了。

“红本”拜拜亲朋骂,一生窝囊在今朝。

在今朝,好统考,教师领导心儿跳。

个人学校重名声,说天要使考核好。

考核好,心要操,上紧发条泼唾沫。

正道光明邪门高,请君莫向别人说。

别人说,考则抄,此次考试真没抄。

考前题号多熟晓,冒险劳神无须了。

无须了,心儿跳,“红本”在握身段俏。

美梦未来多沉醉,他日犹谢统考好。

统考好,好统考,学生学校互依托。

上下协力树高标,好,好,好。

 

但说那考场中的莘莘学子,九点钟开考,好不容易挨到十点半,有一个考生迫不及待地交卷出了考场,紧接着都起身准备交卷,好像商量过似的,霎时考场便完全失去了它的严肃性,那些勇士似的学生一个一个春风满面笑融融地或回教室,或回寝室,不久,考场是人去楼空。权为征、余天清、何方三人一同出了教学楼向食堂走去。权为征道:“上这十几年学来,老子还从没有这么顺利地考试过,并且全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

“这一门课就算‘拜拜’了——圆满结束!”余天清也得意地道,权为征又道:“但愿每门课都搞统考,老子不操心,老师们就捉急了。”

何方道:“这次付超群也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虽然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但他丧失了狠抓校风校纪的牛皮原则。”

“考试时,白飞还在翻书,付超群走到白飞旁边也没有说。”权为征道。

“别提他,一提他个王八蛋老子就烦,就最恨他。”余天清道,因为他又想起付超群害得他还有一门功课还没有结业的事。

饭厅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像侦察兵一样的在打探中午的饭菜,权为征等三人也进去从窗口望了一眼,出来欲回自己的寝室,经过橱窗时,何方道:“走,过去看看,才出的。”

三人一起来到橱窗前,看那头版文章却是那次为山影中学捐助的事,文章道:

阿拉伯数字,工业校众心

 

衣服416

人民币1220

鞋袜、手套81

计划粮5000余斤

在启明星依然熠熠闪光的时候,一辆东风140车飞一般地驶向南漳山影中学,它满载着襄樊工业学校一千多颗师生园工的沉重、火热的心:山影的同胞,春天也属于你们!

诚然,仅仅这四位数字的阿拉伯符号是难以解决山影中学师生的饮食断续,衣被无着,住房倾危等等这些燃眉之急,但是,这一片爱心已向全社会做出了召唤:1220元人民币,这是一元,三元,五元……累计而起的,5000余斤计划粮,这是每一个师生从口中挤下的。

相信会有许许多多个如工业学校一样的单位,都会伸出他们热情的双手。

中国有句俗话:礼轻情意重。在水灾旱灾遍临全国的今年,这已不知道是工业学校第几次献出的殷殷爱心!工业学校也不富裕,学校目前面临搬家建校,级级评估等等引起的资金短缺无着,大部分同学来自依然贫困的农村。然而,他们宁愿集资,节衣缩食,在建设自己的同时仍援助着深处困境中的同胞。

这是华夏民族的美德!

山影的同胞,雪莱不是说过么: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王婆卖瓜,自夸自瓜。”权为征道,“你做了好事,人家山影中学不写份感谢信来,自己倒表扬起自己了。”

何方道:“别这样说,山影中学不是困难吗?他们的纸和笔肯定很紧张,再说会有许多捐助的单位和个人,一一写表扬信,得多少人力物力?”

“你们看,学校学生有一千多人吧,老师领导也有百十个吧,就捐了这么一点儿!如果按学校下达的任务来看,这都是学生捐的,一百个老师,一人捐十块也有一千了!”余天清道,“是学生给老师领导们脸上贴金,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捐了呢。”

“你娃子素质低,看我,做了好事不留名。”权为征笑说,又道,“呦,你们看,‘袁涂鸦’的无头无根的竹竿也贴上了。”

何方道:“还挺像的,‘袁涂鸦’应该上美术学校的,可惜了。更可惜的是,这么大的版面却不见我们石画家的大作。”

权为征笑道:“石画家的画板这一段时间忙,他没工夫画。”

“别尽说瞎话了,等会儿又要排队等饭。”余天清说着欲走,看见张国强在饭堂门口喊道:“何方,开饭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先去吃了。”何方向已经端着饭碗的张国强走去。

十天辛苦,一朝解脱,全体师生一阵欢呼。下午本来是团组织活动日,学校宣布下午及晚上所有师生放松休息自由活动,只是紧张了这么多天一下子又无所事事,许多人都无所适从而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何方依旧呆在教室里看书,楼下打篮球的,打羽毛球的,打乒乓球的,喧闹不已地动山摇。这时,门外有人叫道:“何方,有人找。”

何方扭头向门口看去却是梁磊,他忙收起书本和梁磊一同下了教学楼。梁磊道:“你在信中吹你们学校如何如何,我看这儿不怎么样呀!”

何方道:“现在看是不怎么样,如果用七十年代的眼光看这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梁磊道:“那还是不错的,像这花坛、篮球场、林荫道、教学楼、宿舍楼……在七十年代不是落后的,但也不是领先的。”

“这就是了。何方道,“这些建筑全是七十年代刚建校时的,现在过了二三十年当然不怎么样了。再说,我们学校正准备搬迁,更不会再在这里投资了。新学校在襄城,教学楼是阶梯式全封闭式的,设计师说,保证一二十年之内这种样式不落俗套。”

梁磊道:“新学校再好你住不到,还不是干想想罢了。”

“还能住半年的,”何方道,“最迟在明年开春时全校都要搬过去。”

回到寝室,寝室里已难以进去人,烟雾弥漫,时而夹杂着几声争吵,几个赌徒早已围圆了画板,瞪得眼球欲出。何方退出门道:“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这些赌棍成天到晚一有空就赌。”

梁磊道:“学校里也准赌博?”

何方笑道:“这是社会大环境呀,不可抗拒!有几句顺口溜说:十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二亿在扯呼。就是说中国人只要醒着的没有不赌的,不准也管不了。”

“你赌不赌?”梁磊笑问。

“我?我还在扯呼。”何方道,“哎,你到风华那儿去了没有?”

“没有。”梁磊道,“我不想见他。”

何方痛惜道:“真是为了一个女人就翻脸不认朋友了。”

“也不至于。”梁磊幽幽地道,“我只觉得他不值得。如果早知现在,我当初就不会……”

何方听了无语作答,看着太阳西下又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是爱情的主题曲,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所以,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把爱情和友情衡量了又衡量。”梁磊说着又长叹一声道,“唉,我现在想开了,一切随缘,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又何必强求呢?——由他们去吧。”

“真是大彻大悟入佛门了。”何方释然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梁磊看着几只飞走的麻雀答非所问道:“走,我们坐在那儿玩一会儿。”

二人来到“情人岛”对面的一个小土包上席地而坐,干枯的野草点火即燃。何方道:“这儿是个好位置,对面是我们常说的‘情人岛’——情人谈情说爱的地方。我们两个好有一比:遥看情人岛,近说情人事。”

“可惜你不是一个姑娘。”梁磊道。

“可惜你也不是一个女子。”何方道,蓦地脑海里闪现出欧阳晓凤的俏脸,又道,“刚才我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反正不会遁入佛门。”梁磊笑道,“以后,我打算找个车开,天南海北,周游世界。”

“这是个好职业。”何方道,“想那时刚入伍时,你自己开着送兵专车,那时的确令很多人羡慕。”

“这几年在部队上虽然没有开汽车,却是在开坦克车,比开汽车威风得多。”梁磊笑道,“哎,明年你毕业了,估计能分配到哪个单位?”

“这个不好说。”何方道,“原则上是各回个县,再说,现在各个单位上都不想要刚毕业的学生,主要是因为这几年校风不好,学生不好好学,出去了理论没有理论,实践没有实践,待遇要求又高,谁还愿意要?再一个现在的单位注重现行效益,要求每一个人来了就能干,所以说分配很难。”

梁磊道:“反正总是要分的吧?”

何方道:“这也不一定。现在大学生都在搞双向选择,也就是单位选你,你选单位,不敢说到时我们也是这样。再说,即便分个单位,如果单位不好谁又愿意去?”

“照你这样说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到头来工作还是个老大难问题,”梁磊道,“哎,听说欧阳晓凤已经毕业了?”

“是的。”何方道,分明感到心中一热,那一张美丽的笑脸又浮上心头,但听梁磊又问:“她分到哪个单位了?”

“县医院。”

“县医院是个好单位,又是个事业单位,又在市区。”梁磊道,“你们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何方装傻道:“啥进展?——没那事的。”

梁磊捣了一下何方的鼻尖笑道:“连我都还瞒呀?你出去问一问,哪个不晓得你们谈的热火朝天的?”

“我不骗你,真的。”何方依然否认道,“我和她关系的确不错,只是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再说,我现在不想谈朋友,一个是还在上学,再一个你也晓得,我家现在条件很差,根本不允许我浪费一分钱,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想,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现在不谈也好,等毕业了再说。”梁磊道,“不过,有一点你可要注意,你毕业分配时千万别离她太远!欧阳晓凤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记住,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何方笑了笑没有接腔,而心中是一百二十个认同梁磊的话的,他在内心深处深爱着欧阳晓凤,时常听到她的消息,或是能谈论关于她的话题,他的心中就感到无比的幸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有时也想,如果将来没有欧阳,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拥有什么。他多么想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却是欧阳晓凤,然后拉上她也去“情人岛”上,或者去压铁路,逛公园,去游那别人看不见的丛林深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面对爱情,一种自卑的心理使得何方总是只这样想想而已,连在别人面前承认都不敢,而他也在内心深处深究过为什么不敢:绝不能对欧阳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呀!所以,他渴望毕业,渴望自立的生活!

“对了,我咋忘了,到时候你找一找王明清,他的叔叔挺可以的。”梁磊道。

何方道:“在哪个单位?”

“交通运输大队。离县医院很近的。”梁磊道,“王明清的叔叔挺可以的,应该是个经理。”

“这个单位是还行。”何方想着近几年在往来学校的路上花费很少,便这样想着,又道,“只是不晓得能不能进去。”

梁磊道:“试一试,我回去了先给王明清打个招呼。”

何方道:“我也快放寒假了,回去了再说。”

梁磊道:“放寒假了我们到一起好好聚聚,还有何为,自从我当兵走了几年都还没见过他。听说他在教书,在哪个学校教书?”

“在双沟东面的一个中心小学。”何方道,想着何为的苦恼又道,“何为谈了一个女朋友,只是他们家里都不同意。”

“为啥?”梁磊问,又笑道,“是长得不好看?”

“也许吧。是脸上有很多雀斑,”何方道,“不过,条子很好,人也不错。”

“唉!”梁磊长叹一声,不免又想到张莹莹,并道,“谈朋友真是人生的一大难题。”

正是:青春烦恼多,爱情最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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