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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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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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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轶事(第四十二回)连载

 

第四十二回      贪风流痛失前程

   消聊赖悔入禁地

 

一夜风流失志气,家里家外干受气。

大好前程自毁弃,不能提。

 

贪情贪色是本性,似梦似幻一时新。

新鲜易逝易失落,亏了心。

 

——摊破浣溪沙·不能提

 

且说吕风华见张莹莹只是无语流泪,他便八分地相信张莹莹是去过了北京,而“去了北京”的结果他不敢想象,所以,他吼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吗?”

张莹莹看着几近疯狂的恋人,她一下子坐在床上伏在被子上无声地抽泣,泪水汩汩地渗入被褥,那是不尽的心酸、屈辱与悔恨。她深感了对梁磊的恨,是他诱占了自己的初恋,霸占了自己的贞操,从而一点点扼杀了自己美好的向往。同时,她也深感了对自己的恨:为什么要爱那些虚荣?为什么不自始就执着于自己的追求?现在,一粒苦果不仅仅自己在吞食,还伤害了自己心爱的人,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良久,张莹莹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一双有力地手托起,但看吕风华也是一脸的悲戚,吕风华把张莹莹揽入怀中,往日的美好尽浮于眼前。多少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他们走在田埂上,坐在旷野间,谈那张生与崔莺莺,说那牛郎与织女,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更多的时候,他们相视而笑,甜蜜无限,他们相拥而卧,挚爱无边。

他们卧在了床上,鞋子掉了,衣扣脱了,嘴唇与嘴唇紧密地咬合吸吮,吕风华感到了浑身的燥热,张莹莹感到了腰带的渐渐松落,于是,一时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接下去的情景是什么,那么,这将又是一次错误吗?她下意识地抓住吕风华躁动的手指,吕风华挣脱着随口道:“莹莹……”张莹莹无力地叫着:“不,不……”

当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张莹莹的眼角不由滚下两串莫名的泪珠,对于吕风华今晚的作为 ,她不知道怎样说才好,虽然自己是真心地爱他,并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她此刻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她想,吕风华是真心地爱她的,但吕风华又那么在乎她的那点标志着处女的贞操,那么,到明天,到将来,吕风华还会一如既往地真心地爱她吗?于是,张莹莹的心中又是一阵酸痛,她仰望着雪白的屋顶道:“你现在知道了一切,你也这样做了,但是我不怪你。你作个决断吧,我张莹莹绝不会找你任何麻烦的,因为对我真心爱着的人,我甘心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莹莹,我也是真心地爱你,我,我……你能原谅我吗?”吕风华欲言又止,他拥过张莹莹,只觉一阵舒服的电流又流遍全身,手掌下是一片滑腻的肌肤,甚至有一片彻骨的芳香,这样一个美丽的胴体刚刚被自己无情地蹂躏过,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吕风华,”张莹莹道,“梁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相信他不会夸大其词的,你们是好朋友,这一点相信你也了解。我的处女贞操被他强行占去,可是,我心的贞操只属于你。不管你将来对我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至少我们是真心相爱过。但是,我希望你现在对我,对你都应该有个决断,免得浪费你的青春。”

吕风华喃喃而语道:“莹莹,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忘掉过去的一切吧。”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然而,人是很难背叛自己的。在吕风华的内心深处,他是无法抹去张莹莹的那次北京之行的,加上梁磊的再度无休的纠缠,有时,他真想放弃张莹莹了。可是,他知道张莹莹是深爱他的,况且,她也属于过自己,一缕责任感时而涌向脑际,他的思绪左右徘徊着。时间是一个很好的缓冲剂消化剂,于是,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吕风华便对自己说: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官沟坝的夜色也是逼人的。远处漆黑漆黑,近前茫茫一片,鱼儿早已藏在水的深处,鸟儿也不再光顾,仿佛大家都在对自己的过去进行着反思。何方欲打破这沉闷而笑道:“过年得去接客吗?”

“不可能的。”吕风华道,“要是我去接客,不但做不了客,我们家今年就不会平静了。”

何方道:“没有这么严重吧?其实,你们应该这样:家里越是不同意,你们越是要努力让他们接纳自己,这样才有成功的将来。”

吕风华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做多大的努力,因为没用,只能顺其自然了。有时,有时我真想放弃算了——家庭也得罪了,朋友也得罪了。”

“这是你应该早知道的。”何方叹道,“唉,现在梁磊想开了,他说不会再插你们的事。不过,这事你好好想想,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我知道。”吕风华道,“和莹莹结婚,将来的日子可能苦些,但是这我们不怕。你也晓得,莹莹脑子是聪明的,也很会过家的。前几天,她跟我说,你手眼大存不住钱,没钱将来结婚怎么办?她叫我每月把工资取出五十元存在她的名下,这样每月我就可以积蓄五十块钱。我觉得这样也好。”

“我觉得不好。”何方打断吕风华的话道,“我们都晓得莹莹聪明,聪明人是有很多心计的。你刚才还在说真想放弃算了,这一点,我想她也应该早就想到了。我们退一万步来讲,将来如果你们谈不成,这些钱你还能往回要吗?还要得回来吗?何况你现在还有这个念头。”

“不会吧?”吕风华似自语地道。

何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给以后少点儿麻烦。想存钱,存在自己的名下不是一样地可以积蓄吗?”

 

流年似水,好景易逝。虽然家境困窘,但何方总爱逛逛同学,也乐在其中。这一日,寒假将尽,何方上午在家打点行装准备下午去上学,吕风华却又到来,并道:“下午再走,反正晚上赶到就行,你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

何方笑道:“你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还会想我?”

“可是我忘不了朋友。”吕风华也笑道,“来,我帮你收捡。”

“是的。别尽捡好听的说了。”何方道,“你明天也开学了,没事不会来的吧?”

“真的没事,在家里烦,一家人的那眼光……让人受不了!唉,不提这个了。”吕风华又想及张莹莹的事很是烦闷,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不禁失声道,“呦,这么漂亮的花瓶!”

何方道:“又不是第一回看见,以前就在神前放着的。”

“以前每次来确是没有注意。”吕风华摩挲着花瓶又嬉笑道,“送给我行吗?”

“那是绝对不行的。”何方坚决地说。因为这对花瓶是何方特别珍爱的,每逢年节,他总要把花瓶里里外外洗刷一番,房子破乱后,何方便很精心地把花瓶收藏在抽屉里,唯恐不慎磕碰损坏。如今吕风华索要,何方是打心眼里是舍不得的。

吕风华不满地道:“连一个花瓶都舍不得,还是老朋友呢。”

“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何方笑道,“不是我舍不得,实在是这对花瓶对我们家里很重要。”

于是,何方向吕风华讲述了这对花瓶的来历:那是八四年的时候,大哥辍学在家执意要去工厂,父亲托人给他找到了襄樊钢丝厂上班。大哥辛辛苦苦,用他的辛勤汗水换来了这对晶莹的奖品,一家人多高兴呀,总说这是家庭要兴旺的标志。

这花瓶太美了:它的口颈是一朵雪白怒放的牡丹,从颈部到瓶底,水红水红的,晶莹发亮,丰满的肚子前又是镶嵌着一朵透明如玉的花王容颜。大哥带回来的时候还有两束花,分别插在两个瓶口里,那花也是大红的牡丹,碧绿的叶子谦虚低调,中间夹生着几支忘忧草,还有十几朵菊花、兰草——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

正因为如此的美丽,吕风华今天是铁了心想要。他道:“这么好的花瓶放在这儿不可惜了。”

不想这句话很是刺痛了何方的心,他看着乱蓬蓬的屋子,很是沮丧。他知道父亲更会这样说:现在乱糟糟的,难道什么都不要了吗?难道将来会一直这样吗?所以,何方自语似的道:“总有一天,它摆在这儿会很适宜的。”

吕风华使出了浑身的赖劲,他一直跟在何方的身边不住口地索要。下午,何方准备去学校时,吕风华还是尾随身后,并道:“你不给我,你就去不成学校。”二人走在路上,何方哭笑不得,眼看又近傍晚,到学校是去不成了,何方便欲回家,吕风华只好也回去,临别,吕风华苦笑道:“今天将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

次日,一大早的,何方正欲出门,不料吕风华又来了,并说昨天晚上已经到双沟与何方的大哥商量过了,花瓶由他暂时保管。何方知道这花瓶由别人保管就是一去不返,不由叹道:“唉,说好听点儿,是可怜你一片痴情,说不听的,是可怜你一片赖皮,只好给你了。”

何方拿出花瓶又欣赏了一会儿才递给吕风华,吕风华喜上眉梢道:“多谢!多谢!管你说好听的还是说不好听的,只要你送给我就行。”

“但是,有一点,我到你家里要能看到这花瓶。”

“那当然!我会好好待它的。”

把花瓶送给了吕风华,何方总觉得若有所失,父亲那凄凄的眼光晃来晃去,好像在说:要珍惜!要努力!

 

校园里一片沸腾,襄阳地区各县市新年的气象装点完它的家乡又汇聚到了学校,油头粉面与穿红挂绿使得那贪于游乐的心很难回到书本上去,喜洋的气氛把何方那孤独的忧郁淹没了,让他不得不随流逐奔。然而,更令全校师生兴奋的是新学校的初步落成,并且学校马上要彻底搬过去,特别是那些还有半年就要毕业的学生还能去享受一下城里的“十年不落俗套”的新校园,个个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庆幸与喜悦。

学校专门组织了车辆,以班为单位依次搬迁,没轮到的班级照常上课,但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能安下心来上课学习。搬迁的同学大包小包的,也无非是一床铺盖,一口箱子和一袋书本,但这也够沉的,大伙个个气喘吁吁,虽然春寒料峭,也多见大汗淋漓,嘻嘻哈哈的笑语仿佛是从张开的汗毛孔里溢出的,无限的喜悦充满了新旧校园。毕竟是从低矮老旧的陋室搬进宽敞明亮的高楼,无疑是精神物质生活都升了一个台阶。

在学生搬迁的同时,教师的家属也开始了搬迁,只是住家户太多,学校组织的搬迁车辆太少,所以搬迁工作进展很慢。有的老师看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上还排得很远便干脆到校外自己请车,当然,能请车的都是白用的。代《金工》的赵老师便是其中一个。赵老师小平头,老花镜,常好把书本夹在左腋下,八字步踱出一副学者的派头,缄口时更添了一份严肃,让人敬畏。赵老师是建校时的元老,几十年的教龄使得他在学校附近的单位、厂矿里人缘极佳。这一日,赵老师在附近部队请了一辆东风大卡车,趁下午有的班级没课之际又叫了八九个学生帮着搬东西,其中就有八八四班的学生。临行时,余天清叫着权为征道:“权为征,赵老师苦口婆心地教你,油盐唾沫费了几茶缸,你也不去帮忙搬?”

权为征道:“老子才不添这个憨!马上付老师也要搬,我不去帮‘老虎’搬套套近乎,去给那个老头子白出啥憨力气?《金工》老子结业了,没结业的到时补考时还要‘老虎’关照关照的。”

“权为征,你真不是个东西,赵老师给你《金工》搞及格真是瞎了眼。”石华君想着自己的《金工》课没有过关便向权为征骂道,却听黄伟道:“走哇走哇,莫跟他个忘恩负义的王七的弟弟说。”

众人哄笑,权为征道:“你才是王九的小哥!”

走到校门口,正遇李仕文进来,何方道:“李仕文,走,一起玩去。”

“到哪儿?”李仕文问。

“新学校。”石华君道,“给赵老师搬家。”

“哪个赵老师?”李仕文问。

“代《金工》的赵老师。”何方接口道,却见李仕文一摆手又扶了扶眼镜道:“你们去,你们去,我才不帮他个死老头子搬,那个时候为个作业笔记还把我整得跟鬼一样,拜拜!”

“又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黄伟轻声骂道。

几人来到赵老师家,早有几个别班的同学已经在从屋里往下搬东西,从三楼到一楼,楼梯踏得“咚咚”响,只见两人抬着一台洗衣机,锈迹斑斑的,另一个抱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嘴里还在和同伴说:“我看这两大件是这屋里最高档的东西了。”抬洗衣机的说:“老赵可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说是那一架书是他家里最高档最值钱的东西。”

黄伟等人进了赵老师的家,只见赵老师正在仔细地清理物什,赵老师抬头寒暄了几句便吩咐该搬的东西,诸如棉絮、木柜、床铺、桌椅、书箱等等,尽是一些如旧货市场里的东西,装了满满一大车还没装完。

汽车七拐八弯进了新学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栋“十年不落俗套”的阶梯式全封闭的教学楼,真是窗明墙亮,气宇昂然,背倚青山,面朝闹市。在教学楼的一周因地制宜,分别建了食堂宿舍楼等,家属楼则建在学校大门口不远处,并排三栋楼房像一个大写的“三”字。赵老师的家是在二楼,汽车在楼下紧靠墙壁停下,窗子打开,有些东西走捷径从窗子递了进去。屋内是两室一厅,外带小半间储藏室,整个屋子里壁柜很多,仿佛一个框架,更有吊灯如花造型新奇,地板明亮,阳台宽敞。赵老师笑眯眯地左顾右盼,在学生的不住地赞誉中,他也感到奋斗了一辈子能拥有这套居室该满足了。这时,只见余天清和石华君抬着那台破旧的洗衣机进门来,赵老师迎上几步伸出手扶着并不住地提醒道:“慢点儿,慢点儿。”余天清心中好笑,故意一使劲却叫道:“让你慢点儿没听到吗?”石华君没提防,一个小趔趄,洗衣机紧挨墙壁划过,赵老师趋步上前摸了摸墙壁上的划痕叹道:“看看,多白多光溜的墙留下一道伤疤……还是太年轻不过细呀!”

按照赵老师的吩咐,所有的东西都小心地被放在客厅里由他的家人捡拾,他随车又回老校再搬。几个调皮的学生在车厢里依然调侃着,春光明媚,到处生机盎然。车在楼下停住,学生从车厢一跃而下,慌得赵老师忙去拦住:“别跳,别跳,慢慢下来,摔着了可不好。”

“没事,赵老师,他们是猴子。”黄伟从车尾爬下笑道,见迎面代《企业管理》的老师抱着彩电又招呼道,“章老师,你今天也搬呀?”

“噢,是啊。你们在帮赵老师搬?”张老师道。

“章老师,等会儿我们也帮你搬。”余天清擦身走过,又“噗嗤”一乐小声道,“他妈的,鬼打迷了,好好的三卧室不住却要去住两卧!”

“真的?”石华君问,“他真有这么高的风格?”

“球风格!”余天清不屑地道,“他是三不住:一是没有他不住。二是住不起他不住。三是不给他他不住。”

黄伟道:“依你这样说他是三必住:一是学校有房子。二是他搞了几年乡镇干部能没有钱?三是他也是学校中层干部,好像还是党委成员吧,能不给他分一套三卧的吗?”

“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余天清道。

说话间,几人进了赵老师的屋内,一人抱着一包东西出来,几个来回间,余天清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这章老师——去年秋季刚由乡下回学校上任的保卫科科长——章科长,在乡镇搞了几年副乡长,回学校后一方面代《企业管理》的闲课,一方面担任保卫科科长的职务,工作时把那乡镇上风风火火的作风带回了学校。那课堂上讲得绘声绘色:理论联系实际,间说些乡间趣事,充分展示了领导所具备的演讲天才,这对于单纯的学生来说,是引人入胜的。同时,章科长的保卫工作也搞得非常出色,学校一改往年冬季易被盗的现象,主要是章科长加强了夜间的巡逻和科室的工作纪律,他深深懂得风高月黑夜,腊月将尽时多是盗贼出没的时候。然而,人往往就是太不安于平静了,在忙碌的工作中,章科长的眼前渐渐出现一支春天的花儿,并且总是挥之不去。

这支花儿却为章科长的部下所拥有,章科长常暗自叹息——暴殄天物呀。因为她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风韵依存,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灿烂了。章科长初见她时就是一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才慢慢想起,原来自己在乡镇时宿舍里张贴有一张美人画像——梦中的情人。这样又想及自己的老婆:一身不匀称的膘肉,该肥的地方不肥,该瘦的地方不瘦,一上床就把席梦思压下一个大窝,而自己常常就不敢再上床去。于是,一股邪念便慢慢地滋长起来。

时间进入腊月十几后,这日下午,章科长召集保卫科人员召开安全防范会,说是上午肖湾派出所发来了通知,从河南过来了几个流窜犯,要各单位加强防范并协助擒拿。章科长看后马上作出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夜班两人必须眼不闭上脚不停下值班到天明。如果抽查到有脱岗现象扣除当月全部工资。章科长一再强调:或许十二点我来查,或许夜里二点中查岗,大家一定当个政治任务严肃对待。末了又问今夜该哪个当班,当看到有些木讷的卢华国自觉地答应着时,章科长心中一阵窃喜,又想到卢华国媳妇的那一张甜脸,他心中偏是不舒服:真是阴阳差错,憨人有憨福,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是一砣臭狗屎上了。

章科长说到做到。当晚十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查岗了,校园内大片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章科长在黑暗里,脑子里却清晰地闪现着卢华国媳妇的俏脸,只见那那两片颇具性感的嘴唇一动道:“章科长,你们两口子的身材真是鲜明对比呀。”

“这叫自然互补。”章科长干笑道,“女人肥点儿,好比席梦思——舒服!男人瘦点儿,就像孙猴子——精干!你跟小卢没这感觉吧?”

“我对他没感觉。”女人幽怨地道,“他,傻猪一样。”

“那,还是我这精猴好吧?”章科长试探着问,女人微笑不语,双眼脉脉看着章科长,屁股一扭一扭的。这时有人喊道:“章科长,章科长,您也在院内转,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章科长回过神来定眼一瞧是卢华国,不由长叹道:“唉,我是不放心呀!你可要负责点儿,要过年了,到处乱,小心别出乱子。”

卢华国一拍胸脯道:“您放心,我保证一夜不眨一下眼。”

“好,好,你到西半部过细看看,特别是教学楼、实验室,不漏过一点可疑的地方,这儿有我。”章科长看着卢华国消失在夜色中,他一阵窃喜,脚步急切地向那一扇窥视已久的小门走去。

章科长用一个手指轻轻叩了两下门,见没反应,又连续轻叩了几下,只听里面有恨恨的声音道:“死人,刚睡下你回来干啥?”接着,门露出一缝光线,而那女人开了门便转身上床去了。章科长一闪身进了门并反锁上。这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严格地说是一间房子,只是从中间用帘布隔了一下。那女人缩在被窝里,双眼盯着章科长,那目光是惊诧,是欣喜。章科长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三下五去二扒下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针线并掀开了女人的被窝。女人未动,只是说“露露刚睡。”“——睡了就不会露的!”

一阵狂风暴雨,云开雾散,章科长虽然疲倦仍拥着酥软的女人道:“你开了门也不看看是谁就不管了。”

“我那死鬼从来敲门就是你那样的,不想让你这个馋猫钻了空子。”女人说着咬了章科长一口,章科长哎呦一声把女人搂得更紧了。

畅欲后的困倦使得这一对偷腥的男女睡得很香,很沉,酣梦中有沉重的敲门声响起,章科长被惊醒忙摇醒女人:“谁在敲门!”女人还在呓语,章科长有些怕了:“是小卢回来了吧?”

“啊——”女人猛地坐起身,看着身边不是自己的男人的男人,那光光的身子和仍在持续的敲门声让她的脑袋几乎出现了空白。女人顾不得冷,她一把把男人推下床,并一把抓过男人的衣服:“快,先藏起来。”

章科长左看右看,就这么一个单间,藏哪儿呢?女人又拎起章科长的皮鞋往他怀中一塞道:“先钻进去。”

章科长抱着衣服鞋子钻进衣柜,女人顺手把衣柜门关上,然后去开门。门开了,女人打了一个寒颤,却听道:“我在值班还用反锁门?”

“你值你的班,深更半夜跑回来干啥?害得我睡不好,早上哪儿起得来给露露做饭,伺候她上学?”女人怒道,但到底底气不足。

“别发火,我喝口水拿件衣服马上就走。”卢华国道,“露露不是放假了,还上啥学?你还不快钻到被窝里去,光着身子不怕着凉了,连个裤头都不穿。”

女人一阵羞慌忙回到床上,她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男人的一举一动,只是令她最为害怕的动作还是出现了,卢华国的手伸向了衣柜门手柄。

“啊——你——”卢华国简直呆了,他倒退两步,脑子“嗡嗡”直响。衣柜门打开,一个赤条条的身子像一根泥柱子“扑通”地倒在自己的面前:“华国啊,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您,我糊涂,我该死!华国,只要您别声张,您提啥条件我都答应您!您看,你这脱岗也就算了!”

“啪——”卢华国扇了章科长一巴掌双眼喷火大骂道,“老子脱岗?你个狗日的,你,你竟敢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还有你这个贱婆娘,起来!”

女人被掀开被子,她也下了床赤条条地跪下,脸面上挂了两串不知什么滋味的泪珠,平生第一次这么柔和地和她的法定男人说:“华国,都是我们不好,要打要罚都随你,只要你莫叫嚷,日后章科长绝不会亏待你的。”

“你——”卢华国抡起巴掌,却见那床上吓傻了的女儿,目光怔怔,可怜兮兮,她的巴掌便没有落下去。又听章科长道:“华国,我的好兄弟,您千万别叫,否则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脸见人了,您打也行罚也行,今后我保证把你像亲兄弟一样看待。”

卢华国钢牙直咬思之再三便恨恨地道:“好,今天老子也不打你们,你们要老老实实给我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来往了。你这王八蛋要给老子拿两千块钱来,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行,行,都依您。”章科长见这个平时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而现在却威武异常的下属,他不敢不满口答应,然后哆哆嗦嗦地开始穿衣服,女人也跟着捡起自己的衣服。正是:为人不做亏心事,见人不须低一头。

章科长写了保证书,女人也随后签了名。卢华国收好保证书吼道:“滚,限你明天日落前拿来,要不,别怪老子不客气。”

卢华国虽然得了两千元钱,并且在家当上了“一把手”,但他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那绿帽子的滋味时不时地让他发呛,有时在公众场合一不留神也会把章科长骂上几句,而章科长这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俨然科长科员颠倒了。所以,不久,一夜风流的韵事便传开了,并且那张保证书也转到了校党委办公室,校党委召开了专题会议,决定是:撤销章科长的科长职务。

“这人不够格当科长,但够格当我们老师。”黄伟道,“可悲呀!”

“你放心,章科长的这些绝招不会教我们的。”余天清笑道。

石华君道:“撤了章科长,现在保卫科长谁在当?”

“是代体育的涂老师。”余天清道,“可笑的是,现在卢华国的俏娘子成天挨骂受气。章科长的肥媳妇成天指手画脚,都翻了个个儿。”

“老古话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何方叹道,“章科长这一夜风流情趣高,官帽房子全没了。”

“酸!臭!”余天清翻着白眼捂着鼻子道。

 

学校大搬迁完工正值暮春时节,天空绚丽,阳光璀璨,田野黄花烂漫,遍山青翠欲滴,恰是蠢蠢欲踏青,艳艳更催人。

这一日,正是清明,又逢周末。新校新环境,一切都还在继续建设之中,午饭后,黄伟无聊地躺在床上向站在窗口的何方道:“何方,出去散散心,看看我们古襄阳的名胜,行吧?天天呆在这工地上,坐牢一样。

“行。”何方道,“那你要给我当向导,我虽然身在襄阳,却好比伦敦城里的伦敦人,庐山窝里的庐山人,不识伦敦雾,不识庐山真面目。”

黄伟坐起身笑道:“你就放心跟我走,免费向导,实行三包,只是走渴了你要赏杯水喝。”

“哪三包?”何方笑问。

黄伟道:“一包春色满眼。二包古迹动心。三包余味无穷。”

何方听了也笑道:“那我赏你一江汉水任渴饮。”

下了三层楼的宿舍,一起一伏地翻过几道山坡,二人正欲出学校大门,却见郑海林迎面走来道:“你们两个幽灵又准备到哪儿去的?”

黄伟道:“你个郑鬼子,到烈士塔你去不去?”

“去。”郑海林一拍手道,“我正愁没地方玩。”

三人沿着环城路向烈士陵园走去。正午的太阳很是暖人,天空洁净如洗,远处层岚叠嶂,青色如烟,近前山松苍郁,枝叶交融,都簇拥着一柱擎天塔身。迎着纪念塔走去,千余级台阶平行铺上,像一层层不断向前的浪涛。两侧苍松若卫士,虬枝似迎客,点点游人或上或下,四周除了现代工业的轰鸣却是万籁俱寂,恰是青山无语护英灵,碧空有意引慕客。

走上第一级台阶,郑海林道:“今儿上午这儿热闹得很,好多小学生来扫墓,成车成车的拉来拉去,举着红旗,敲着锣鼓,还有献花圈,我想这烈士们也该瞑目了,这么多人来祭拜,我们是死无指望的。”

何方道:“如果你的儿子将来做了将相侯爷,或许你还有点儿指望。”

“如果我的儿子当了侯爷,我会叫他把我的墓建的像秦皇陵,但是,我泉下有知却不希望有这么多人来虚情假意地拜祭,”郑海林一指地上许多吃剩的饼干、面包、饮料瓶、餐巾纸等又道,“他们哪儿是来祭奠英灵的?这叫旅游观光,欣赏名胜,寻找乐趣的。”

“你懂个屁!这叫爱国教育,素质教育,知道吧?”黄伟道。

何方道:“唉,现在的小孩真是幸福,严格地说是现在城里的小孩。我从小到大都是书纸教育,再不就是家长、老师的拳头教育,所以,只是晓得羊祜山上有个烈士塔,烈士塔下有个羊祜山,今儿的还是第一次来。”

“为啥叫羊姑山呢?”郑海林道,“我们中国人起名字真是千奇百怪。”

黄伟道:“你还是襄阳人,还是中专生吗?大将羊祜看到你真是死不瞑目呀。”

何方笑了笑便粗略地给郑海林介绍了一下羊祜,郑海林一搔后脑勺道:“可惜这羊将军早已作古,就是他泉下有知也不能怪我,谁叫他比我大千把岁呢?”

黄伟摆摆头干笑几声,何方又道:“其实郑海林说的也对,羊祜山也叫羊姑山,这里面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说的是这座山以前是一位漂亮的羊姑娘,不幸的是在她的西南面有一座虎头山,是一只凶恶的老虎。老虎早就对羊姑娘垂涎三尺,总在找机会想饱餐一顿。在一个深夜里,老虎见四下无人就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羊姑娘,羊姑娘吓得咩咩直叫,叫声惊动了郑家山仙人洞里的仙子,大概就是我们宿舍楼后面的那个山洞吧。那仙子施展法术镇住了老虎,保住了羊姑娘,所以现在两座山头还相聚一段距离,这中间据说就有仙子放下了石羊、石马、石狮子,传说真武庙也是因此而建的。其实,真武山上的真武庙和武当山上的道观是一脉相承衣带连襟的关系,这可能是道家宣化的结果。”

“怪不得叫真武山。”黄伟道,“何方说的这个故事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也是人们崇善疾恶的一个愿望的表现。”

郑海林刚才遭到黄伟的几次挤兑,现在也不失时机地嘲讽道:“你黄伟这样大的文豪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这回你晓得了仙人洞,大概今后要丢下女人会仙子了。”

“去,去,别尽说这些低级趣味的话。”黄伟道。

走到半山腰,右侧是一座凉亭,重檐垂角,四根大红漆柱边有石凳子围着一个石桌子,正是上山小憩的好所在。郑海林先跳进去把外套脱下坐在石凳子上说:“进来歇歇,好热!”

黄伟、何方也随后进入凉亭,但见亭子的右下方有一片坟茔,或大或小,或长或圆,有的破败不堪,有的新筑不久,而墓前的碑,有的是石刻,有的是水泥制成的,或立或卧或倾斜,有的拦腰折断,一派荒凉兼凄冷。抬头看,则见亭子上蛛丝如网,尘垢欲坠,更有不堪入目的是XXX到此一游”“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爱你XXX”……还有许多张三李四的大名等等字迹的刻写,似乎这些人要后来者在凭吊烈士的同时也为他们吊祭一番的。

黄伟摇头恨道:“中国人的素质就是太差!这简直就是辱没英灵污染风景,难怪柏杨说中国人丑陋。”

“会慢慢提高的。”何方道,“我想要不了多久,你看郑海林就不再说下流话了。”

郑海林道:“喂,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三人笑着到了山巅,只见那近三十米高的塔体巍然屹立,阳光下,“革命烈士纪念塔”七个遒劲大字闪耀光芒,只是有多少人能知道他们的丰功伟绩呢?在纪念塔的周围,那些林荫草地上,一个个水果摊,烟摊,它们的主人眼光游离,怡然自得,烈士们该感谢他们的辛苦相伴吗?

三人无意那些果香的诱惑,因为他们自知还不是这个消费的阶层。他们走近塔基四周的栏杆边,只见栏杆上结满了一朵朵白玉一般的小白花,这每一朵小白花都是一颗童心的系定,烈士们应该从这一份纯真中感到一丝慰藉的。塔基的正面,是汉白玉大理石,上面篆刻这烈士们解放襄阳时的英勇事迹,左边是军士勇登城头的真实写照,右边是群众争跃支前的壮丽情景。

黄伟道:“襄樊战役,朱德称它是小型模范战役,那时,前线司令员王近山一反自古以来攻襄阳必先取高山然后破城的惯例,撇开南面主峰改攻西面,先攻下了琵琶山、真武山、铁佛山,然后内外夹击,这叫黑虎掏心。康泽也是国民党有名的上将,这次失误在一个‘呆’字上,所以襄樊战役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何方道:“电影里播放活捉康泽时,康泽吓得浑身发抖,我想,这么大的人物不至于吧?”

郑海林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康泽知道落入共军手里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康泽被俘后投降了,共产党不杀俘虏,但是老百姓不管这些,在文革时,康泽被老百姓打死了。康泽也是一个特务头子,杀的人很多,毛主席就说过,农民是不会放过康泽的。”黄伟道,“到后山看看去,烈士公墓在后面。”

“公墓里据说是安葬了一百多个烈士,还有那么多在哪里安葬着呢?”何方问,郑海林道:“据说万山那儿还有很多,那儿都是来不及安葬的。我有个亲戚在那儿,说是挖地时经常挖到骨头。”

黄伟道:“自古以来,这儿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襄阳城的周围不知埋下了多少士兵,我看随便挖都能挖出一堆骨头来。”

“那是肯定的。”何方道,但见松针如刺,松花似翎,松枝若鞭,松果像球,松形赛壮士,松影是画图,恰是:青松千年不改色,烈士万代总照人。

郑海林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的《射雕英雄传》吗?那蒙古军围困襄阳城的情景是真是假?”

“宋元襄阳战役,决定了南宋的灭亡。”黄伟道,“历史上不知道有郭靖黄蓉吧,但吕文焕是真实存在的,吕文焕坚守襄阳对抗蒙古军队六年,虽然最后还是投降了,但我认为吕文焕还是一个有智勇的人,起码比康泽强多了。”

郑海林道:“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南宋后期有一个名将叫孟珙,是枣阳的,主要就是在我们襄阳一带与金人、蒙古人作战,并且很少有败仗,并不比岳飞差,蒙古人都害怕的。”

“乱世出名将。”何方道:“我倒希望有真实的郭靖黄蓉存在,这样也不辜负了当年麦子不割了,饭也不吃了,农村常停电,然后不辞劳苦跑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去看《射雕》”

三人都说着当年疯了一样的追星剧,说话间离开了公墓,郑海林道:“我们从小路下去吧,戴眼镜的要注意看清点儿。”

“我闭着眼睛也比你看得清。”黄伟道,“对了,山下有个防空洞,我来过几次,那铁栅门还上了锁,等会儿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康泽留下的一些遗迹。”

“说不定还能发现仙子留下的足迹呢。”郑海林笑道。黄伟不禁笑骂了他一句,想及自己常常吃上顿想下顿便道:“要是能发现康泽留下的金元宝才好。”

“那也真不敢说。”何方道,“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的。”

“郑海林,你看见那个小沙丘了吗?”黄伟用手一指道,“相传古时襄阳才子郑交甫就在那儿遇见神女的,神女解下玉佩上的宝珠给了郑交甫作定情之物,所以那个沙丘就叫解佩渚。你和郑交甫又是一家子,说不定等会儿进了防空洞会遇见一个老巫婆送你一颗夜明珠作定情物呢。”

“也有可能,那是要把她美丽的姑娘嫁给我。”郑海林道。

三人说笑着下了羊姑山来到防空洞前,只见洞口有铁将军把门,而冷气袭人。黄伟道:“这洞跟别的洞就是不一样,咋这么冷?来,把你们的开匙拿出来,看看能把锁打开吧。”

二人把钥匙递给黄伟,黄伟一把一把地试开,还真有一把钥匙把锁打开了。三人进入防空洞,郑海林刚欲锁门,黄伟道:“别锁,我们看看就出来,再说,出来时打不开锁就麻烦了。”

三人在洞内七转八转,因为到处都有电灯,洞内都看得很清楚。只见洞内纵横交错,延伸很远,且很潮湿,里面堆满了木头,木头上长满了香菇。郑海林道:“走,出去吧,尽是蘑菇,没啥好看的,等会儿要是有人来了还以为我们是偷蘑菇的。”

“做贼捉赃,我们又没拿一个,再说,你还没碰见你的老巫婆丈母娘呢。”黄伟笑道。

“你们是哪里的?竟敢来偷我的蘑菇。”三人正说笑着,不妨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人心头一紧,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手提一根一米来长的木头正虎视眈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疑鬼神鬼神来。黄伟忙道:“哎,这位大哥,我们只是进来看看,不是偷蘑菇的。”

大汉道:“你们竟敢撬锁进来,不是偷就是抢,走,跟我到派出所去。”

正是:好奇失分寸,凭空惹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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