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过程中曾听过很多歌。几十年过去了,有些歌还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不仅因为歌好听,更是因为那些歌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记忆中最早的歌当属《毛主席来到咱农庄》了。歌词通俗易懂,形象生动,几岁娃娃听了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毛主席他老人家深入农户,问寒问暖、促膝交谈的场景就在眼前。
当时我就读的陆庄小学最高年级只有三年级,学这首歌时候我读二年级。这是我在陆庄小学唯一记得的一次音乐课,可能也只上过那一回。后来转到公社中心小学继续上学,才知道还有音乐课和体育课。教歌曲的老师是本庄人,我叫他表叔。这是个黑瘦矮小的男人。尽管好多年没见他了,但他教唱时的神态和音调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坐着从自己家搬来的各式各样的小板凳,面前是土坯垒成的课桌。他面对我们边踩着风琴边教唱。既然要求学会,就必须认真学,歌难度也不大,所以很快也就学会了。成年后经常在红歌联唱种听到,慢慢就从内心真正理解了这首歌。
表叔虽然长相平庸,但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会唱歌,能识谱,还会使用不少乐器。毛笔字写得也不错,逢年过节对联桌上或乡邻红白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绘画也很拿得出手,特别是人物肖像很见功力。但是一个人再有能力也要有平台支撑,在六七十年代,温饱都解决不了,这些本事又不能当饭吃,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何况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会这些手艺的人多得很。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到“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我脑海里就条件反射般想起了教唱歌的表叔,这也许就是音乐的魅力。
初中二年级时,王洁实、谢莉斯领跑的台湾校园歌曲,充斥了城市和农村的大街小巷。从《校园的早晨》到《外婆的澎湖湾》,再到《乡间小路》《脚印》,充满青春活力、催人奋进的旋律随处都可听到,每天课间操前后更是必修课。乘着歌声的翅膀去厕所都一路小跑。每个学生都有一个抄歌词的小笔记本,字迹工整,歌词名还用彩笔描边,有的同学还喜欢把明星照片贴在旁边。不少人的文艺细胞可能都是从此开始培养起来的。哼唱、抄歌词、琢磨词曲意境,新课标企图达到的目的,是通过强制阅读必读书目来实现的,那种为读而读的功利性读书法,是不能快速培养语感的,而校园歌曲则做到了这一点。歌声里能听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能激发奋进的力量,能提振精气神。以至于即使快六十了从校园经过,再次听到这些歌,仍然热血沸腾,青春的种种经历,老师的教导依然历历在目。
说到师生情,不能不提到恩师张培权老先生,他其实只不过比我大几岁,以老先生呼之,也算是对作古之人的追思及敬仰吧。他是个不苟言笑的语文老师,课外与同学少有交流,可能性格使然。但是对工作和教学非常尽心尽责,业务熟练。板书字体别具一格。当时大多数同学书法造诣还达不到欣赏的层次,所以背后少不了议论。记得有一次,他在课堂上说:“有人不喜欢我的书法,我写的字可是得过大奖的呢!”从现在的眼光再看,果然是好字,可惜再也无缘见到了。
张先生此前曾经教过我们《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一曲,情景犹在昨日。当时他发给我们人手一张折叠彩页,上有歌曲数十首,该歌就在其中。即使教如此旋律跃动的歌曲,他仍是面无表情。双手抚琴,身体微动,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曲谱。我们所有人并不认为他没有表情就没有陶醉其中,对歌曲的热爱和对事业的热爱是一样的,表面没有显示出来并不见得内心就不热情似火。和现在满嘴正能量的人相反,他对学生的挚爱是表面冷若冰霜,对事业的挚爱也是从不夸夸其谈,但多数学生都很认可他。不喜欢他的学生也有,是一些不爱学习的人,这也很正常。
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学校还组织过一次文艺汇演。爱好唱歌、朗诵的老师和同学们纷纷上台亮相。由于这样的活动以前没搞过,所以本次活动反响很大,可以说是一次才艺大起底,惊艳众人。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王启飞老师,他是个穿着考究,紧跟时代步伐的几何老师。喇叭裤总是一尘不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他是个既注重外表,又重视个人修为的谦谦君子。王老师唱的是当时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敌营十八年》主题歌《曙光在前头》。一曲歌罢,赢得满堂喝彩,好评如潮。会教几何歌唱得又棒,一时成为同学们课余热议的偶像。王老师铁笔刻的几何讲义、考卷也很漂亮,像他的人一样俊秀飘逸。板书也是如此,而且课上动作潇洒,干脆利落。画圆很少用圆规,用手在木尺上拃一下,画出来也基本不会差。
上世纪八十年代《霍元甲》的播出盛况,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那时整个生产大队只有大队部有一部黑白电视机,每天播放前把它搬出去放在四方桌上,调试好,专等激动人心时刻来临。《万里长城永不倒》前奏开始的时候,电视前早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人,最后一层是站在高板凳上的。这首歌极大激发了青少年爱国热情,学武术风靡一时。
时间不久,我最好的朋友家里买了当地第二个电视机。也是每天晚上搬出来,摆好板凳,供邻里观看。电视剧《陈真》主题歌《大号是中华》从那部电视机里开始流行。我那个朋友也是个文艺爱好者,除了电视机还买了唱片机。邓丽君《我只在乎你》、庾澄庆《热情的沙漠》、龙飘飘《成长的岁月》、凤飞飞《爱你在心口难开》等歌曲,也是通过他的唱片机走进了我的生活。他自己唱得不好,但很喜欢唱。他从小学毕业就开始到外地学手艺,吃了不少苦,十几岁就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手艺人。但一路坎坷并没有磨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白天干活,晚上唱歌,或出去看电影,从没见他叫过一声累,瘦削单薄的身材里面藏着一个快乐的小世界。我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新歌,他对流行歌曲的准确捕捉,把我也稍带进了时代的前沿。
《我多想唱》是印在高考复习资料封底的歌曲,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学校的大喇叭里也每天反复播放。虽然没要求人人都会唱,但是不会唱的学生是不存在的,只有唱好和唱不好之分。那时虽然高考气氛很浓郁,但是课余的放松也是必不可少的。越是成绩好的学生越注意学习和娱乐的有机结合,越注意保持学习生活的规律性。这首歌还让我想起班主任陈老师,他是个干练勤奋、精力旺盛、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即使学习紧张也不忘和同学们开开玩笑。模拟测试时,有个同学说:“老师,我还没有板凳。”他边把板凳递过去边说:“其实站着答卷思路才开阔呢!”早晨他会挨个宿舍喊同学们起来早读:“同学们抓紧起来,录取通知书来了。”有的调皮同学就边穿衣服边回答说:“你先把通知单扣在碗底,等会我起床再看。”
其时正值费翔红遍大江南北,每天“一把火”总是萦绕耳际,学生们不管成绩好不好唱得都很开心,没有谁觉得高考临近就应该愁眉苦脸。分科后,原来的四个高三班,三个学理,一个学文。不过这个文科班有点大,七十人。预选刷掉一半,最后三十五人参加高考,只有七人被录取。理科班要好得多。
《昨夜星辰》《我祈祷》和《一无所有》是我在中专求学期间听得最多的几首歌。可能是身处环境相同,歌词又契合大家心理的缘故,这帮即将踏入社会的学子们唱这几首歌频率最高。《一无所有》仿佛述说的就是我自己。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上了十几年学,早把父母的血汗榨干了,何况他们还要照顾其他几个孩子。临去外地时,我带走了全家最好的一床被还有一个毛毯,一条床单,外加一个黄大衣。冬天来了,我的那点东西根本对付不了宿舍双人床的渔网扣。每天晚上,我在下边筛糠,把整个双人床都带得乱颤。上铺同学还算善解人意,没有把我的窘境公之于众,给了我一点面子。受冻加上吃不好,我很快受凉拉肚,进而转化为痢疾。没钱又不敢去大医院,只好顺着电线杆野广告的地址找游医治疗。好在最终转危为安,不然现在是不可能躺在这儿打字了。至于另两首歌曲则是大部份同学内心的真实写照:前途迷惘,生活无着,由此难免对一些人性的东西发出呼唤。虽然其中有些情歌的成分,不见得听了就只是单纯引导人向往男女之爱。人类所有的爱归根到底都是歌颂人性之美,所以应该说是互通的。就像九十年代《爱的奉献》这首广告歌,除了让我们知道了正大集团外,更让我们记住了“爱是人类最美丽的语言”这句话。坚信通过每个人身体力行会“把爱播撒到每个人身上”。
老歌如酒,历久弥香。每首老歌都会让人浮想联翩。听老歌会想起我们的奋斗史,也会让我们忆起一些难忘的人和事。这既源于艺术的力量,也反应出听者不忘初心的本性。如果哪天听老歌不再感动了,这不是成熟,而是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