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组诗）

借十两春风，为他送行一一祭一位老木匠

文/东方雪(江苏)

春天堆满了孤独与荒凉

也堆满了多个说辞

人生，他没有竖起白旗

他只是用暮春的肉身埋葬尘世薄情

七十多年前，他也顶着花季

追逐春天拿云的梦

北方风沙很大，刮起很多饥饿

搬到南方，他已是青春顶着朝阳之心

是唐朝丢下的将名，被村庄捡起

是村中的月亮，留下他的一生

那个月亮用二十八个春秋

写下自己的里程

走时，人间的重与轻

都在他肩上，并行

时光与汗水喂大的孩子

怎不明白墨线勾勒的人生

他一脚白天，一脚黑夜

左肩日出，右肩风雨

多少时光量出他的墨线？

多少方圆、人心牵着他的人生？

孤独总是黑暗的影子，但不是尺子

经不起锤子的敲打、撞击

岁月的锯齿，斧劈的震痛

低处多出的枝桠，需要刚劲与耐心

不识字的锯子，截断 多少时光弯道

不沉默的斧头，又削去 多少芒刺

凿子懂得分寸，墨线懂得经营

幸福，一个个被他接生

如今，一面塘照出他的冷暖

照出直立的儿孙

儿孙也不知道

他一口锅煮沸了多少太阳

冷落了多少月亮

不知道黑夜敲打着疼痛与孤冷

不知道疼痛与孤冷能产生几两黄金？

只知道手艺是工具之灯

而工具最后盖棺论定

借十两春风

送他最后一程

你的阳光，穿过我的云层一一祭一位无名女诗人

你走了，一些草开始沉痛

一些树开始沉痛，一堆石头开始沉痛

这沉痛从你诗歌的花园

漫延而来

让我看到你的花园里的诗

举着的花朵

透出的静默与光的意义

真想为你夺下

时间这把刀

为你砍断疼痛与无奈

砍断苍茫与阎罗王的手臂

然后用上帝之手

续上你生命的年轮

让那些落难的字词

组成一条不可阻挡的铁流

或者组成一个星星团队

落座蓬勃于你诗歌花园

一朵花去了另一世界

我看到一朵花的悲凉里

藏着一个巨大的花园

那里的汉字个个直立

排成的天梯，拉着一大群

登险而又悲悯的蚂蚁

每只蚂蚁都想迈着你的诗步

背着你的向往

牵着流水，握着大山和田野

掏出春天

落荒的句子，成为

射向天空或尘世的响箭，成为

望向春天的哨所

归来吧，撒下金句的飞燕

天堂不会留下你金色的灵魂

你的灵魂也不会

在人间撒下凄风厉雨

也不会让人类的思想

进入冬眠

人间会用你飞扬的金魂

去抚慰众多的草木

抚慰落在战争里

那些残破的季节

及季节里那些期待的眼睛

现在我把思念的棉被盖在身上

抱着你的金句与夜的寂静

坐在四月的末尾

听雄鸡的歌声

它的歌声里也有

望向诗歌的山峰

也有一只想飞起的雄鹰

它的声音与一个人

内心，都有你的

诗歌的轰鸣

归来吧，你踩痛的四月

会用满目的青青，覆盖住四月的伤痛吗

四月还会记住

那玉兰的手，玉兰的脸，玉兰的笑吗

还会用想象，驮着你丢下的日月

飞奔吗

还会飞在你诗歌的花园，听花开钟声

雕刻着日月的年轮吗

你知道人间有藤蔓

会缠住众多的迷茫

而诗不是利剑，也不是疾风

它斩不断悲凉之根

但它会让一个人闪出黎明

像今夜，窗外无雨，内心无风

波澜依然在你的花园

而诞生

像阳光的属性

穿过我的云层

这二首诗于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栏目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