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鸟

长沙的秋天来得突兀，走得又悄无生息，算是很平淡，从夏天省下来的阳光里取几块，浸进斜斜落下的雨里，就这么过去了——怎么能这么过去了？总觉得缺了点东西，除开光照强度、空气湿度和被歌颂千千万万遍的层林，还有一样也是秋日少不得的。

桂花树似乎处处都有人种植，否则那香味怎么能和空气水乳交融了一般无处不在？也许正是因为桂花太香，所有人都早早习惯了它的存在，而后有一天发现香气格外浓郁，一看日子，喔，深秋了。桂花也想在落幕前再辉煌一把，使尽浑身解数地宣传，用力得嫩黄花瓣都变成橘色，或者干脆泛上红。这时候还有人造的桂花香，譬如桂花奶茶、桂花年糕，甚至于桂花冰激凌的香气，和本源一齐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四处撒欢。雨越来越多，但倒是从来没下过暴雨，细细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伞布上，回了家收伞抖一抖，在门口抖出来一地桂花味的雨。

最妙的正是雨天去寻桂香。早上人少更宜，少睡两刻钟，沿湘江慢慢踱步过去，会发现香气虽然处处都有，但还是颇有些层次感，花香深处就立着一棵不算高的树，树叶树枝都鼓鼓囊囊挤在一处，好像是慷慨地供来往的人近距离欣赏——主人都已经这么好客，再推诿才显得做作——只是凑近一看，几只胖乎滚圆的麻雀连蹦带跳，小小爪子差点打滑，才恍然发觉桂花邀请的是万物生灵，在桂花眼里麻雀和人类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