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巴中南龛山上的将帅碑林前,瞻仰着一排排红军将士的碑林,仿佛像一排排威武雄壮的红军将士正带着微笑向我们致以标准的军礼,迎接我们的采访。这情景勾起了我一段辛酸的童年往事,倍加思念我那勤劳朴实的母亲……
在我朦胧的记忆中,母亲1933年参加红军,在杜鹃花开的时候就跟随红军从通江县来到了巴中县。母亲在女子连当炊事员,一次,连里安排她到丁山背粮食,在归队的途中不慎摔在半山腰,造成了腰椎骨折,痊愈后母亲当了不到三个月的女红军便留在了地方。母亲成家后,为了生计,当过奶妈,干过苦力,大办食堂时煮过饭,兴办饲养社时喂过猪,无论做什么,母亲的骨子里都浸透着红军精神: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用母亲教育我们的话说,人活着就要学会吃苦耐劳,勤奋朴实,穷,只有靠自己的双手,要穷得有志气。
曾记得,母亲送我上学的第一天,拉着母亲长满老茧的大手,背着的是母亲亲手做的书包。书包的布料是母亲用她当红军时的绑腿布做成的,镶嵌着退了色的红布五星,十分别致。母亲在街道食堂做饭时,每次打牙祭只要是分给她的那份饭和肉她都要给我留一份,捏成饭团带回来让我吃。我把米饭吃了,把肉拿出来和同学们一起分享。平日母亲就把米饭锅巴给我包回来吃。可幸福的日子不长,1964年的一天清早,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她把我叫到床前,摸着我的脸,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幺儿,妈妈病得实在厉害,不能够送你上学了,你爸一个人挣钱也不容易,今后要好好学习、听话,你不要再胆大惹事了,妈妈也无法再保护你了哟。知道吗?”我含着眼泪直点头。停了片刻,母亲又对父亲说:“老李呀!我不在了,你不要打他了,他再惹事你就多说说他就是了。”这时,父亲含着悲伤的眼泪说:“放心吧,老吴,不会的!”父亲转身催我说,“快去,把你两个姐姐和你大嫂、启南哥叫来,说你妈不行了。”我含着眼泪飞也似的跑到二姐教室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姐,快回去吧,妈妈要死了!”“哇”的一声,我和二姐就在她的教室门口号啕大哭起来,把老师也感动得哭了。我们姐弟俩手牵手边哭边跑,很快来到了学校的大门口。当我们跑到师范学校启南哥的教室时,一下子坐在地上,我们姐弟俩哭得像泪人一样地喊道:“哥哥,妈妈死了!”我们三人在教室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后,启南哥背着我边哭边跑回家,一看,可怜的母亲已经躺在地上了,我急忙扑在母亲的胸前,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哭喊着说:“妈——妈!我妈妈没有死,你们把脸给她盖着干什么!还给她穿死人鞋!”我哭着说完就把盖脸纸掀开,把死人鞋脱了,跑到床前拿来了她经常穿的布鞋,边穿边哭,“妈妈,我给您穿鞋了。”然后,我紧紧抱母亲的脖子,拼命地摇呀摇,拼命地喊,“妈妈呀!妈妈呀!妈妈您不能死呀!我还小哇!您不能丢下我呀,我再也不胆大了,我保证听话了,您别走呀!”我躺在妈妈的身边,伤心地哭啊、哭啊!多想把我的妈妈哭活呀!鼻涕和眼泪流在她的脸上,我心疼地用娇嫩的小手轻轻擦去。这伤心感人的场面,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感动了前来看望的亲朋好友和邻居,他们悲伤的哭声如赞扬母亲的悼词。我那可怜的父亲既没有伤心的哭声,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声,只是看着离去的妻子留下了一大堆年幼的儿女老泪纵横。
母亲的逝世使我们这个家遭到沉重的打击!从此我也失去了母爱,幸福的童年变成了艰苦的岁月。常言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从此收敛了天真的童年野性,每到周末就和姐姐们一道挖野菜、捡煤渣、拾柴火,为了挣学费,我在餐桌下扫骨头,去码头卸煤船……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把幸福的母爱永远埋藏在记忆的心田,让她在我的耳边回响,鞭策我在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在艰苦的知青岁月、在人生转折的军旅生涯、在走向工作岗位的今天,都一步一个脚印地站在了人生辉煌的顶点……
“各位作家们,我们采风的下一个地方——红军博物馆,大家跟上!”我轻轻地擦干眼泪,跟在队伍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