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牡蛎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种海货叫牡蛎,甚至我们也不知道它叫生蚝,我们就叫它蛤蜊。一切海里捞出来的带硬壳掰开能吃的,除了螃蟹,统统叫它们蛤蜊。但那次吃牡蛎,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忍不住去查一查,这种石头一样怪模怪样的东西,究竟叫什么名字。
一查之下,居然是老相识了。老到什么程度呢?原来,早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世上有这样的物种了。而且,还是一个外国人告诉我的。那个人叫——莫泊桑。
写到这里大家一定都知道了,我第一次见到牡蛎这个词,就是在我们中学课本《我的叔叔于勒》中。
【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得漂亮的太太吃牡蛎。一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递给两位先生,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
那时候想,牡蛎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呢,还要专门有人撬开,还要那么文雅的吃。
第一次吃牡蛎,大概是十多年前,是弟弟买回来的。他那时候要去海边出车,顺道捎回来一大袋子,有三十多斤。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小区的小房子那儿,弟弟他们还住在老家。我领着孩子回去吃,那次,可吃开把了。
我们家有个传统,家里不管买什么换口的吃食,大家都会推让,谁也不会自顾自吃个够。但如果买的多,那就没关系了。
那次,实在太多了。
家里洗衣的大木盆,满满岗尖一大盆。自来水哗啦哗啦冲洗个够,然后在堂屋大灶上的大铁锅里糊半个多钟就熟了。揭开锅,呼呼的热气蒸腾出来,海水特有的咸腥味也冒出来了。
石头一样坚硬的牡蛎,每一个都微微露出些许缝隙,悠悠的飘着香味。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用力掰开,一小坨儿灰白色的牡蛎肉稳稳地贴在一半儿壳上。吃的时候,要用点儿力气揪下来,沾点儿三合油,或者干口吃,爽滑软腻,出溜一下就滑下喉咙到了胃里,一路熨帖鲜香,滋味美得很。吃了一个又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眼见着小山一样的一堆,一寸寸矮下去,跟《西游记》里八戒在高老庄吃馒头一样。
爸爸妈妈也吃,但爸爸大部分时间是帮我们掰开。可我不需要他这样做,我还是很享受掰开牡蛎壳这个过程的。有的牡蛎比较独立,只单另的一个,而有的,就扎堆了。好几个牡蛎攒在一起,掰开一个,吃掉;翻个个儿,又掰开一个,还有肉儿;再折个个儿,嘿,还有一只张口的,掰开,又一朵肉儿。一大块牡蛎,有五六只之多,各个都有肉儿,多好玩儿。
吃饱了,临走时还要装一袋子拿着回家再吃。
那次,算过瘾了。也记住了有这样一种海货。样子丑丑的,味道美美的。
回去后在网上搜搜,才终于知道,这个卡西莫多一样的海洋生物,原来就是我早已知道的牡蛎。
从此对这个小玩意,就多了一份感念。
偶尔去海边玩,会看到一些人,沿着海岸或者桥墩的石壁捡牡蛎。仔细瞅瞅,礁石上密密麻麻的沾满了半拉牡蛎壳,白花花反着光。我也曾动过念头,想亲自去抓一些。但总是犯怵,怕那黑黝黝的淤泥,怕那滑溜溜的石壁,遂作罢。
但我终究是知道他们在挖的贝壳就是牡蛎了。
自那次吃过牡蛎后,时不时会吃一些。有时候在外边吃饭,看到碳烤生蚝,名字很是高大上,仔细瞅瞅,这不就是牡蛎嘛。这才知道,牡蛎还有一个名字叫生蚝。当它变成碳烤生蚝后,价格翻了好几番呢。
跟其他海鲜相比,牡蛎的价格几乎是最低的。这次弟弟买回来的,合起来还不到2元钱一斤。
但他是前一晚买的,我第二天煮的,于是就有些牡蛎,死活不开口了。
不开口的牡蛎,想吃的话,必须用刀子撬。撬的时候,最妙的是有缝隙的地方,插进去轻轻一别就开了。但有的牡蛎紧紧闭着嘴,任你翻来覆去的找,都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它们那曲线婉转的壳儿,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仿佛天生就密不可分一样。
真是鬼斧神工,大自然真奇妙。
这次的牡蛎依然不少,但我吃得不多。一则胃口小了,不敢多吃;一则,我撬牡蛎壳的时候,伤到手指,便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