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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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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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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饼里的爱

 我的家乡位于四川大竹,有着"全国香椿第一县"的美誉。香椿是家乡的一个文化标签。它被称为“树上蔬菜”,叶厚芽嫩,红似霭霞,香味浓郁,其饮食文化历史悠久。因其丰富的营养远高于其他蔬菜,为宴宾之名贵佳肴。历史传说中有所提及:早在汉朝,香椿与荔枝并为南北两大贡品。如果以贡品之贵去联想菜肴的色香味,那可以说是古人仰止的琴韵;乡野的香椿摊鸡蛋则是以庸俗耳的民间小调。

小时候,春季谷雨前后,空气中特有的香椿芽的气味总使人迷醉。“叶香可啖”,总会挑起我舌尖上的味蕾。夜里呓语时,“香椿饼”的影子总能被母亲听到。母亲和其他的农妇们一样,每年都会养上好几只鸡,攒下来的蛋几乎都是作为待客的高端食材。香椿芽不缺,可鸡蛋缺。这样的困难似乎难不倒母亲,她总会在每年的这个时候,精打细算地囤上几个鸡蛋,采摘下最早的一拨鲜嫩的香椿芽,切成细碎末,变戏法似的给我和妹妹做上一餐香椿饼。这算得上那个物质匮乏年代的一顿大餐。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妹妹都会有过年般的感觉。我们姐妹俩一左一右围在铁锅旁,虔诚地看着母亲摊香椿饼。灶堂里的火焰跳着欢快的舞蹈,火舌舔着漆黑的锅底,温度渐渐升了起来。柴火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锅里的猪油滋滋嚓嚓地化开来。母亲拿着锅铲认真地摊着香椿饼,那鸡蛋和着浓郁的香椿芽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在厨房里。

每次母亲摊出的第一锅,其实也仅仅一锅,总是给我和妹妹先品尝。猴急急的我们也总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手抓,抓起一块就想往嘴里送。结果,饼还没送到嘴边,手便感受到烫的滋味。香椿饼在我们的手里颠来倒去,可还是不舍得丢。那香味更是直往心里钻。那种饿相惹得母亲忍不住指责起来:"喉咙里可以伸出手来了!慢一点要不得哟!"直待我们把饼颠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便一口送进嘴里。一瞬间,那一年一次久违的味道溢满我的心脾。我和妹妹也吃得不亦乐乎,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我们的笑脸,香椿饼的香味氤氲着我们的整个童年……

在外地求学的那几年,一个人常常会思念家乡,尤其是想念母亲做的香椿饼。

一个深秋我和友人去爬山,途中误入了一处香椿园。刚进园子,扑面而来的是一幅无人打理的破败之景。疯长的野葛藤俨然成了园子的霸主。满地打滚的是它,顽劣攀树的是它,长长的藤条伸向空中龇牙咧嘴的还是它。踩踏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脚底板隐约可感其上铺就的七七八八的鹅卵石。倘若你想看清鹅卵石的真实模样,那么你得动手扒开厚厚的落叶,也不知这是大自然哪年的库存。从野葛藤的罅隙处向上仰视,也可见一些破败的枯树笃定地举着枝枝丫丫,化石样立着,泣血一般。本该是此处主角的香椿树却只能默默承受着野葛藤蔓的肆意妄为,躲在一些不起眼的旮旯角落里,瑟瑟发抖地长着几片香椿叶,如数家珍。

信步园中,友人一路都在埋怨,嫌弃园中景的蛮荒破败。我却不然,看到了香椿树,我仿佛看到了家乡,觉得亲切自然。这让我一下子又想到了母亲,眼前似乎浮现出她给我们摊香椿饼的温馨场景。我还会情不自禁地咂咂嘴,兀自回味香椿饼的滋味。回过神来,再观眼前的园子,不觉又多了一份冷寂清幽,生了一种超然物外之感: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两旁野葛挤压它,顺囿于中,成通幽之气;野生葛条自由攀缘,高成低就,自然与天相映成趣,呈娴静安然之态;古木固执地擎着那些枝枝丫丫,软灵芝温存地抱在树干,极雅致清淡之欢。

静安先生在《人间词话》里讲,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道器合一。景美乃情动之处。在异地他乡,香椿饼已成了我对故乡的念想,藏在其里的爱也伴随着我度过那几年孤单寂寞的岁月。

母亲现在年岁大了,但仍记得每年提前囤上鸡蛋,为我们做爱吃的香椿饼。香椿饼仍然延续着一年一次的民间小调,母亲延绵不绝的爱亦如香椿饼,亦朝亦野亦正亦邪,只是多了一些叮咛:女儿的皮肤跟我一样,容易起疹子,少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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