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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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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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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月令

母亲是一个传统淳朴的农家妇女。她没有文化,箩筐大的字不识一个。她的记性好,每年的时令节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还要按照相应的习俗提醒家人。例如,端午节。

《礼记·月令》中提到,五月是"恶月",从古到今,人们会在端午这天,把艾蒿草挂在自己家的门窗上,用来辟邪,以求无病无灾。这样朴素的祈福方式,总有着母亲的虔诚和庄重。一丛丛,一蓬蓬艾蒿草,新鲜清香,挂着银霜,不大一会儿便跳上了咱家的门窗。耳畔还听到母亲的嘟囔:一半挂在门窗,一半熬水洗澡。如果端午那天,家里人谁要是忘了洗艾草澡,那母亲一定会很生气地催促他。

除了艾蒿草,还有菖蒲。菖蒲很有格调。油润的绿色,饱满的叶片,清朗俊逸的风姿,自带仙气。乡邻历来知晓,菖蒲专驱五月毒。对母亲来说,菖蒲似乎有神灵般的存在感。端午节时,母亲就恭敬地把它悬挂在门框的最顶端来除瘴辟邪。待门窗做好"防护",她才准备包粽子。

母亲包粽子必备一种材料:苇叶。它形似竹叶,有竹叶的清香。不仅如此,它还染着文学的气息。苇叶即蒹葭。母亲不知蒹葭,只知苇叶,只知用修长的苇叶,包上清香的粽子,让一家人美美地过上一个端午节。

母亲包的粽子是牛角粽,形状单一。很久以前,粽子叫做"角黍",形似牛角。西周时期,每逢夏至祭祀百物之神,人们会用"角黍"来效仿古人以牛角祭祀。母亲不知"角黍"的历史渊源,她只知包单一的牛角粽,说这是外婆传给她的手艺。

母亲首先将粽叶的一头折成牛角状,将已泡好的糯米用汤匙一点一点地放进“牛角”里,中间再随机放上枣或绿豆,直到“牛角”饱满,再用手把它压紧实。最后她用粗棉线把“牛角”紧紧围实,裹成锥形。

差不多一晌午的工夫,匾罗里面变出了一大堆绿绿的"牛角"。粽子安静地躺在匾罗里,敛声屏气,恭肃严整,虔诚地等待着一场温度的洗礼。母亲把它们投进一口大铁锅,添足柴火,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人总有一种感觉,很多东西似乎经过时间的沉淀就会变得浓香醇厚,历久弥新。约摸三四小时的样子,煮熟的粽子飘香十里。

母亲告诉我们,吃粽子前要先祭祖先,以求保佑家里人没病没灾。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小时候总是把母亲的话奉为至理,不敢违逆。母亲哪里懂得端午吃粽是纪念屈原的缘故。我们跟着母亲,屈伸着腰,捧着香烛,完成了所有的祭祀仪式。

人在小时候对味道的索取有限,味蕾往往保持着童贞般的敏感,能品尝出食物的原汁原味。我们洗净手,剥开一个绿色的牛角粽,粘上难得吃到的配料----白糖。那味道现在还记忆犹新:软糯香甜,口齿留香,无以比拟。此时的母亲总是乐呵地看着我们,慈祥,温暖。

到此,端午的月令还没结束。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母亲用艾草熬上一大锅热水,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挨个儿提醒我们去沐浴。洗完后,母亲会香香地亲亲我们,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那表情仿佛在告诉她自己:这下娃们都会好好的了!

母亲总会认为,她那些虔诚的操作必定会应验的。几十年过去了,生活中虽有坎坷,但大体上还是平稳的。每年的端午节,我们家都会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哪怕长大了的我们早已熟谙"月令"的灵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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