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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站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4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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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交臂的姻缘

失之交臂的姻缘(五题)

歌曲《未了情》唱道:“都说那有情人皆成眷属,为什么银河岸隔断双星,虽有灵犀一点通,却落得劳燕分飞各西东……”。

两个有情人的偶然错过,往往会改写他们一生的姻缘。

人生有太多的偶然。想没想过,面对一个个偶然,怎样才能把握好自己?

傅石

傅石当初搞对象,腼腼腆腆,不敢和人家女孩儿说话。

一次,经人介绍,傅石与一女子见面。姑娘很大方,傅石却腼腆得头都不敢抬,一句话也不敢说。

姑娘实在沉不住气了,就先开了口。

“这天真热啊……”姑娘说。

“这天真热啊……”傅石也跟着说。

又闷了一会儿,姑娘见傅石还是没话,就说:“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傅石说:“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于是两人就出去走,仍然是姑娘说什么,傅石跟着说什么。

见了这一面,姑娘对介绍人说:“你告诉他,算了吧。”

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就这么算了。 

来秀

农村习俗:订婚后,一年里头,女方要择时到男方家住上两天,为的是增进了解,加深感情,当然走时男方要送些东西给她。

这一天,来秀到永生家来住。

两村相邻十余里,在这之前,两人虽说已经见到两次面(一次是换手绢,一次是订婚),但那都是别人忙活,作为当事人,他们就像影人子似的,由着别人摆布,并没有说上几句心里话。

现在,来秀一进院,就拿眼睛找永生;发现了永生后,就一刻也不远离他,手死死牵着永生的衣襟,鬓角渗出了汗。跟永生家人见面时的问答,大体上还算得体,没有露出破绽。永生说我爸我妈盼你来,来秀就说爸妈你们好;永生说嫂子欢迎你,来秀就说嫂子你好。

好像两人已经相处很久,相爱很深。

来秀这么称呼自己的父母,永生乍一听,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觉得早了点,毕竟还没结婚,还是叫大叔大婶合适。

又一想:反正婚都订了,来秀这么叫,是想显得亲些吧。

开始吃饭。母亲让来秀往里坐。来秀说:“我妈让我坐外边。”

母亲看了一眼永生。永生皱了一下眉毛。永生的妹妹为来秀斟上红果酒。来秀将酒杯推开些说:“我妈让我说‘不会喝酒’。”

一桌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母亲笑笑说:“那就吃饭。”

饭是大米饭。那时候,这一带农村人家还很少能吃上大米饭。来秀吃得很细致,吃了一小碗,就推开碗,放下筷子,离开桌子。

母亲不依:“你们年纪轻轻的,哪能吃那么点,别外道。”

“我妈说……”来秀没说她妈说了什么,又吃了一小碗。

嫂子嘻嘻哈哈,再端一碗来:“她婶儿,妈的吃了,我的,你也得吃!”

来秀迟迟疑疑,没了主意,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直盯着永生看,意在征询意见。永生未置可否。永生在想根本性的问题了。

来秀终于拿定主意,吃下了第三碗。

永生妹妹也来凑趣,被母亲喝住了。

饭后,永生母亲拿出一块衣料,拉着来秀的手,款款说道:“闺女,一会儿,你就回去吧。这——是我给你的,拿着。”

那是一块尼龙布料,天蓝色的,那时候还很新潮。

永生一下子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因为这正跟他想的一样。

来秀接过去,呆呆看了一会儿,又痴痴地看永生。她看出来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按习惯,自己这次来,是要住下来的。

永生没有看她,永生在看窗外,窗外有些什么鸟在乱飞乱叫。

有些晶莹的泪珠从来秀的两颊滚落。来秀放下那块衣料,转身出了屋,小跑着出了院子,抬着胳膊擦着眼睛,朝村西走去。

有人发现,走到村口,来秀曾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大概是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再走起来,就有些毅然决然,大步流星。

后来,永生当然是成家了,不过他那媳妇刁,不好对付。

想起来,永生妈就说:“唉,来秀那孩子并不傻,就是太实诚,没经过事,没见过世面……”

明子

明子,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好青年。早已进入婚恋期,却少有媒妁上门,明子妈急得什么似的。一日,左邻张家姚嫂到明子家,对明子妈说,她娘家有个叔伯妹子,想说给明子。明子妈就像天下所有聪明的母亲一样,立即应允下来。

姚嫂说,我咋说都白扯,哪天让两个年轻人见见吧。

面很快就要见了,但母亲却没让明子知道: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一天中午,明子下地干活回来,进屋就问饭熟了没有。

“别忙吃饭,快到西院去,借把锹来!”母亲吩咐。

听了母亲的话,明子答应着,出屋就去西院张家。

那时候已是晚秋,天气晴好,阳光暖暖地照着。明子心情也好,嘴里哼着小曲儿,步子迈得轻快,进院就问:“有人吗?”

先推开风门出屋的不是张哥,而是他媳妇姚嫂。

“明子呀,有事吧?”姚嫂故作惊诧道。

蒙在鼓里的明子说了他要办的事,这时便从姚嫂的身后闪出个女孩子来,笑吟吟的,递过一把铁锹来道:“给……”

明子顿觉眼前一亮,注视着这女子,只见她略比姚嫂高些,面容俊俏,好生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他才弄明白,那就是他的心目中想象着的理想女孩的形象。

那年轻女子胳膊一伸,铁锹快贴到他鼻子,又说:“给!”

明子连忙接过那把要命的铁锹,看了看,便还给了她。一旁姚嫂忙问咋不借了,明子指了指锹头说:“这锹不能使,都脱裤子了。”

那年轻女子想笑,又忍住,转过身去,回屋了。

那把锹上,安锹把的铁“裤儿”已经开裂,一用起来,锹把就会脱落的。明子把这叫“脱裤子”。

姚嫂没说什么,收下锹,看着明子出院。

明子回到家,母亲才说出了让他去借锹的真相。母子都没以为意。晚上收工回到家,母亲就告诉明子,那女孩儿没相中,回家了。

“为啥?为啥呀?她得说出个为啥吧?”明子问。

“还问为啥呢,就为你说的那句话……”母亲说。

“我说的那句话咋啦?”明子问。

“还咋啦,太粗鲁了……”母亲说。

贵新与晓春

“你咋就不出门来看看呢……”贵新顶着晓春的脑门说。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去呀……”晓春顶着贵新的脑门说。

两人的手,都拿着手帕,都在擦着对方的眼睛。那手帕,已经湿湿的了。两双眼睛哭得红红的,两张脸都揉成了马猴子腚。

这是一个酒店的雅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就这样,脑门顶脑门,眼睛对着眼睛,已经说了一段时间的话了。

在这个酒店的另外一些房间,是另外一种景象——桌上摆满了酒菜,桌旁坐满了人,他们说着笑着吃着喝着,一个个快活得要死。

这是一场同学聚会。时间是在1995年,贵新和晓春却在说着1968年的事。二十七来,很多人是头一次见面。贵新和晓春一见面,就拉起了手。这两双手,早在二十七年前就应该相握,却没有握成。

“去看看他们两个,咋样了。”班长吩咐。

“告诉他们,差不多中啦,早干啥来!”班长又说。

有人出去,一会儿又回来,说:“还那样,又哭又说的。”

班长又打开一瓶酒说。“别管他们,咱们喝!”

二十七年前,贵新和晓春就萌生了爱意,却一直没有明确地表白。1968年冬,65届学生算是初中毕业,各回各自所在的村子。贵新到晓春所在的村子去找过她,去了三次,一次也没能见到。

“那时候,有手机就好了……”有人为他们惋惜。

“回家,我就答应别人了……”贵新顶着晓春的脑门说。

“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我们再……”晓春顶着贵新的脑门说。

钟子祥

一日,一女子到井口找钟子祥。

此人四十多岁,背着手,略弯着腰,见钟子祥从楼里出来,即抢前一步,背着的手变戏法似的,捧一束大丽花(亦称地瓜花),拥至钟子祥怀前,深情地道:“子祥,我爱你!”

钟子祥大窘。围观的人们也都愣了。

钟子祥是这里的副井长,高大帅气,一表人才,早已结婚。有人甚至在想:该不是钟子祥这小子弄出什么事情来了吧?

花还在那里捧着。许久,钟子祥终于认了出来,这女子是自己中学时的同学,但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子祥,咱们的事都怨我父母,他们没答应……”女子泪水流下来,“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咱俩再做夫妻……”

钟子祥出了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子祥,你要好好抓生产,好好抓安全,好好保重身体……”女人临走时说。

后来,这名女子又找到钟子祥家,问钟子祥在家没。

“钟子祥他没在家,上班了。”钟子祥妻子据实以告。

“没在家啊,那我走了。我就是来看看他,别的也没什么事——回来告诉他吧。”临走时女子说。

原来,这名女子读高中时曾单恋过钟子祥,跟父母说过,但父母不同意,就没有向钟子祥表白,另找了人家。但婚姻不幸,精神上受了刺激,她患了精神病。也就是说,她是在精神不正常的情况下,才向心爱的人献上了鲜花,说出了隐藏多年的心里话。

此后那女子就销声匿迹了,但这事成了笑谈,人们开钟子祥的玩笑:

“老钟,你行呀,下辈子的事都安排好了。”

钟子祥什么也没说,他哪里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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