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从我们县城到市里不通高速路,去市里一趟往往需要五、六个小时,若遇堵车,甚至得在路上耗掉七、八个小时。每次出发前,我都会准备充足的零食,也在网上下载许多有声散文和小说。一路上,大巴车走走停停,我备着精神食粮,又有干粮,心中不慌不忙。高速公路开通后,去市里需要三个多小时,我依旧习惯听书。许多手机听书APP,资料丰富,简直无所不包,时时如坐拥书城。塞着耳机,闭目养神,让文字流淌。
火车是我最喜欢的出行方式。几年前因工作需要,我每周往返于几十公里的省城。乘火车一小时二十分的路程,我恰好看一部电影,半年间,看了几十部经典电影。在火车上读书的人不多,确切地说,是读纸质书的人不多,看电子书或听书的人有多少,不得而知。我通常带短小说或散文类书籍去坐火车,初开始,我甚至不好意思拿出书来看,怕别人笑话装模作样,事实上,这都是我自己想多了。自从智能手机普及后,一些公共场所安静多了,大家各看各的手机,喧哗的人少了。
火车上可见世相万千,以前,可以捕捉到许多丰富的表情,他们有的沉思,有的打瞌睡,有的看书,有的打扑克,有的吃零食,有的聊天,还常见争吵的。现在整个车箱的乘客表情惊人地相似,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或戴耳机闭着眼睛。周末,车箱过道里站满人,站着也要玩手机。接打电话的人也毫不避讳,一次,邻座的女孩在电话中和他的男友吵了一路,我都听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孩吵到手机没电,伏在小桌上啜泣起来。看着她痛苦,我没办法安慰她。
另一次,刚上车我身边一个女孩子就在打电话,她的声音高,通话琐碎日常,一会儿说早午饭,一会儿说逛街,又说腌菜。她不心疼电话费,她们谈论的腌菜方法连我都学会了。火车快到太原站时,我才弄明白,电话那头是她的母亲。一个多小时与母亲在电话中拉家常,我好一阵羡慕,想起了许多往事。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奇怪,当时我在火车上看什么书或看什么电影了,一点印象都没有,反倒是那两个姑娘的样子依旧清晰,恍惚她们已经成为书中的人物。有次坐夜班火车去北京,凌晨,一位僧人在硬卧车箱窗前诵经,他的专注让我想起了近来的一幅摄影作品《僧侣的姿态》中那位禅坐者。“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心不够宁静时,自己把自己带跑了。
十年前,第一次坐飞机去海南,不想让行李箱过重,所以没有带书。夜晚的航班,从太原到海南三个半小时里,我把飞机上一本介绍景点和美食的杂志看了个遍,连广告都看了。第一次乘飞机,完全没有睡意,窗外一片漆黑,感觉海南特别遥远。后来去新疆时就有点经验了,带了书,同样是夜晚的航班,在三个半小时内,看完一本散文杂志,看过半本蒋勋先生的随笔。白天返程时,却无心看书了,从舷窗看下去,惊叹造物的神奇,戈壁,沙漠,高原,在空中看大地,风景令人震撼。大地上的一切有规律地排列着。山脉像巨大的树根,是完整的一棵棵树的根系,有粗有细。如果看到根系断开,必定有公路或铁路穿过,就像道路把大地分割开,又经手术缝合,留下绵延的伤疤。飞在云端,一朵朵白云,时而以黄色沙漠为背景,时而以灰色戈壁为背景,如入神话中的仙境,如纪录片《航拍中国》一样精彩。我在空中阅读着大地之书。
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在路上也是阅读大千世界的机会,不论何种方式,读在路上,串起碎片时间,丰富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