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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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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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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学龙治村记

给村民一个信念,他们就能撬动大山。

——题记

下午,董学龙在县城办完事,驾车从中国土司发祥地之一的容米奔燕子清湖,入宜昌地界的五峰县湾潭镇,跨河右转,再向右向左、向右向左,驶过无数的两路口、三岔口、四道口,后坪到了。

那时,夕阳触山,天光向晚,满目金黄。家家户户新盖或翻新的楼房前,都有一片平整整儿、细茸茸的土地,像膏脂般展示着它的肥力。山上披着毛茸茸的金貂大氅,屋子蓝瓦白墙通体灿烂,田园里萝卜青菜忘情发荣、滋滋有声。在村民眼里,后坪的头颅、四肢、胸膛,全是红红绿绿的希望。

他把白色越野车开到村委会场坝,停好,下车,给小货车司机打了个电话,“明天一早,把碎草机开到5组老胡家的包谷地里啊”。侧转身,远远近近望了一眼地里灰黄色的包谷秆接着说,“今年第一次啊,一定要组织好”。

日月流转,溇水如奔。四年村支书、村主任干下来,董学龙只有一个心得:当村官儿,一定要懂村民,并引领他们找到所懂的,抛弃所不懂的。当大家都懂了的时候,乡村就活了。

1.回村

“学龙啊,是你吗?”

2018年4月的一天。夜里11点,后坪村老支书王恩厚打通了董学龙的电话。说打了好几次,一直占线呢。是的,那晚他在贵州黔东南一个苗寨民居改造工程施工现场,召开生产调度会,安排明天的施工人员和材料,对工艺、工法、工装和安全、质量进行交底。

“村里党员年龄大了,我也干不动了,后坪今后的发展,要有一个年富力强的人来接班啊。”

“……”

他十分敬重的老支书突然来电,开口就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脑子断片儿,竟没接上话来。

“哦,你还在忙啊,我知道你忙,那就不打扰你了。”老支眼神忧郁,恹恹地挂掉电话。

他刚想打过去,还没拨出,另外几个工地负责人接连打进了请示工作的电话,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次日,春光正好。四月天的黔东南,最是一年春好处。水田、风车、花海、草甸,美不胜收。也曾经有过携妻畅游花海的念头,但都为无穷无尽的“问题”耽误。

刚要去苗寨整修工地,手机又一阵紧似一阵地响起。以为工地上在催,“马上过来、马上过来!”正要挂断,却听对方说是驻村尖刀班的刘斌。哪个刘斌,他没印象。一来二去,才知道是鹤峰县五里乡食药所精准脱贫驻村尖刀班的。

“后坪非常需要你这样有能力,有管理经验的人来接棒啊。”他眼神儿定了定,突然想起了老支书昨夜来电说的那些话,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这是要我回村工作啊。”他知道,这事儿大了,我得好好想想。

此后,又接到几个类似电话,说法不同,意思一样。四五个电话后,他进入了严肃的人生思考期。

半路出家的他,干工程刚入佳境。门道熟,收入好,年毛利可达百万。涉及个人利益,没人可以无视。同时,又觉得组织召唤他,必是村民需要他。作为一名党员,有召必应,这就是党性。但没治村经验啊,连组长都没干过呢,我能干好吗?他忐忑、犹豫,怕组织和乡亲们失望啊。

来黔东南工地一年多了,当地苗族群众靠种粮、养殖为生,日出作,日落息,却没见富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还是要发展产业啊。那时,回不回后坪,尚未决定,但他已经将自己代入其中,琢磨起农村发展问题来。

“是的,农村治理,乡村振兴,还真得有一个好的领头人啊。”他越来越认同王恩厚和刘斌的观点。在他心中,党员的概念,组织的观念,也益发高大起来。

父亲曾经是村党支部书记,重要问题、关键时刻,都要与父亲商量。

“你是党员,组织信任你,哪怕无利可图,也要听从召唤,回到村里来。”

“力所能及地为家乡做点事,也是我的梦想。”

接下来,他把1600万的工程,托付给了高薪请来的项目经理,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乡亲们周围。踏入后坪,他突发感慨:闯荡半生,这山这水这人,最亲!

2018年7月16号,董学龙正式就任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鹤峰县五里乡后坪村党支部书记。12月18日,当选村主任。

2.见习

武陵深处,万山丛中。

海拔1200米,288户,900多人口,为一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围护,鄂湘边界处的后坪村,成了绿色风暴的“眼儿”。

后坪村的底子硬实。约在5亿多年前,就开始打造它的身板儿、骨骼。以碳酸盐石为主,形成了早古生代地层,其下厚度近万米。这个时期里,陆地下沉,北半球大部被海水淹没。后坪就在海底,慢慢孕育成熟,静待造山运动的天崩地裂,天造地设,然后是大地隆起,漫山花开。

大地有坚实的底子,董学龙有丰富的阅历。

1971年腊月,董学龙出生于后坪大队第一生产队,相当于后来第一村民小组。父亲董业模,干过大队长,党支部书记。那时,在农村绝对算得上领导干部。

读书的岁月,生动而灿烂。骑着牛放牛,蹦蹦跳跳砍柴,干活儿时都哼着歌儿。年纪渐长,就没那么自在了。父亲是干部,要操大伙儿的心。他的半个劳力,往往要扛大头。

1989年,考上走马农中,学农学、学特产。毕业后,到走马国营茶厂做临时工,从事茶叶加工。半年后,回家种白肋烟,5亩地,年收入三四千元。没法维持一家生活,又改行做生意。“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他总有备胎。

上世纪90年代初,银杏还是稀罕物,叶子是降压药原料,果子既可入药,还是餐桌佳肴,供不应求。

银杏,在鄂西南称白果树。花粉可随风飘走20多公里,但雌雄异株,只有通过人工授粉,才能挂果并提高产量。早年,他父亲去京山学到了银杏人工授粉技术。于是,子承父业,也干起了这份技术活儿。上百公里范围内,有银杏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其间,他还搞低产林开发。黄柏、杜仲、厚朴,种下一大片,他相信,将来都是摇钱树。儿子4岁那年,他觉得该让小孩接受更好的教育。于是挈妇将雏来到县城,在溇水河畔的陡坎上,租了一间小屋住下来。白天小孩入园,两口子在建筑工地做临时工,15元一天,勉强维持生活。

艰难求生的人,脑子更好使。没多长时间,他就做起了小包工头,砌墙、刷漆、贴砖,只要能赚钱,都包过来干。从不会到会,从会到精,再到独立承包小工程,并负责承建了县移动公司200多个基站。

通信信号塔必置于高处。于是,他的脚步选择了山顶。山顶无路,就自己开路。全部材料设备,人工或骡马驮运。他不仅是包工头,还是背沙背砖工、砌墙粉刷工、水电安装工。那几年,他挣到了六七十万元。

他的第一桶金,是从血管里浸出来的,从汗腺里挤出来的。浸透了血汗的味道,酸酸咸咸。

尽管在县城打工,依然红心向党。2004年春,他向后坪村党支部郑重呈上了入党申请书,并于2005年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2017年2月,他远走贵州。来到黔东南州凯里市丹寨县,参加精准扶贫整体推进项目建设。承包了乌佐等三个村道路硬化,房屋修缮,人畜和消防用水,苗寨民居整体改造等工程项目,中标金额1600万元,要求2018年底交工。Epc项目,他出资上百万元。

闯荡多年,对于担任村支书,他还是新兵。组织上安排他师从老支书王恩厚,见习三个月。考核过关,方能转正。

人生本是一场见习。他走过了见习期的上半场,治村是他的下半场。他希望上半场的人生经验都能派上用场。

为迅速吃透村情,他走遍了全村280多户人家,与老中青400多位村民交谈、沟通,征询意见。对村民的文化素质,家家户户的耕地面积、交通现状、经济林木和产业发展情况,门儿清。

熟读村情,董学龙脑子里蹦出两个字“改变”。后坪偏,后坪高,后坪苦,后坪必须改变!

如何改变?董学龙的答案也是两个字:“信念。”

他认为,应当给村民一个信念,且有着坚实的支撑。首先置信念于高处,有高差,有距离,才能引人向上,放眼远方;同时让信念落在低处,落地、带泥,才能生根,比如,一溜平整宽阔的路,一缆嗡嗡轻鸣的电,一管涌流无声的水,一桩望得到目标的产业。其余的事,村民都懂。

这一点,董学龙懂了,绝大多数村民懂了。他们呵气成风,吼声成雷,酝酿着一场颠覆性改变。

3.找幸福

喀斯特地貌,到处是天坑、漏斗,地表滴水不存。能实现用水自由,是后坪人的梦寐以求的幸福。

董学龙回村时,正值伏旱。三四五六4个组,人畜饮水十分困难。

靠天吃水,就得仰天乞怜。五组三四十户村民房前屋后,挖满了大坑小池,像一张张朝天撑开的嘴,干渴难耐,急盼甘霖。雨天吃浑水,晴天吃死水,夏秋季节,蛆虫蚊蝇成堆,只能吃毒水、臭水。遇天干年份,连毒水都喝不上。

“让所有群众喝上健康安全的水,是我们村支两委的目标。”董学龙逆天发誓。

山高水长。高家界山2000多米,是后坪最高的山。他带领村民披荆斩棘,在半山腰找到了一股新水源。再四处争取资金,将原有水库整修扩容至100立方米,又修了10立方米过滤池,安装了3公里管道,将清泉引入水库,顺利解决了3组和6组村民饮水问题。

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只有没下决心解决的问题。

五组饮水问题,一直被视为难上至难。董学龙想,解决五组吃水难,要下更大的决心。

他带着村民,找遍了附近所有山洞。一无所获后,又跨越村界、县界、州界,在毗邻的宜昌市五峰县湾潭镇九门村一个小山洞里找到了水源。水源处和引水经过地带,皆是外村村民的责任山,他两次拜访当地村支书,五次到的林地经营权人家里求情,最终赢得九门村村支两委和村民大力支持,解决了5组绝大多数农户用水问题。

身上有病治本,解决问题断根。这些办法,仍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缺水问题。他没有止步,继续攀山入洞,花了一个多月,共找到大小水源5处。先后建起5个大型水池,并将涓涓细流全部引入水池,逐步实现了全村集中供水。

后坪缺水,自古而然。解决饮用水问题,历届村支两委都曾为之努力。实现集中供水,村民皆大欢喜。但董学龙认为,还应建设一个管长远的备用水源。他说,就是来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干旱,后坪人也要有水吃。

2021年三四月份,他牵头与临近的柏榔村共同争取到一个烟水配套项目,计划从五峰县九门村深溪河水库引水,惠及两村1000多村民。但是,这个饮水工程,需要建泵站、安装专用变压器,还要铺设4公里管道,施工难度大,工期长,而且要投入大量劳动力。

从2022年春夏开始,后坪乃至整个鄂西南持续高温干旱,后坪村、柏榔村水源枯竭,部分村民饮水告急。

一场引水大战,箭在弦上。

在农村,村民早已习惯于各自为战。早年治山治水的那些火热场面,仿佛一去不返了。突然要组织几十人的饮水工程施工队伍,殊为不易。

幸福生活,需要共同缔造。

“只要用心引导,晓之以理,村民就可以凝聚起来,迸发出磅礴力量。” 董学龙既大会发动,也门到户说,村民会、院子会、家庭会,把“共同缔造”的理儿说到了村民心坎儿上。他还带着“两委”一班人,重点选择有青壮年劳动力的家庭,点对点、一对一沟通。许多村民,由“旁观者”迅速变为“参与者”。

“抗旱是我们自己的事,自己的事自己办!”6组组长张友洲挺身而出。他对大家伙儿说,湾潭的深溪河水库储水充足,董书记他们都协调好了,大家要积极响应村里的号召,齐心协力建好引水工程。

不久,一支30多人的队伍迅速开赴施工一线。建泵站、挖沟槽、铺管道、安变压器,挥汗如雨。董学龙除了做好项目策划、施工组织,还是事实上的指挥长。累了席地而坐或者打个盹儿,饿了啃自带的方便面果腹,私家车也成了施工设备和材料的转运车。

经过两个多月奋战,铺设水管三四千米,引来汩汩甘泉,滋润村民的心田。在五六十年不遇的大旱之年,一举解决了全村900多人永久用水问题。

“活到七八十岁了,做梦都没想到啊,还能吃上自来水。”当向从国老人拧开水龙头时,“哗哗”的水声,歘的一下掀开了他的笑容,久久地洋溢脸上,不肯谢幕。

看在眼里,董学龙真的懂了。找到水,就是给全体村民找到了幸福。

4.希望线

经济是跟随者,在交通和电力面前,这个规则从未改变。

交通线和电力线,是农村的希望线,更是村民发展信念的硬支撑。公路延伸到哪里,经济就发展到哪里;而电力线路,总是连接着经济发展的终端。

董学龙在贵州干过苗族民居整体改造工程,尤其心仪那里发达的高速公路交通。

一直以来,后坪处于现代交通的盲区。建成通车的省道S476,将宜昌市湾潭镇与鹤峰县五里乡集镇串起来做了弓弦,而后坪却住在弓背。老天不薄,关了一扇小门,开了一扇大窗。建设中的宜来高速和即将开建的沿江高铁,都在湾潭设站,相距十来公里而已。董学龙相信,将来的后坪,定是大武汉、大重庆、长株潭等城市圈的后花园。

心思回到现实。五组大竹园,还是九坑十洼的砂石路,横贯五组的深溪河也没有桥。16户村民进进出出,只能涉水过河,下雨涨水,还要绕行。小娃上学,大人出工,患者就医,抬脚就遇难事。

“大竹园的路,深溪河的桥,非解决不可了。”董学龙暗下决心。他一面向乡党委乡政府请求,一面钻天入地找项目。2018年8月,村里争取到一笔“补短板”资金。投入70万元,硬化了大竹园组级公路,并在深溪河上建起了一座宽4米、长13米的“希望之桥”。他借助“补短板”项目,终于补上了大竹园的交通短板。

2020年,村里争取到20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4.5公里村道主干线硬化工程。原计划硬化到董学龙家所在的一组,他却向上级请示说,先硬化2.7公里,到二组搭头的地方,后1.8公里暂时还可以跑车,希望把这笔宝贵资金,投入到全村200多户入户道路上去。

他更懂得,村民的幸福常从家门口溢出。

从几米到几十米,经过精确计算,精打细算,仅花五六十万元,就将水泥路修到了家家户户的大门外,入户比例高达99%。离主干道太远的1%,每户也硬化了一段,无碍出入。至此,全村硬化道路达20多公里。

村中心的那株黑壳楠,敦实、茁壮。一袭深绿,经年不变。它冠幅宽展,绿油油的叶片,凝成一朵化不开的绿云,尽情释放出土地肥厚的活力。它的树干就像连起1至6组的水泥干道,密匝匝的枝丫则构成一个个两路口、三岔口、四道口,联组串户。树如路,路亦如树。

路与电,是乡村文明最打眼的标志,也是乡村振兴最重要的依托。

董学龙给后坪“一树路”,也给村民“一树电”。

经过农网改造,后坪全村家家户户都通了电,但有的豪光四射,有的萤火一点。区别在于变压器输出功率的大小和与农户距离的远近。

5组大竹园15户人家,离变压器2公里。因电压太低,电灯不亮,烧水不开,煮饭不熟。其中一个种烟大户,烤房风机没有三相电,烟叶成色不好,卖相不佳,亏得一塌糊涂,心愁如墨。用他自己的话说,“天都是黑的”。

2022年7月,董学龙协调电力部门,为他单独安装了一台100千伏安变压器,单相改三相。此后,他的烟叶黄金亮色,价增五成,心里阳光冲天。

3组、6组,原共用一台变压器,不够了。村里又向电力部门争取,增加一台变压器。“改扩建”后的电路更宽敞了,容量更大了,山村更明亮了。村里几户家庭农场,或安装了三相电,或增设了变压器,均得以扩容。从此,那些大型加工设备令人揪心的哀鸣,一变为高亢嘹亮的歌声。

晚7点,路边的高杆灯,齐刷刷亮起来,恍如白昼。黑壳楠拖着胖胖的影子,注视着烟叶收购点和便民超市的人来人去,也倾听着纳凉歇气的人们说岁月、道年成、拉家常,细算收入账。也许过于兴奋,它无倦无眠。

村道亮化工程,是董学龙“点亮后坪”计划的一部分。2020年,他争取资金投入十四万元,在以黑壳楠为中心的2公里范围内,安装了40盏RED自控路灯,为全乡做了一个超前示范。他说,下一步再上一个太阳能路灯项目,辐射全村干道和主要居民点。

后坪人的目光更远了,心里更加亮堂。

5.种下未来

10月初,正是烟花绽美的季节。

烤烟地里,叶片宽展的烟叶已经收尽,未掐颠儿的烟梗子上,依然青绿成团。娇美的烟花,身姿细瘦,犹如一管管“小号”。一个个嫩绿的花蒂,张开小鸟的嘴儿,深情拥吻着身材婀娜的花朵。那些不可尽数的“小号”,涂上彩妆,以功臣般的神情,骄傲地朝天吹响,惊天艳地。

后坪是五里乡唯一的烟叶千亩村。两代种烟人,支撑起一个老烟区。靠种烟,董学龙和许多村民一样,完成了娶妻生子的第一件人生大事。烟叶稳定的收益,让村民患上依赖症,成为感情产业。但种烟之路,终究走不远,乡村振兴也不可能靠种烟来圆满,而蔬菜、养殖等,受人口、交通限制,亦难成强项。班子里不少人在问,后坪振兴靠什么?

耕地是农业之本,乡村振兴只能功成于坚实土地。

化肥、农药之于土地,为患久矣。几十年来,后坪的大片烟田患上“癌症”。土地板结,出产走低,品质下降。

如人患病,“癌症田”同样需要救治。面对着“癌症田”痛苦扭曲的脸,董学龙于心不忍。拯救之心,分外急切。

人患了癌,下刀子,做手术,然后放化疗。头发掉光了,脸无血色后,气息奄奄时,也许就好了。耕地之“癌”,“毒性”更甚,没有特效药方,只能用秸杆等有机肥,慢慢医治。

“烟菜套种”,是董学龙刻意引导培育形成的经济增长点。但骨子眼儿里,他在做医生,用“菜蔸”这种天然绿肥,治疗“癌症田”。这几年,在后坪,“烟菜套种”蔚然成风,已经成为后坪一大特色产业。2019年,他试图扩大救治范围。特意买来一台碎草机,切碎烟梗子、玉米梗子,实现桔梗还田。因太笨重,每次出行得三个大劳动力“前呼后拥”,全程伺候。闲置一年后,被邻村一养牛大户买走。

医者仁心,董学龙没有停步。2021年五六月份,他自掏腰包1万多元,买进2台改进型碎草机,一台电动力,一台油动力,还拿出一台小型农用车,把碎草机送到田间地头,免费提供便民服务。每天加工几亩秸秆,农户自己只出一点电费或油钱。

2021年粉碎上百亩秸秆,2022年开工没几天,就粉碎了上百亩。他说,秸秆还田不仅改良土壤,还可避免焚烧秸秆,减轻防火压力。他还争取到农业局一个高标准农田改良项目,200亩地,300万元。包含耕地坡改梯,沟渠改建,土壤翻耕,田间建道,土壤改良等。去年3月立项,4月实施,到2022年10月,已基本完工。

在董学龙的兴村探索中,白花花的塑料大棚悄然兴起,构成了后坪横横竖竖的风景。头顶一颗珠、江边一碗水、文王一枝笔、七叶一枝花,除了“神农四宝”,还有白三七、玄参、白芨、云木香等名贵中药材,均在大棚里安家。假以时日,它们都将撅起屁股,粪金屙银。

董学龙说,他和村支两委成员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引导种植大户成立了百草园、亚宏等3家中药材专业合作社;二是将种植户最关心的灌溉用水,引进每一座大棚。而他就是一“打酱油的”,跑跑腿儿而已。

6组村民王伟,老一辈儿叫他“小王”,其实,他是后坪的“中药材种植大王”。他在本组和相邻的5组,共有11个大棚,主要种白三七、七叶一枝花、毛慈菇、白芨,其中有白三七5亩、云木香20多亩,年收入达20多万元。据说白三七要1000多元一斤,即便那些红红黑黑的花籽儿,每斤也能卖到了七八百元。

后坪中药材种植,其源头在6组组长张友洲家。张友洲父亲张孝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试种中药材。几十年里,摸索出了一套成功的种植经验。而今,他的6个子女,家家种植中药材,且都是种植大户。6组更是一户不落,家家种植。

在张友洲的大棚里,只见苗床上面,都覆盖着从山林里刨回来的腐殖土,像软绵绵的被子,油润而酥松。大棚内,都安装了自来水龙头,并接有蓝色塑料软管。张友洲说,今年遭遇几十年不遇的干旱,村里千方百计保障大棚灌溉用水,中药材种植没有受一点影响。

他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指,沿着一颗白三七的根茎,轻轻插入酥松的泥土,轻而易举就掏出了一团带着黑土的“根蔸”。蔸上有无数白色根须,根须发叉,又生小须,长长短短,一头“乱发”。“须发”丛中,露出六七个白生生的嫩芽。他说,一颗嫩芽,明年就会长出一根杆子。杆子越多,就能开更多的花,结更多的籽儿,卖更多的钱。

说着说着,张友洲眼睛迷成一条缝。

据现场统计,今年全村又新增中药材大棚13个。董学龙说,村里计划依托专业合作社,进一步把中药材产业做实做大做强,做成后坪真正的希望产业。

土地的希望,是人成就的。然而,很大部分村民跟不上农村发展新形势。董学龙认为,培养人、发展人,才是农村发展的根本。

2020年2月,新冠爆发,疫氛漫天。后坪村民自发捐款48888.88元,用于本村抗疫。结果,董学龙带领村民,搞“坚壁清野”,严防死守,疫情不入村,钱没花出去。

经他提议,村民代表会议定,为这笔钱找到了新用途,支持文化振兴、人才振兴。董学龙给想了个名字,叫“后坪村文化教育基金”。为此,村里成立了文化教育协会,给本村优秀考生发放“鼓励金”,支持乡里组织的广场舞大赛和群众文化活动。2021年以来,已奖励考生22名,最多的领到了2500元。获得“鼓励金”的学生均与村里签订了反哺家乡协议,待事业有成时,以适当方式回馈家乡。为进一步扩大“鼓励金”的“鼓励”效应,村里计划继续通过自发捐资等方式充实基金,进一步致力人才培养,提高村民素质。

好些年没影儿了的龙灯、舞狮、采莲船、三棒鼓等传统文化活动,悄然兴起。73岁文艺爱好者刘学清,自发出资6000多元,组建民间舞狮队,并购置了锣鼓、狮子、服装、音响等设备。在外务工的张友安、刘兴松听说村里成立舞狮队,也积极出资玉成。

农闲日子或劳作之余,文化广场上,篮球赛、广场舞,龙灯、舞狮等文化惠民演出、家风家教宣讲等文明实践活动,伴随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节奏,“花”开次第。

天湛湛的蓝,地葱葱的绿,山苍苍地青,木槿、杜鹃、桂花、大丽、木芙蓉、一串红……房前屋后,花树成行,拥红叠翠。

后坪,越来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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