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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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天，你爱的豆子在哪里
九月由一只蚂蚱瘦腿蹦入秋天
花翅膀抖几抖，豆秸就燥了
几串豆荚，照着草的样子
摇一队稀稀拉拉的秋分
站在垭口，老爹是一砣石头
暮风吹打着他一身的折皱
偶尔响出一丝尖细的秋天
他身前身后，野地空空阔阔
一队豆菽穿过风唳走得唰唰直响
一队豆菽举着鸟噪走得唰唰直响
一队豆菽走着走着
就走成了黄昏
手上的锈镰该往哪荐自己开割
天空不开腔，窄地也不开腔
你爱过还想爱的豆子在哪里
一只灰雀突然蹿入苍茫
2、农谣，依然爱你
爬上垭口，东南西北都是风
等你的石头，来不及掸掸时间
就老起了紫瘢和皱纹
两杆秋包谷忌生
瘦小的心思躲于草丛
九月，比你的咳喘还瘦
不计前嫌的芭茅喜欢篼风
举无数大幡，傲慢的喧嚣
填满你整个眼瞳
麦子在去年走失
你留守的半抔葫豆豌豆
只企望一厘窄地的寒露
捉一朵鸟影顺眼
侍奉过你的那句农谣依然爱你
老爹，土地会向你报到
3、面对苕藤，矮下自己
在这些苕藤面前，你必须
矮下自己，矮下你的城市
这些苕藤匍匐在泥土上
既卑微隐忍又高傲狂放
皇天不作美，后土不待见
它们抱残守缺，抱团守节
让自己长成农业
长成憨态十足的乡村
有风，叶子从不招摇
欠雨，根须扎进泥巴
这些苕藤恪守着多少清规戒律
让自己长成自己
在这些苕藤面前，你应该
抖擞精神，抖擞你的日子
4、在秋天，把门槛坐稳
拉开门，派失修的吱呀吵醒天空
派一屋热气擦去早晨的朦胧
拈一团不知所云的鸟，点一杆烟
你就孤立于秋天
缠绕秃顶的陈年没有生出翅膀
老了的眼睛没有青春作伴
你的诨名没有让瘦竹梢甩过来
挠痒你脸上的沟沟坎坎
笕水槽的滴愁兀自空流
破瓢装着纹丝不动的时间
檐上的老尘习惯了无中生有
落下扑簌簌的叹息
就用自己的屁股把门槛坐稳
这个动作非常神圣
双脚下的两个坑
一个装咳嗽，一个装秋风
5、把笑声一拧，滴净黄昏
好鸟以谙熟的口风叙述八月
三两朵桂子飘下来
在农家小院，草拟秋天
草拟出一幅乡下画图
风走草径，携着豆叶手舞足蹈
晚高粱以描红手法勾画田野
绿苕藤偶尔一个翻身
让紫薯拱出身子，憨态十足
扛锄人的锄上亮着熟透的阳光
后背上，亮着有香味的夕岚
两只高绾的裤脚，一只拖泥
一只不带水，带的是野菊淡香
井台上的人，直腰泼一盆夕晖
秋虫就开始吟诵她的美丽
晚风秉承善意，扯正她的汗衫
她把笑声一拧，就滴净黄昏
6、一碗老烧喝出红头花色的秋天
把处暑扛回院
把农业背回家
你甩一把额头的汗水
夕光就葳蕤起来
喘半口日子
从葡萄架掐下一串鸟语
紫色的八月晶滢圆润
让你一身松爽
把割了的豆秸码在檐脚
把干了的苕藤挂满矮墙
这些烧火的喂猪的都是兵将
你是指挥若定的王
等星星在篱上睁亮眼睛
你的工作就更简单了
点一杆烟叶，用一碗老烧
喝一脸红头花色的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