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习俗志之一（四首）

1、腊月二十四，送灶神志

天黑尽时，灶屋明亮祷屋明亮
供桌上糯米饭和麻糖很明亮
爹一身崭新，一脸崭新
三炷大香，恭送灶神菩萨

小年夜主持大权属于爹
属于喉咙里卡着痰的老少年
平时忙碌的娘，格外清闲
一杆叶子烟跟着爹与香气缭饶

“这一年衣食有余、宰杀有度”
“这一年风调雨顺、灶火兴旺”
“求菩萨上天，有话好好说”
爹的动作和语气，恭敬而虔诚

红冠鸡杀了，竹轿马备了
三刀黄纸烧给你老人家了
爹掸掸衣衫，清清喉嗓——
灶神菩萨，恭、请、上、路
          2023.1.11

2、腊月二十五，接玉皇志

腊月二十五，门阶与干檐洁净
抹了两遍的桌椅洁净
一碗豆腐也白出好颜好色好味
学婶娘，在堂屋恭敬虔诚

婶娘的花发驯良，青袄崭新
眼顺着，手忙着
擦了雪花膏的脸庞光亮润泽
整整年轻十岁

婶娘捶捶腿，踮起脚尖
把红联和笑意贴上柴扉
把福字，倒贴在掐好的时间里
惹得鸡声犬吠齐鸣

土地种子备足，锄头镰刀备好
仓禀与棚圈也备齐了，玉皇爷
你赐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我许你笃定、汗水与腰尖盘疼痛
       2023.1.17

3、正月初五，破五日志*

把祷屋门打开，把厢房门打开
把厨门打开，把仓门打开
把财门福门通通打开

正月初五，家谱与祖训都很春夫
勤俭惯了的乡下，勤是勤了
今天却不太节俭

把补巴的翻出，把缺腿的搬出
把陈年腾出，把疾病捡出
一挂鞭炮点起一千响希望

几枚硬币放进肉馅菜馅里了
捏好的小人嘴再捏紧了一点*
一锅水饺就是一锅顺顺当当

太阳就翘在檐头上面
春风就拂在新联上面
欢声笑语撞弯了新烟与香气的腰杆
         
*注:正月初五“破五节”即迎财，送穷，扫屋，开市，吃饺子。而捏饺子皮又叫捏小人嘴，规避小人谗言。

4、正月初七，人日志

学麦苗的样子，爹站在坡地
没有手搭凉棚
柴院、泥墙、炊烟一一在目
竹枝上的鸟雀，唤友呼朋
用灰羽驮红两朵阳光

七宝粥的味道还黏在舌头
芹菜（勤劳）生菜（生财）韮菜（长久）
外加葱（聪慧）蒜（细算）
爹自言自语，体重增加了
那就利索点，用汗水减膘

学东风的样子，稍稍躬身
捋一捋拔节的麦子
嗅一嗅欲开未开的菜花
还须得几担水、几遍锄
爹已经估摸得十有八九
        2023.1.28
*注：正月初七即人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