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门心思盘弄春天（外一首）

经过竹径，母亲侧一下身子

让绿风过去，让丽日过去

让斑鸠，用灰翅膀

把二月送到邻家，送上坡去

一担清水粪，荡着春意

饮一瓢李子，一瓢柑橘

也不落下树下的小家伙——

几棵白菜，几根野豌豆*

没土地和劳力种稼禾了

母亲一门心思

盘弄屋前房后这些老伙计

这些老伙计们也黏她爱她

李子树的白花开得干净

柑橘树的嫩叶长得新鲜

母亲和春天，恪守二月

不许乡院改头换面

太阳和鸟语也恪守义务

照在她额头，唱进她耳窝

小白菜懂礼数，用粪水珠子

朝她忽闪着感激的眼神

   2024.2.19

*注：野豌豆又叫“采薇”，诗经提到过这种野菜。它曾是饥荒时救命菜，未开花的嫩尖尖凉拌，清炒都好吃。

△△聆听打爆米花的父亲

背着爆米花的炉子和生铁罐

背着家和日子

曾经走街串巷的父亲

把老年的病号衣、肺气肿

搁浅在一摞药费收据单上

迷糊于病床，父亲唇齿喃喃

说一些边村的骚事

讲几句鄙巷的风情

皱脸上，呈现出些微光彩

炉火通红，铁罐飞转

父亲跟一位胖嫂打诨说笑

嘣声爆响，一朵苞米花

蹿出黑麻袋，蹿进喉咙

父亲差点憋不过气来

岁月老得太快

父亲的小火炉早已坏了

生铁罐也被收废品的收了

那些日子，那些命

也许，要遭阎王的翻篇

我和我的儿子，吊针和一堆药片

守在安静的危重病房

悉心聆听父亲

聆听父亲语词不清的叨唠

此刻的远方

似乎传来不锈钢罐的爆响

         2024.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