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两首）

△△把一棵一棵草啃成日子

天蓝的时候，一只羊会牵着你

走向没有上锁的向阳坡

走近没有围栅栏的青草

把老年机摁成静音

把药费单子揉成一团

不带锄头，只带一丁点喘息

石头上的坐痕跟你很熟稔

不必掸去泥尘和虫翅

你一屁股就坐成小舒心

羊跟青草也特别熟络亲热

一声咩叫，羊儿肥硕

草，短一截之后又长一截

轻风把电视新闻拂过青草

羊在啃食远在天边的惦记

你从一杆烟中整理自己

你种不动庄稼了

连人家的庄稼也不去看去想

眼角余光，却有一杆抱崽苞谷

蓝天在上，向阳坡相陪

老爸，你学一只羊学得太像

把一棵一棵草，啃成日子

   2024.6.3

△△想像：爹站在老屋门口

爹，孙子把你的老年机

来电铃声设成“我的老父亲”

你觉得，你的辈份矮了一辈

父亲留下的老屋又老出几道皱纹

从花白胡子里捋出故事

在孙子的变换岁数软件里

一会儿是曾祖一会儿是曾孙

你有一万种甜酸苦辣麻

你想起撇下你走了的娘

你想起会唠嗑的那个胖婶

爹，你喝过的那几年墨水

写不清Wi-Fi、视频和耳麦

站在老屋门口，手把自己

吹一阵从坡上吹来的青苗风

望一眼七弯八拐的小山路

爹，你肯定在说，老也罢年轻也罢

   2024.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