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兆生
1976年,对我们的共和国来说,是不幸的,而对我这个高中毕业走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而言,又是幸运的。这一年,我在众多的下乡知青和留城青年羡慕的目光中,得到了全公社唯一一个招工指标。可是,当我兴冲冲拿着从县劳动局开具的介绍信到公社供销社报到,社主任将我安排到合作商店当会计时,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天哪,那不就是几间破店,七、八个老头子、老太婆的商店么?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叫我如何与他们相处呵!回到家,母亲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问清原委后安慰道:“哪里不是做事,只要工作做好了,人家自然会看重你的。”上班的那一天,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在这些老职工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这个昔日死气沉沉的小店,也因我的到来,多了几许生机、几许朝气。几个月后,社主任叫我到他办公室,通知我做移交,说公社书记点名要我参加“路教”工作队,进驻山区大队搞党的基本路线教育。当我向这些相处一百来天的老职工道别时,他们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说:“去吧,孩子,我们早就晓得你要飞的…… ”
随后的日子里,我与农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抓革命,白天促生产,博得了上上下下的一致好评。一年后就在“路教”工作队要撤走时,公社书记突然来到我驻点的生产队找我谈话,欲调我去公社搞团干。这天夜里,我继刚参加工作时的第一次失眠后又一次失眠了,我想了很多很多,母亲的教诲,老职工的传帮,基层供销社的需要。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大队,敲开了公社书记的门,怯生生地道出自己想留在供销社的想法。那时,我毕竟才19岁呀!
两年的“路教”工作队生活结束后,社主任重新安排我到农资部任开票员。一年365天与算盘、票据、现金为伴,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似的票据和如长蛇阵般的购肥队伍,有时,累得腰酸背疼的我,还真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但当看到起早摸黑赶来的农民高兴而来满意而归的笑脸和同事、领导的赞誉,心里便少了些许惆怅,多了些许坦然。
从开票员到农资部经理,一干就是14个年头。十多年来,主任换了一茬又一茬,老职工退了一拨又一拨,我这个当初的小伙子也不知不觉过了而立之年,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交给了供销社事业,在平凡的岗位上执着地做着我所钟情的工作,尽管社会上有人认为供销社低人一等。本来,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重要的是,你的心是否与老百姓连在一起。我想,只有抛却了私心杂念,摒弃了世俗功利,方能以淡定的心态面对一切,才能不致于浮躁,耐得住寂寞。每当工作之余,夜阑人静之时,我便习惯地铺开稿纸,痴痴迷迷的做着我的文学之梦,把我的所感所悟,所思所想诉诸笔端而一泻千里,倒也有几十万字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和数十篇新闻报道见诸各级报刊并时有获奖。就是这区区雕虫小技,却被乡长看中,要我改行到乡文化站任站长兼通讯报道员,我又一次谢绝了乡长的美意。记得当时乡长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说了句:“你会后悔的。”也就是这一次,同单位的爱人破天荒地把我数落了一番:“真是榆木脑壳,别人求之不得,你却不识好歹,现在供销社是个啥光景!”
时隔不久的1992年3月,一纸调令不容分说把我从基层调到了县供销社,与农民打了16年交道,在家乡生活了30余年的我,还真的离开了。初到县社机关上班的那段日子,上山下乡、走村串组惯了的我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值得欣慰的是,终究没有离开供销社这个大家庭,没有离开我奉献了青春年华和最美好时光的供销社!新千年之交,一些耐不住寂寞的人纷纷“下海”,也不乏烧香叩头忙“跳糟”的,面对这纷繁和精彩的外部世界,有好心人好言相劝:供销社今不如昔,你父亲是“二万五”,何不去活动活动,另谋出路,硬撑着何苦哟!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想,既然当初踏进了供销社的门槛,且一再“赖”在供销社,就没有想过“后悔”二字,供销社历尽风雨走到今天,不正是几代新老职工矢志不渝、爱岗敬业、甘愿奉献的结果么?!我坚信,如今,随着“新网工程”的推进,农村现代流通服务体系的构建,供销社的又一个春天正在向我们款款走来,“供销社事业是志愿者的事业”,她向人们昭示:无悔当数供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