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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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仓，一座小城，坐落在日本神奈川县，凭海临风，古韵悠悠。
最初记住这座古城，是因为“镰仓”二字很中国，如同鲁迅先生记住的“日暮里”。四年前，在樱花初绽的季节里来到镰仓，折服小城的幽静、雅致和古韵，这才把镰仓铭刻心间。
早就知道镰仓是继京都和奈良之后的知名古都，却不晓得还是人间与冥界的交界之处，是生者与死者的思绪交织之都。这一神叨叨的说法，源自2018年公映的日本电影《镰仓物语》。女儿小猪从日本打来电话，让我们去看看这部电影，理由是“风景旧曾谙”。这的确是个好理由，况且上网搜一下，发现女主角纪亚子的扮演者，长相与小猪有几份相像。连忙和小猪她妈一起跑到电影院，欣赏闺女“主演”的电影。
简单说，《镰仓物语》是一部日版《人鬼情未了》。影片借助神鬼冥界，用日式幽默轻松谈生死、说爱情、语珍重。电影中的古都镰仓不仅住着人类，还有幽灵、妖精、魔怪、神佛、死神、穷神等等。故事由此展开，江之岛、镰仓大佛、江之电、幽静的街道在屏幕上一一闪过，一下子把我带回雨中的镰仓，青苔古巷隐约可见。
春雨绵绵，行人寥寥。从镰仓电车站出来，左手边是一条小巷，写有“镰仓小町通”字样。一条商业街，两边是典型的日式小房，挂满红白相间的灯笼，似懂非懂的汉字招牌，街角沐着细雨的雏菊……撑着雨伞，沿小巷前行，没有“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可能有河童“呱嗒、呱嗒”跑过，凡胎俗眼又看不到那些精灵们，但镰仓的幽静、雅致却是过目不忘。镰仓有着近千年历史文化，佛教文化繁荣，保持了相对完好的古建筑群，一座古韵悠悠的小城，一座需要用心、慢节奏去体会的低调且浪漫的小城。
走过雨巷，迈过拱起的小桥，一株盛开的樱花独自绽放桥头。不远处半山腰上，庙宇掩隐在雨雾中，这是八幡宫所在。八幡宫是供奉武士信奉的武运之神“弓矢八幡”的神社，号称日本三大八幡宫之一，享有极高的知名度。顺着长长的台阶爬向本宫，宫前屋后转了一圈，没大看懂，唯见翘檐下“八幡宫”三个大字。其实也无需看懂，神社也好，寺庙也罢，都是人们祈愿幸福、天佑平安、大慈大悲的圣地，心诚则灵。从本宫下来，周边转了转，千树交阴，曲径通幽处，一庵半掩，越小桥流水，雨润草木，百鸟不惊。
不远处，树木掩映下，有一红色鸟居，格外扎眼。鸟居是日本神社附属建筑，代表神域的入口。迈过鸟居，相当于迈入了神的世界。人与神，人与鬼，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一直以来都是唯物者和唯心者争论的重要话题。我则以为，大可不必辩之，信其有就有，信其无则无。如同影片中看到的情节，夜幕下正和带着纪亚子逛鬼市，人与鬼交织的人流熙熙攘攘，还直嚷嚷鬼市东西好便宜。这种人神相融、人鬼相融的场景，如果搬到现实生活中，来一次“活见鬼”，人们该是坦然面对、融洽相处？还是尖叫着吓得半死？人鬼和谐，不过是电影中的演绎，聊斋中的故事。
小猪不见踪影，也有些时辰了。这会儿，她屁颠屁颠地出现在八幡宫前的空地上。那里搭了个临时舞台，一些僧侣正忙前忙后，看样是要搞一场佛教仪式。估摸一时半会搞不起来，我们决定离开这里，去下一个景点。转身离去时，瞥见小猪手上多出一个本子，一种折页的本子。便问道，刚才去哪了？这又是什么？小猪说，刚才去求字了。原来日本的寺庙，都有僧人题写寺庙名字的服务，一般300日元左右，可以搞定。我接过本子一看，“八幡宫”三个字写得既漂亮工整，又十分艺术。我笑着说，这是刻好印章盖上去的吧？小猪说，真真正正用毛笔现场书写，不信，你过去看看。我信，但很吃惊，如今毛笔写字已尊为书法艺术，人家还实实在在地当笔用，且用的灵活自如，一点也不输给书法艺术。想起余秋雨先生的《笔墨祭》，在叹息毛笔文化已经无可挽回地消失之后，他写道“只好请当代书法家们好生努力了，使我们在祭奠之后还能留下较多的安慰”。
从八幡宫出来，道路中间是一条比路面高出一截的人行步道，叫做“段葛”。“段葛”两旁种植了樱花树和杜鹃花，花儿满开时，应是花的隧道。从“段葛”上下来，路边好多店铺。随意逛逛，一家点心店售卖的鸽子形状的饼干，是当地特色，非常好吃，能唤起小时候的记忆。雨还在下，有些累，随性走进一家咖啡馆，一杯热咖啡去了三分春寒。
将近中午时分，来到古色古香的高德院。这座寺院拥有日本最著名的佛像之一——镰仓大佛，一座高达13.35米，重约93吨的露天阿弥陀佛青铜塑像。据记载，大佛始建于1252年，原本是静静端坐于高德院的大佛殿内，历经磨难，几度损毁。在1498年，一说是海水倒灌，一说是发生海啸，将整个大殿冲毁，大佛成了现在露天存放的样子。几百年来背依青山，寒来暑往，见证着幕府更迭和时代兴衰，也见证神鬼精灵荡来游去。
这会儿，我们坐在江之电上。一个具有百年历史的轨道电车，外形非常古朴，类似早年大连街头的电车。从藤沢出发，终到镰仓古城，全长10公里，共设15站。咣当咣当的列车不紧不慢驶过一个个清幽的街道，令人瞠目地穿梭在民居之中。火车好像被夹在矮房子间，近在咫尺的屋檐，伸手可触窗台上的鲜花，产生一种随时可以开进某家小院的错觉，亦或一推窗能和列车撞个满怀。
在影片中，这趟电车演绎为从现世开往黄泉。我庆幸白天坐的江之电，这若赶上晚上那班车，是不是要开到黄泉？电影中，江之电出现三次。第一次是正和与纪亚子坐在路边，远远地看着那些离去的人前往黄泉。第二次是灵魂出窍的纪亚子，不忍心用丈夫的阳寿换取在人间的生活，决定跟死神乘江之电去黄泉。去火车站的路上纪亚子说“虽然是幽灵了，但还是有点冷”，令人潸然泪下。第三次是丈夫正和虽然阳寿没尽，但为了救妻子毅然乘上晚班江之电，这种为爱情甘愿赴黄泉的精神，令人感动。这样看来，少男少女们，青年男女们，中年伴侣们，老年夫妇们，去镰仓一定要坐一回江之电！
电车驶过一个平交道口。许多游客聚集道口，等待电车驶来按下快门，因为这里是日本动漫《灌篮高手》的一个场景。闪着波光的湛蓝大海，黄绿相间的古老电车，下坡路、红绿灯、斑马线，电车驶过，晴子回头，樱木站在对面笑着招手。
江之电从绿荫树下驶出。眼前一片开阔，绵延的湘南海岸像电影一样一格一格的从车窗前闪过。风雨模糊了视线，远处的小岛影影绰绰，若天气晴好，天空应该有海鸥飞翔，海面上会有冲浪者矫健的身影，岸边该有戴着斗笠的老者闲钓，回头不会再有樱木，但与列车平行的路上总会有骑着单车的追风少年……
江之岛站是这条线路上最大的车站。一出车站，看到护栏上站着4只小鸟的雕塑。原本平淡无奇，因为有人经常给它们换不同颜色的衣服，成了江之岛的标志。弁天桥是连接陆地与江之岛的唯一一座桥，前方小岛就是江之岛，从江户时代起便是一处名胜。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帆船赛场设在这里，许多日本影视剧、动漫作品也非常喜欢以此岛为背景。走过弁天桥，迎面是一尊青铜铸就的鸟居，沿小巷、上楼梯，就是江岛神社。岛上有个传说，大意是曾经有五条恶龙，在美丽仙女感化下，弃恶从善，从此保佑小岛平安。所以，岛上有龙窟、龙宫，此外还有一座高高的瞭望台，可以登高望远。天公不作美，此时雨下得更大了，还刮起了风，难以赏景，也难以拍张好照片。需晴日，这里的海岸、沙滩、山花、小屋、落日，必定美不胜收。
告别穿着蓑衣的小鸟，结束一天风雨行程，江之电缓缓驶离湘南海岸。
镰仓这座城市不适宜走马观花，是用来散步、散心的，像一壶好茶、一盏老酒需要慢慢品味。最好寻个民宿小住几日，若是人到中年尽可在禅声佛语、悠悠古韵中涤荡心灵、沉淀人生；若是青春年少，尽可听着台湾歌手陈绮贞的歌曲《坐火车到传说中的湘南海岸》，追忆《灌篮高手》的热血，来一场任性浪漫的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