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泪在飞？

一

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

一曲红楼多少梦，情天情海幻情身。

《红楼梦》堪称经典，在神州大地乃至世界各地都有着强撼的影响力,达到古典文学的巅峰。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不知道宝黛爱情的有几人？而且大家对《红楼梦》及作者曹雪芹，也有不同的认知。比如，作家王蒙认为，看《红楼梦》应一百二十回一起看，后四十回写得很好，与曹老一脉相承。同样是作家的刘心武，则持反对意见，他每每告诫读者只看前八十回，后四十回不值得一看。我想，这大概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缘故吧。

我的岳父母没啥文化，不会晓得王蒙与刘心武观点碰撞。可是，他们也对《红楼梦》感兴趣。在妻子还很小的时候，就买了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红楼梦》。当时售价是6块多钱，于今而言太不起眼，但在当年可是不小的一笔开支。妻子结婚时，带来一箱书，其中就有这本《红楼梦》。放在床头，不时读上一段，时间一久，书页卷边了，纸张泛黄了，像个老古董。我想，这大概是“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缘故吧。

关于《红楼梦》国内一直热度不减，国外也没闲着。这不，2010年8月的一天下午，一位经商的朋友打来电话，邀请我晚上去开发区大剧院，观看朝鲜血海歌剧团演出的歌舞剧《红楼梦》。这让我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就是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说，红楼梦要看五遍。我老实地按要求去做，先后在30岁、40岁、40多岁时，看过三遍曹雪芹的原著。虽说距离五遍的要求还有一段差距，好歹对《红楼梦》略知一二，算上个地道的红粉。尽管血海歌剧团大名鼎鼎，可是让我看朝鲜语《红楼梦》，难以想象如何打动我、感染我。

二

盛情难却，驱车四十公里，赶往开发区大剧院。在车上与同行的朋友说“朝鲜语咱也听不懂，估计不用到第二幕我可能要昏昏入睡了”。然而，当大幕拉开的时候，我却被深深地吸引了，随着剧情的推移，我早已泪流满面。

什么是艺术？观众专注的表情、情绪随着剧中人物的悲喜而起伏、低声的唏嘘、默默地流泪，这就是艺术；什么是成功？当剧终的时候，观众持久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愿离去的行为，这就是成功。血海歌剧团做到了这一切：朝鲜民族乐器与西洋乐器相结合，优美、震撼、委婉的音乐，为该剧提供了强大的音乐衬托效果，精美的舞台布置和神奇的瞬间换景，高亢亮丽的演唱，婀娜多姿的舞蹈，超越语言的情感表达，都给观众带来了高水准的艺术享受。谁能想到，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居然还会有对红楼梦情节、人物把握得如此细腻、准确的演出！

我醉了，是陶醉；我哭了，是感动。

三

回家的路上，感慨万千，思绪也万千，忽然又有流泪的感觉。如果说，在剧场里流泪，那是被感动、被感染，那么此刻想流泪，大约是被悲哀、被烦恼了。

论音乐创作、器乐演奏、歌唱表演、舞蹈造型、舞台设计等任何一个舞台要素，中国都不比朝鲜文艺团队差。而在这个夏日夜晚，我们却被朝鲜演绎中国故事艺术了一把，感动了一回。在美国大片《阿凡达》上映的时候，有舆论说这部影片让中国的导演们感到了悲哀，同理朝语红楼梦的成功也让中国的艺术家们蒙羞。在走出大剧院的时候，在感慨好多年都没看过这么好的文艺作品时，人们有理由责问一句：中国的艺术家们都在忙什么？

媒体在报道一些高水准艺术表演时，往往都会称赞给观众带来了高雅艺术。其实，笔者并不同意这个赞誉，按照中文语言逻辑看，既然有高雅艺术，相对应就该是低俗艺术，已然低俗了，又何谈艺术？之所以，人们感慨这些年少见优秀文艺作品，大概也是因为许多创作正在走低俗艺术的“新路”。乱哄哄了好几年的电视剧《新版红楼梦》播出了，咱不说铜钱头、鬼镜头等被网友诟病的雷人形象，但说最后黛玉竟然是裸死，其低俗已可见一斑了。这样的作品，你能期待“再现红楼梦艺术真谛”吗？

四

中国从来不缺乏艺术人才和艺术作品。

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冼星海创作了交响乐《黄河大合唱》，五十年代何占豪、陈钢创作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六十年代晨耕、生茂、唐轲、遇秋等作曲家创作了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这些作品影响了几代人，许多唱段家喻户晓，传唱至今。那些年代经济没现在发达、生活没现在舒适、条件没现在优越，但艺术家们凭借对生活的热爱，对艺术的执着，完成了这些经典的作品。

如今，艺术界似乎病了：不去深入研究剧本，而是热衷于选秀，琢磨着拉赞助；不去琢磨人物情节、性格特征，而是忙于搞点绯闻、吸引眼球；不去研究镜头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而是琢磨着在哪放点植入广告。套用小品语言说，就是搞艺术的不看文艺理论了，却看起了实用经济学。其结果，便是尽整些“小学本科”都不愿看的东西。这真的是一种悲哀。

朝鲜血海歌剧团悄无声地来到大连，没有任何炒作，甚至没有前期的广告宣传，却深深地感动了观众。观众为朝鲜版的宝玉、黛玉、宝钗落泪，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人为此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