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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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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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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时代

很小的时候,跟着一些大孩子,学会哼唱一首歌谣“自行车跑得快,后面跟个老太太,要五毛给一块,你说奇怪不奇怪”。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歌谣啥意思?有朋友指正,那首歌谣应当是三轮车,而非自行车。可能是我学唱错了,不过却牢牢记住自行车三个字,像屋檐下的小燕子,路边栽下的小树苗,在我幼小的心里安下一个窝、扎下了根。

从这时起,心里就有一个梦想,长大后一定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好奇是孩子的天性。七、八岁时,我常常蹲在自行车前,摇动脚蹬,看着后轮飞快地旋转。心中疑惑,不骑不走,一骑才走,这能算自行吗?

不管咋样,儿时眼中的自行车,像神行太保一般充满魔力。飞身骑上自行车,好似跨上一匹奔驰的骏马,每蹬一下,车轮滚滚,几米、十几米地前行,似乎没有到达不了的远方,没有闯荡不了的江湖。

槐荫柳下,停靠着自行车;街头巷尾,流动着自行车。

按一按车铃,“叮铃铃、叮铃铃”响个不停。清脆动听,和顺悦耳,像叮咚的泉水奔向远方,像一串音符跳跃着穿街过巷,汇集起一个自行车的时代。

上世纪七十年代,自行车是家庭生活中的“大件”,与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统称“三转一响”,可见其地位之高。

在一个以解决温饱主的年代,买自行车多少有些奢侈。可是,自行车又是重要的代步工具,或者说家庭生活中重要的“生产资料”。谁家买一辆自行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要凑足“工业券”。那是个票证时代,买啥都要票证。“工业券”主要用于购买日常工业品,每年分配到户的数量非常有限。买自行车之前,不仅要攒够钱,还需要积攒“工业券”,或者与邻居家借用一部分“工业券”。

正因为如此,人们非常爱惜自行车。最重要的是防止车子被偷,一到傍晚赶紧把车推回家。住在一楼的还好,住在二楼以上的,就得扛着自行车上楼。邻居大叔每每看见扛车上楼的,便打趣地说“白天你骑车,晚上车骑你”。

爱车的人,总是把车子擦得铮亮。有的人还要找来彩色塑料带,将车的三角梁一圈一圈缠上,装饰的五彩缤纷。这还没完,再剪一些红色塑料片别在辐条上,骑行起来,一圈红光转个不停,煞是好看。与现在的单车不同,车子是有链条的,油黑、油黑,很容易弄脏裤腿。讲究人会用一个夹子把裤腿夹好,优雅地骑行。这种街头即景,差不多快演绎成服装时尚了。

当时,家里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是父亲上下班的交通工具。每天一早,父亲从家骑行八、九公里,到工厂上班,晚上同样的距离返家。大连是丘陵地带,坡路非常多。现在想起来,往返近二十公里,不停地上坡下坡,很是辛苦。

记得有一年冬天。下雪天,同学的父亲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接亲友。在一段坡路上,顶风冒雪推行,忽然倒地不起,突发心脏病离世。后来,我在他家楼下见过那辆自行车,用铁链锁在楼梯旁,孤苦伶仃的样子。

人骑着自行车前行时,其实很辛苦,尤其是上坡爬坡时。但也幸福着,上班下班、一家老小、一日三餐。一旦无法骑行,生活便发生逆转,辛苦没了,幸福也没了,像楼梯旁锁着的自行车,开始生锈,变得破旧起来。

晚饭后,正在爬格子。妻子凑过来问“写啥呢?”我说“写写自行车的故事”,妻子说“我给你讲一个吧”。

妻子兄妹三人,年龄之间差个两三岁。妻子说,很小的时候,想不起来去哪?干啥?有一次,父亲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出发。三个孩子,一辆自行车,大梁上载一个,后座上载一个,另一个咋办?父亲有他的绝招,先把两个孩子载一段距离后,放在路边。然后,骑回去,再把另一个载过来。如此反复,定点搬运,终于顺利抵达目的地,把父亲累得够呛。说完,妻子哈哈地笑了。

往事如烟,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一位中年男人在马路上“倒腾”孩子的“风景”,如今不会再现城市街头。细细一想,满满的幸福荡漾心头,而这种幸福,专属于自行车时代。

差不多十几岁时,开始学骑自行车。

为了得到父亲的准许,放学后要主动做一些家务活,扫扫地,劈劈柴,好好表现一番。然后,坐在街头,静静地等父亲下班。每次从父亲手中接过自行车的那一刻,简直比连着吃两根小豆冰棍都开心。

人小车高,一开始只能叉腿骑,也就是把腿从自行车大梁下穿过斜着骑。这种骑法有点像玩杂耍,若人垂直于地面,车就是倾斜的,若车垂直于地面,人便斜挂在车外。虽然看着别扭,倒也能把一辆28英寸的自行车骑得飞快。这一怪异骑法,只属于那个年代的小屁孩,凝固在长大后的肌肉记忆中,至今还动不动想展示一通。

终于有一天,飞身上大梁。刚跨过大梁时,还坐不到车座上,只能站立着骑车,身体随着车蹬一上一下,有点像火车头轮子间连结的曲轴,忽上忽下,跳动着驶过街头。后来,又长高一点,才能坐到车座上骑行。这个时候,对于半大小子来说,骑车的魅力在于“飙车”,体验激情与速度。选择一条坡路,顺坡猛蹬一通。待速度上来后,双手脱把,任由车子高速冲下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实在是惊险刺激。

有一天晚上,我轻车熟路地重复着冲坡、脱把。没想到一个马葫芦盖是反着盖的,原本朝下的构件全部凸起在地面,瞬间人与车全飞出去。还好人无大碍,车的大梁和前斜梁全被撞弯了,像一个驼背老人。

前两天,有人在朋友圈里发个“鸡汤”。大意是说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哪有不摔跤的。我想起那个“飙车”的晚上,赶紧回复道“说得太对了,我差点没摔死”。

再大一些,我们不再“飙车”。相约六、七个小伙伴,开始现在非常流行的骑行运动。骑车去旅顺的海湾,游泳、野餐,观潮起潮落;骑车去金州的大黑山、响水寺,爬山、探险,看山花烂漫……

虽说没有现在人满世界骑行那么壮观,没有各式各样的骑行装备,倒也不失乐趣,在热爱生活、眷恋大自然这一点上并无二致。

说起骑行运动,令我想起德国。

作为汽车大国,德国也是自行车大国,骑行运动在德国非常普及。德国的自行车道不同于国内简单划线,而是非常专业的规划和设计。国内骑自行车时,一般都是靠道路右侧最外端,右转弯还好说,左转弯咋办?得下车推行,过道后再骑行。德国的自行车道就不是这么简单,这么说吧,汽车怎么开,自行车就可以怎么骑。在柏林、汉堡等城市的街头,我看到骑行者如同驾驶汽车一样,左拐右拐,纵横驰骋。

不莱梅市更让人惊诧。这个城市拥有560公里与机动车道平行的自行车辅道,甚至公园、绿地、堤岸都有专门的自行车道。此外,从汉诺威市经过不莱梅市一直通往北海,有近500公里的自行车道伴着威悉河延伸下去。想象一下,一身运动短打,乘着习习秋风,沿着风景宜人的威悉河骑行,这可比坐着大奔、奥迪出行爽快多了。

相比之下,国内的自行车,还停留在代步工具的层面。自行车尚未向休闲、运动骑行转变的明证,就是一些城市中遍地都是的共享单车。可能因为丘陵地带、坡多路陡,大连像一座孤岛,几乎看不见共享单车的影子。相反,相隔350公里,地处东北平原的的省城沈阳,却是另一番景色,楼前楼后到处都是小蓝车、小黄车、小绿车。

每次出差去省城,我都会在住地楼下,找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十公里左右。既是运动健身,又是一种怀旧,过一把骑自行车的瘾。

沈阳的自行车专用道很宽敞,搁在大连可以跑汽车。傍晚时分,除了我漫无目标地骑行,周围来往不绝的车流,大都行色匆匆。放学的,下班的,忙着去办事的,没有一个看上去是休闲的、运动的。

这情形让我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很容易把我载回过往骑自行车的日子里,想起年轻时骑自行车的琐碎。

工作以后,买了一辆自行车,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

金狮牌,26英寸轻便型,一改“凤凰”“永久”牌自行车的笨重,更加轻便灵动。一个标准的“骑手”,通常是要把车座拔得高高的。高座骑行时,会使身体前倾,屁股翘起,犹如自行车运动员般洒脱。骑车的过程要快慢搭配,先是一阵猛蹬,然后略一抬身,双脚自然后蹬几圈,“飞轮”发出轻快悦耳的声音,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实在是“标致极了”。遇到红灯路口,“骑手”们是不屑于下车等候。通常是让车子略微一倾斜,一脚着地,屁股微坐在车座上,另一脚仍踩在脚蹬上,随时准备“嗖”的启动、出发。

日子过得并不富足,自行车自然比不过机动车,但人们总能找到使自己快乐的片刻或者瞬间。游戏生活也好,自娱自乐也罢,都是对生活的一种敬重。

就这么着,骑着自行车上下班,骑着自行车去电影院,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骑着自行车去换液化气罐……

那个不大的自行车后座,似乎能承载起生活的林林总总。不单载过萝卜白菜、土豆地瓜、麻袋包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承载着情感层面的追求,载过女朋友,现在的妻。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时候,工资收入底,结婚需要的东西,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电视、冰箱自己做不了,看到家里有些木料,就决定自己动手做张床。家里的木料都是些短木方和木板,可以做横梁和床板,还缺两根床帮。父亲说,他家里有一根两米长的木方,破开后正好可以做两根床帮。

我骑着自行车赶去,把粗大的木方绑到自行车上。这样以来,车子无法骑行,只能推着车。我楞是推行十几公里,把木方运到家里。一路上,斜架在车舵上的木方,像一尊昂起的大炮,我走得也是雄赳赳、气昂昂。

骑车最为尴尬的事情有两样,一样是爆胎,一样是掉链子。记得有一次去郊外,回来时自行车爆胎,只好上坡推行,下坡溜行,累得够呛。至于掉链子,通常是正奋力骑行时,“咔嚓”一声车就没动力,干蹬不动。只好停在路边,动手把链条重新扣在齿轮上,常常是弄得一手油污。过去,有的领导批评下属,总爱说“关键时候掉链子”。每次听闻,都暗暗叫好,觉得特形象直观,一语中的,恰如其分。

自行车的轮毂再快,也跑不过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

改革开放以后,城市公交系统快速发展。出门办事,公交车、地铁、轻轨、出租车、网约车可以自由选择,不少家庭都有了私家小汽车,人们出行更加便捷。逐渐地,骑自行车者越来越少。坡多路陡,最终让大连人集体告别自行车。现在,除了送快递和外卖的,还在骑电动车外,大连的街头看不见共享单车,更看不见老式自行车。

真应了日久生情的老话。自行车这个居家生活的老物件,在人车相随的日子,把那些人车相依的故事,人车相伴的情愫,化作一抹岁月的沉香,永驻心间。

在没有自行车的日子里,省城酒店楼下那一排排小蓝车、小黄车、小绿车就成了我的追忆。希冀它承载着过往的日子,续写新的人车相随、相依、相伴的故事。

细细想来,我已经很久没去沈阳。不知道那些小蓝车、小黄车、小绿车,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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