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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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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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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果飘香

小时候,有一首童谣,如今只记得一句,“一二一,香蕉、苹果、大鸭梨”。只因垂涎香蕉、苹果、大鸭梨的甜美,记住这句歌词;只因瓜果飘香的诱惑,记住过往生活的味道。

大连地处辽南,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气候适宜,是北方小有名气的水果之乡,盛产苹果、桃子、杏子、樱桃、葡萄等水果。在我小时候,运输业不发达,不像现在物流这么便利,除了自产自销的当地水果,产自南方的香蕉、橘子等水果难得一见。童谣中唱到的苹果有之,鸭梨是稀罕物,香蕉是绝品。

水果是否丰富,取决于种植业与物流业是否发达。吃水果是否自由,则取决于囊中是否羞涩。那个年代能解决一家子吃饭问题就很不错了,哪有钱花在吃水果上。水果便金贵起来,吃水果成为略显奢侈的消费,香蕉、苹果、大鸭梨更多的时候,只在童谣里飘过。

春天尽管葳蕤,却是青黄不接。最早吃到杏子,差不多已是初夏季节。酸酸甜甜的杏,一改冬春季土豆、地瓜、萝卜、白菜的腻歪口感,让味蕾灵动起来。我们把杏子分成真杏、假杏,区别在杏核上。吃完杏子,小伙伴们坐在台阶上,用半截砖头砸碎杏核。入口香的是真杏,有苦味的就是假杏。真杏的杏仁,小伙们你一颗、我一颗,分而食之。若是假杏,用来做棋子玩,细心的小伙伴还会用彩笔把杏核涂上颜色,红蓝黄绿很是好看。

杏子过后,桃子和苹果接踵而至。桃子有黄水蜜和白水蜜,软软的,甜甜的,汁多肉厚。那时的桃子外表长毛,先要用小刷子刷毛。若是一个不小心把桃毛弄到皮肤上,会引起小小的瘙痒。一个桃子,三下五除二吃完,剩下一个深褐色的桃核。桃核的果仁是不能吃的,但我每次都要砸开看看,因为大人们讲过一个桃太郎的故事。说是一对老爷爷和老奶奶捡到一个大桃子,正要切开吃掉,桃核里蹦出一个小人,取名桃太郎。从此以后,桃太郎“扫黑除恶”,保护着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这个故事有点像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只是齐天大圣更中国,桃太郎显然很日本。

夏天的苹果,我们称“伏果”,有黄金、黄元帅、印度、红玉等。最好吃的是黄金苹果,个头大,水分足,味道甜。红玉苹果则是“酸爽”型的,一个苹果就能把牙酸倒。这时家附近的罐头厂开始忙乎起来,大量生产黄桃、苹果罐头。削皮切瓣过程中,发现桃子、苹果有碰伤的,要捡出来,以免影响罐头品质。已经去皮,切成一瓣瓣的桃子、苹果,拉到商店里低价卖给附近居民,一块钱一大搪瓷盆。冲洗干净,一家子围着盆吃,实在太过瘾了。

苹果皮是不卖的,由郊区农民拉回去喂猪。我和小伙伴们一边在街头玩耍,一边盯着马路,等候拉苹果皮的马车。一发现马车过来,赶紧跑到跟前,伺机拽一把苹果皮就跑,也不洗直接吃起来。“车老板”发现“敌情”,常把鞭子向后甩得“啪啪”直响。现在想,“车老板”不是小气到一把喂猪的苹果皮都舍不得让孩子们吃,他也是一片好心,车和果皮实在太脏。小孩子不理解,就想着报复一下“车老板”。一溜小跑,藏身马车转弯的街口。见马车一到,就大声喊:“谁是我儿?”这时,“车老板”正扬鞭驾车,嘴里一连串的“喔”“喔”“喔”。几个坏小子,笑翻在街角。

秋风来的时候,最好吃的苹果也来了。“国光”苹果,曾经引领风骚,又脆又甜,非常好吃。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首要的是储存秋菜,窖藏萝卜、白菜,腌渍酸菜。有条件的家庭也要储存一二筐“国光”苹果,整个冬天,所谓水果就指望着“国光”了。

苹果瓣、苹果皮没了,“国光”像大熊猫一样被家长看管着。小伙伴们就去郊区的山上,打酸枣吃。在酸枣树下,放一块布,用木棍敲打枣树,成熟的酸枣纷纷落到布上。一颗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的,眼泪都快酸下来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基本告别水果。记得离家不远的小店,卖过一种酸枣粉。很便宜,偶尔买点吃,算是对水果的怀想吧。前两天,一位发小买了40斤白酒,说是泡药酒喝。我问他:“你是准备泡虎骨、鹿鞭?还是灵芝、石斛?”他回答:“泡点酸枣”。不知他这是对症下药,还是小时候吃酸枣留下的“病”。

即便没有香蕉、橘子,日子依然如梭。渐渐长大,才知道水果的世界竟然林林总总地让人数不清、道不完。

不怕人笑话,第一次知道荔枝,差不多是念高中时。读杜牧的《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吟诵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名叫荔枝的水果,猜想荔枝一定很好吃。后来,又从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诗句里,知道荔枝的产地。

改革开放以后,物产丰富,运输业也有较大发展,南方水果出现在大连街头。第一次买来荔枝吃,味道很是一般,有些酸涩,心想贵妃口感是不是有问题,苏轼是不是太夸张。其实,那时候运到北方的荔枝,大多是青荔枝,尚未成熟就采摘发货。如果是熟透的荔枝,运到大连估计该成荔枝酱了。商家瞅着青青的荔枝,也没个卖相,便发挥国人化学普遍学得好的特点,将青荔枝美化一番,好看却不好吃,以至于我认为荔枝不好吃。

夜读《新唐书·李贵妃传》,“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后来,又读白居易《荔枝图序》,“若离本枝,一日面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才明白,荔枝得吃成熟的,还要吃新鲜的,才不会变味。

与“不变味”的荔枝结缘,大约在2001年夏天。我到深圳出差,恰好是荔枝盛果期。抽空去果园,坐在一簇簇荔枝挂满枝头的树下,剥开红红的、有些粗糙的果皮,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嫩嫩果肉,入口清凉多汁,香甜可口,回味无穷。不由得叹道,贵妃的确是个讲究人,苏轼一点没夸张,做个岭南人的确很幸福。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随着日子一点点好起来,何止是荔枝,菠萝、柚子、芒果、火龙果、红毛丹等好多水果,甚至国外的水果,都稀松平常地成了北方人餐后果品。物流业快速发展,让水果不变味成为现实,但我还是喜欢去水果原产地吃当季的水果。不单水果鲜灵,还能浓缩成行旅情思,回味起来甘甜如饴,经久不忘。

去云南元阳的路上,买上一串园子里刚摘的芭蕉,胖墩墩的惹人喜爱;从湖北神农架归来,路边农家院打尖,顺手摘几个橘子,圆圆的、绿绿的;在赤日炎炎的新疆吐鲁番,摘一粒快要晒干的葡萄,入口竟然是热乎的;逛日本的超市,买一盒红红的、小小的草莓,虽不起眼,竟吃出小时候的味道;游新西兰,路过小镇集市,花6纽币从一对小姐弟手里买两包李子,酸甜适口……

似乎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事件,不知不觉中,我们实现了水果自由。南北方水果交融,国内外水果互通。冬春季里吃夏果,搞乱了季节,让“青黄不接”成为过去。如今断然没有孩子像我小时候那样,看到铅笔盒上绘制的芒果,想到农民将芒果敬献给毛主席,便傻傻地认为全国就有一个芒果,非常珍贵,也一定特好吃。

农谚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樱桃好吃树难栽,说得是培育种植水果不易。从这个角度理解,水果自由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瓜果飘香的背后凝结着千辛万苦。

早年,大连金州出产的苹果,果品优、口感好。一直是供应中南海的首选水果,成为大连人的骄傲。如同笑话段子所言,广东人以为广东以外都是北方,那个时候大连人以为大连以外不产苹果。前几年,去延安黄陵县,一路上发现山坡上都是苹果树,枝头挂满红彤彤的苹果。这让我很惊讶,黄土高坡除了盛产大枣,还出苹果?问起陪同的李主任,他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细说他们县苹果产业的发展现状。我这才茅塞顿开,了解到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陕西人不断做强做优苹果产业的故事。悄无声息,我们用勤劳改变着生活,丰富着口感,滋润着味蕾。吃一口陕西的苹果,甜从心来。

同样是苹果,在辽宁营口市又是另一番情形。2014年,我在营口市督导工作,常常深入到社区、农村。有一天,我来到一个苹果园。树上的苹果大得惊人,足足有婴儿脑袋那么大小。果子也不是常见红彤彤的那种,而是青绿中泛着鹅黄。这苹果太招人喜爱了,我用手机拍起来没够。园子的主人孙师傅,热情地对我说:“喜欢就摘一个尝尝。”见我不动手,就摘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递给我。捧着苹果,坐在果树下,我与孙师傅攀谈起来。

我说:“这种苹果,市面上没见过。”

“这是出口的,主要销往俄罗斯。”

“哦,好卖吗?”

“春天时,销售商就来了,定金一交,这一园子的果都是他的了。”

说完,孙师傅笑了起来。

我把这个大苹果带回家,没舍得吃。放在书架上,看着舒心。

其实,不只是陕西、营口,大连的水果也在发展变化。苹果种类繁多,樱桃驰名全国,草莓大如婴孩拳头,就连过去没有的蓝莓,也在山坡上成片成片地招摇着、炫耀着……

猛然想起,几天前,妻子从四川带回来两个大石榴,还没来得及吃。不写了,赶紧吃石榴去。一把石榴籽,唇齿甘如饴,不由得吟道:“犹喜树头霜露少,南枝有子殿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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