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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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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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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戎装

“保家卫国”是我们小时候的高频词,听得多了便幻想着长大当兵,一身戎装,手握钢枪,若能身披万道霞光最好不过。

怀揣梦想,一点点长大。这个时候,玩着各种与枪、仗有关的游戏,诸如骑马打仗、打枪不许动等,最喜欢的莫过于各种“枪”。有红缨枪,一根圆木棍,顶端装上一个四棱型的枪头,也是木头的,刷上银粉,闪闪发亮;有木制的手枪、驳壳枪、步枪,人手一把,街头巷尾,喊打喊杀;有用铁丝弯成的弹弓枪,手枪、驳壳枪最常见,也有步枪型的,甚至见过轻机枪型的,绑上皮筋即可发射纸制或者枣核子弹。

后来,用自行车链条和铁丝制成链条枪,装上火柴,打得“啪啪”直响。在链条枪的基础上,又改造成“乌懒子”枪,前面加装上一根铜管或钢管,填入爆竹拆出的黑火药,这个威力就大多了,大到能把警察招来。那时的孩子有一样东西比现在的孩子强,就是强大的动手能力,这也是为生活所迫,要啥没啥的年代,只有自己动手才能拥有。尽管有着各种“枪械”,貌似“武装”到牙齿,终归没有一身戎装,老二穿老大的衣服,洗得发白,也有膝盖、胳膊肘处打着补丁的,看上去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正因为如此,军装对于男孩子来说有着异乎寻常的诱惑,魅力无限。

那个年代,穿一套绿色军装走在马路上,简直是帅呆了。当时的军装一种是的确良的,一种是棉布的。上衣款式一种只有上面两个口袋,这是当兵的,一种是上下四个口袋,这是军官的,俗称“四个兜”。于我们来说,能有一套两个口袋的就很不错了,关键是要保真。因为喜欢军装的人多,需求量大,一些小服装厂开始生产仿制品,鱼目混珠。鉴定是否真品主要看纽扣,真宗军装纽扣上有“八一”二字,仿制品是光板纽扣。我有一套海军作训服,是父亲在军舰上工作时捡来的旧货。上身蓝色夹克式,腰摆紧身收缩,裤子在脚踝处钉一对银亮的环扣。穿上这样的戎装,人精神得很,动不动向小伙伴们炫耀一下纽扣上的“八一”二字。

到了冬天,棉制军大衣成为主流,陆军是黄绿色,海军是蓝色。读中学时,我们班级有几个同学家长是军官,他们每人都有一件正宗的军大衣。走过学校走廊时,大衣不是穿在身上,而是披在肩上,牛气十足,仿佛是《林海雪原》里的少剑波,一下子就有了“203”首长的气场。我们搞不到正宗棉军大衣,只能买仿制品,我买的是海军蓝色大衣,虽然纽扣上没有“八一”字样,穿得也是八面威风。

除了军装、军大衣,军帽也是扮靓的重要元素。黄绿色的帽子,里边衬上报纸支撑着帽型,往头上一戴,似乎就英姿勃发了,至于脑袋里是不是空空如也,不是那个时代的追求。后来,小时候的好友当兵去了,新兵训练一结束,就从黑龙江给我寄来一顶军帽。我不大喜欢戴帽子,加上当时抢军帽的不法行为非常猖獗,为了避祸便把军帽送人了。随之送出的,还有一身戎装的梦想。

伴随着改革开放,走进工厂的大门,成为一名国企职工。人长大了,性子变得成熟稳重,对于军装、军大衣、军帽早就没有非分之想,蓝色工作服取代梦想中的戎装。

偏在此时,不期而遇,真的手握钢枪了。

那时除了现役部队,没有预备役部队,基干民兵作为国家武装力量的补充,得到高度重视。每家国企都要把适龄青年编入基干民兵队伍里进行军事训练,我就这样成了基干民兵中的一员,拿起“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开始脱产军训。

我们这一期训练班,十几个人,有俩女工。民兵没有统一样式的戎装,武装部发给每人一套蓝色工装权当“作训服”。我们这些男职工穿着尚好,那俩女工的工装不合身,肥大地套在身上,看上去有点像想飞的企鹅。

长达一个月的军训从理论课开始,由教官讲解枪械构造、射击原理,不太复杂,与小时候扔石头打树上的果子差不多,抛物线而已。接着开始实操训练,每天一早,扛着枪和胸环靶去附近公园进行瞄准训练。一瞄就是一天,开头一天没啥感觉,第二天脖子酸疼得厉害。傍晚时候收工,回到厂子里,要把枪的器件拆下擦干净。后来教官说,把组装枪件作为考核内容,于是我们一遍遍拆了装、装了拆,最后我们都会默装了,蒙着眼睛在规定时间内把枪组装起来。

到月底实弹考核时,武装部的领导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讲起,给了我们一番鼓励。郊外,一百米,胸环靶,五发子弹,“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我五发五中四十六环,优秀。那两女工五发五中分别是四十八和四十九环,超级优秀。军训结束了,武装部领导非常高兴,夸赞我们一通,并说回家把工作服洗干净,交到武装部。就这样,我们告别“戎装”,回到车间,继续上班。

经历就是一种生活体验,日积月累,慢慢融入血脉,渗入肌体,化成经验、认知、才情……这人,看上去就睿智一些、精明一点,所谓百炼成精。好多年以后,机关组织到靶场射击。我走上射击台,左手托住枪杆,右手握住枪柄,右肩自然抵住枪托,眼睛、瞄准器、准星三点一线,屏住呼吸,轻叩扳机,十发十中八十二环。靶场工作人员称赞打得不错,我瞅一眼靶纸,轻声说,弹着点不集中,手生了。

几度风雨,便是而立之年。工作学习,娶妻生子,过着寻常日子。不是没有理想抱负,只是这时的理想抱负更务实,更脚踏实地,诸如一身戎装的梦想断然不再有过。

虽然没了一身戎装的梦想,并不代表没了对戎装的喜好,至少读书时总会多瞄几眼,品味一番。比如,“戎装千里至,旧路十年归。”“六郡良家最少年,戎装骏马照山川。”最为拍案叫绝的是花木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一位女性替父从军,秣马备戎行,这种英姿,这种气概,令我汗颜。

忽然有一天喜从天降。我国开始实行预备役制度,我们这座城市将适龄复员军人组织起来,组建一支海军预备役高射炮师。我所在的企业,因为复员军人不够,就批准我这个民兵参加预备役,成为海军预备役中的一员。

预备役每年都要组织军训,参训时部队统一下发一套作训服,这回一点不掺假地一身戎装了。作为高射炮部队,我们是没有钢枪的,每天训练就是操控57毫米高射炮,练习装弹,训练瞄准,日复一日。终于迎来实弹射击,目标航模拖靶,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短点射、长点射交替开火,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海滩,气浪掀起砂石打在钢盔上叮当作响。

没过多久,又传来好消息,预备役实行军衔制。我光荣地成为一名少尉排长,拥有一身洁白的海军常礼服,地道的一身戎装。人生多变换,有梦时难以实现,无梦时梦想成真。

记得是个仲春季节,天晴云淡,温度适宜,穿上礼服不冷不热。挺括的白色上衣、白色裤子,套在我一米七八、六十五公斤的身材上,戴上白色大沿帽,穿上铮亮的黑色皮鞋。从家里到团部,这一路简直就是行走的模特,实在是帅得有些过分。

授衔仪式是在海军旅顺基地一个礼堂里举行的,主要是给师团领导佩戴军衔。我们比较简单,自己动手把肩章戴好。金黄色肩章两佩镶有代表海军的黑色边饰,肩章底版上缀有一条黑色细杠和一枚五角星徽。这叫一杠一,少尉,排长。

仪式结束后,大家在礼堂外拍照留念。一个人的,站得溜直,三三两两的,亲密无间,一大帮子的,气势如虹,白色的身影透着俊逸,散发着似火热情。

随着年龄增长,我早已从预备役师退役,那一身戎装也不能穿戴了。以后的日子里,搬了两次家,扔掉许多旧的服装物品,但那套军装始终保留在衣橱里,一尘不染,洁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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