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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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皇后镇是个依山傍水充满诗情画意的好地方。那里有连绵的山，有清澈的瓦卡蒂普湖，小镇依山枕水，与湖为伴。
皇后镇，又名昆士敦，位于新西兰的南岛，南阿尔卑斯山环绕下的美丽小镇。抱着一颗好奇心，四下打探小镇与哪位皇后有关？结果令我失望，小镇与皇后无关，更无悲壮或者浪漫的故事。早年的殖民者看到如此秀美的景色，便认定这样的好地方只应归帝国的皇后所有，皇后镇由此得名。这种想法非常霸道，不近人情，但小镇的美却可略见一斑。
虽然小镇与皇后无关，但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记住，这不单是因名字很中国，也不单是因景色优美，而是因为小镇是个重要的枢纽。来新西兰旅游，若是由南向北，小镇就是行旅新西兰的入口；若是像我们这样由北向南，小镇就是旅行的终点：从这里乘飞机去奥克兰，换乘国际航班回国。2016年，我们利用春节休假到新西兰一游，一路向南，最后到达皇后镇。
傍晚时分，汉兰达载着我和妻子、弟弟和弟媳抵达预定的酒店。这是一座两层公寓，坐落在瓦卡蒂普湖岸边。从停车场方向，走进房间，直接是住处的二楼，挺大的一个起居室，有厨房可以做饭，玻璃围栏的阳台可以一览对面的湖光山色。沿室内楼梯下到一楼是两间卧室，窗外有栅栏围成的小院子，有树葳蕤，有花盛开。推开院门，过一条大街就是一湾碧水，与湖为伴，枕水人家。
人登上山就是“仙”，人吃谷就是“俗”，谁都不能免俗，入住后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从湖边沿着步行道向坡上走，半坡处有一家规模尚可的超市，这是我见到过最忙碌的超市，货架前、过道上、收银处，攒动着许多黑发人头。出国前，新闻称春节期间有五万国人赴新西兰旅游，我们一路二千多公里行程中，也没见到多少中国人，原来大多集中在这了。
循着香味，买了一块外焦里嫩的烤羊腿。怕我烫着，好心的售货员扯一块硬纸板垫在锡纸包裹的羊腿下，我就这么一路端着个银光闪闪的羊腿，走在小镇最繁华的街区。回到“家”里，喷香的羊腿片成片趁热吃，新鲜的三文鱼切成厚片蘸辣根生食，几样蔬菜加上沙拉酱拌匀，一瓶干白佐餐，几听啤酒收尾。我们的晚餐，如同窗外的远山、山下的湖，未必峰奇石奇、水光潋滟，但韵味十足、秀色可餐。
用过晚餐，差不多九点多了，小镇笼罩在夜色中，远山隐没，黑魆魆的湖面，一盏航标灯闪着微光。妻和弟媳去了那条不长却挺热闹的商业街，演绎所谓女人“逛吃、逛吃”如同列车般的人生节奏。弟弟坐在沙发上，手机、电脑并用，忙乎着做明日出行的功课。我走到阳台，斜倚椅上，清风徐来，浅浪拍岸，一杯茶一支烟，独享小镇夜晚的宁静。
二
按照原计划我们是以皇后镇为“根据地”，终极目标是八十公里外的峡湾国家公园。到了皇后镇，才发现八十公里是地图标示，高山阻隔需要绕行，实际往返是六百多公里，自驾车非常辛苦。其他交通工具包括小飞机都需要提前预定，临时买票来不及。遂决定不去峡湾了，收住匆匆的脚步，与窗外的瓦卡蒂普湖为伴，悠闲两日，静享散漫时光。
第二天早晨，睡到自然醒，打开窗帘，看见弟弟已在湖中游泳，一群野鸭在其身后伴游。赶紧喊妻子，换好泳衣下湖游泳。蓝天飘动白云，阳光倾泻湖面，湖水湛蓝清澈，不必拿出中流击水的架势，慢慢地游着，微微的划水声便在湖面荡开，像一条默不作声的鱼，以湖为家，与湖为伴。毕竟是雪山上流下来的水，又是初秋季节，湖水非常凉，三个人游了一会赶紧上岸。擦干身子，坐在岸边，端详起眼前的静谧的湖。
瓦卡蒂普湖是一个深而蓝的高山湖，湖面宽阔，泛着宝石般的色泽，平静如绸缎般丝滑，安静，安详，纯美。面湖而坐，听湖水拍岸，眺远山近水，岸芷汀兰，海鸥翔集，天鹅不叫，小鸟静默，野鸭匍匐脚底，真的是心旷神怡，宠辱偕忘。瓦卡蒂普湖的美，不是那种惊艳得令人窒息的美，她不加粉饰，非常素净，却透着一种高贵、雅致，甚至有些孤傲的气质，需要用心体会，去感受抽空一切尘埃的纯净，拂去一切世俗的空灵，去除一切浮华的恬美。
现在是我们漫游小镇时间，以“家”门外两棵造型优美的大树为起点，向东沿湖而行。湖畔聚集了一群野鸭和海鸥，用事先准备好的面包、饼干，喂得它们一哄而上、上下翻飞。行不多远，是小镇码头的所在，一艘烟筒漆成红色的古旧游船停靠在这里，一边下客，一边“叮叮当当”地往船上装填焦炭。这是艘古董级的蒸汽船，专门供游客畅游美景如画的瓦卡蒂普湖。蒸汽船长约168尺，重330吨，是南半球唯一的燃煤观光客船，怪不得看见它拖着黑烟行驶。
过了码头就是皇后花园。湖边沙滩上老外躺成一片，各种晒太阳。转个弯到了码头对岸，沿着绿树掩映下的土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能看到对岸的“家”及周围房屋依靠在绿棕色的山坡上。天上有人在玩滑翔伞飞来飞去，沿湖的山路上有人在慢跑，游艇拖拽一张大伞看上去像半山腰挂个伞人。湖面上全封闭的快艇掠水而过，一个猛子扎到湖里，又海豚跃水般冲出水面，非常完美，没有瑕疵。有俩人在湖面练习水上漂，各自站在一块滑板上左一桨右一桨地行走江湖，落在后面那人是个新手，时不时掉到水里，不停地重复着爬上摔下的动作，令人捧腹。岸边树荫下，有金发美女专注看书，是学霸？还是休闲？
关于湖我见到的也算不少，若是打个比方，湖就是一个个美女，只是气质不同、个性差异。如同杭州的西湖，我不止一次围着她走过，也在湖上泛舟。但西湖就像个大家闺秀，美得端庄，她的美只能远远地端详。而瓦卡蒂普湖则不同，她美得娴静，甚至有些孤傲，但又透出一股热情，似乎还掺杂着一丝野性，你正端量她的美，她早已翩跹至眼前，张开双臂，一脸灿烂：嘿，朋友你好！
漫无目标地沿湖走了小半天，转眼又到晚餐时间。晚饭后，妻子和弟媳又联袂逛商店去了。很纳闷，巴掌大的地界上，能数过来的商店，有啥逛头？不过想想也对，出门在外，总不能像在家那样，让日影在饭桌上、电脑前流连往返。恰在此时，日影没在饭桌、电脑前流连往返，却在高山和湖面上玩起“日光秀”。远处原本是绿棕色的高山，不知是被云，还是更高的山影完全遮蔽，像一道灰黑色的屏风，近处房屋和树木也都处在阴影下变得十分暗淡。唯独屏风前一座低矮一点的锥型山被最后一抹阳光笼罩，山上枯黄的野草，反射着金黄金黄的颜色，锥型山瞬间变成一座“金山”。此时，湖面配合“金山”，余晖撒落水面，水面涌动余晖，光影交织的湖面，竟闪动起两条深蓝和碧绿的条带，美得炫目、美得心醉。
三
天又亮了，这是我们与湖为伴的第三日。
楼下路边停着一辆小面包车，引起我的注意。这辆小面包车的主人是一对情侣，车子看上去挺陈旧，但经过改造这车成了“房车”，俩人就在车里吃住。我不由得想起在陶波湖看到的那些豪华房车，一辆辆停在湖畔，像一间间功能齐全的酒店客房。相比之下，眼前的“房车”要寒酸多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俩人的兴致，昨晚入睡前，他俩用了好几条毛巾被才把车窗和前挡风玻璃遮住，否则就要走光了。尽管“房车”就停在我“家”窗外，但由于语言不通，始终未能攀谈，不知道他们下一站去往何方？旅游这件事，不是有多豪华才尽兴，选择对的人，去想去的地方，心情就是美的，湖光山色就是诗意的。
我们可不想呆在“家”里，商量了一下，决定出趟城，去五十公里外的克伦威尔小镇，一个被称作“果盆”的地方。途中遇到一条不宽的河，碧绿的河水，这是箭河。箭镇就在离皇后镇二十多公里处，是一个一百五十年前因为淘金而发展起来的小镇，也是新西兰最早、最多留着中国人脚印的地方。我不知道早年那些中国矿工是如何来到这里淘金，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是一代代相传的，他们把勤劳、奋斗撒播到世界各地。
克伦威尔小镇，比皇后镇还要安静。在镇上转悠了个把小时，见到的人拢共没超过十人。穿过一片树林草地，经过一户人家窗外，一位胖老太隔着玻璃愉快地和我们打招呼，估计她一下子看见四个人也是异常兴奋。小镇深处，山峦之下，又是一湾碧绿的湖，远远地看到一座雪山。坐在湖畔，歇歇脚闲聊着，抬头湛蓝如洗，低首翠湖荡漾。一群野鸭晃晃悠悠从远处游来，在湖边游弋徘徊，似乎是向我们讨要吃的；一只海鸥呆立在靠近湖岸的木桩上，歪着头似乎倾听我们的谈话。忽然想，静谧得如此过分，是不是就要变成寂寥，像戴望舒笔下的《雨巷》，涌起“丁香般的惆怅彷徨”。
在镇上餐馆用午餐。弟弟点的一杯咖啡，吸引了我们的眼球，咖啡上的图案是银蕨树叶图案，非常好看。银蕨树也叫宽蕨，是新西兰国树。新生出的嫩蕾呈弯曲状，毛利人称之为初露。这种蕨类多为野生，生长在新西兰境内的雨林地区。新西兰人认为银蕨能够体现民族精神，故此这种植物成为新西兰独特标志和荣誉代表。无论是公司、球队的旗帜、徽章，或者空姐们的服装，产品和服务的卷标，超市食品、物品的包装，首饰、襟章，甚至酒店的地毯上，都可以找到银蕨的图样。前些年，新西兰就更换国旗进行了第一轮公投，五个备选图案中，四个都带银蕨叶图案。只可惜最后一次公投结果显示大多数公民赞成沿用现有国旗，银厥叶未能撼动米字旗。
离开克伦威尔小镇，在路边店里买了几罐蜂蜜，然后赶到大名鼎鼎的Jones夫人水果店买水果。这里门口停着大小旅行车辆，中外游人真不少，各色水果可以品尝后选购。一进门，便看见紫色的大樱桃，比超市便宜了近一半，这得买点。新西兰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丰富的降雨量，为植物的生长创造了有利的生长环境，水果飘香也不足为奇。尤其南岛的水果园更多一些，只是水果园比较隐蔽，都被整齐密实的松树“墙”遮挡起来，目的是防止水果被风吹落。这一路我们品尝了新西兰地产的猕猴桃、杏子、李子、樱桃，都很好吃，价格也不贵。
回到“家”后，妻子和弟媳又去逛街，我和弟弟又下湖游泳，守着自“家”窗外这个大“游池”，岂能闲置。上岸后，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午后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舒适惬意，代价是原本黑不溜秋的底版上，又被抹黑一层。
随后，我俩以门前大树为起点，沿湖向西走到一个叫阳光沙滩的地方。几公里的路比昨日走的东线崎岖一些，风景少了东线的秀气，更加粗犷。一路上基本见不到人，走累了就坐在岩石上，湖水平静，如同镜面，山峦起伏，倒映水中，恍恍惚惚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水中山。从另一个小镇出发的蒸汽船划破镜面，拖着一股黑烟往返山水之间，甲板上站满了游人，举着相机对着山、聚焦湖。忽的想起卞之琳的诗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俩何尝不是如此。坐在山岩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们在船上看我们，他们是我们眼中的风景，我们装饰了他们的镜头。湖水迢迢，游轮缓缓，今晚哪座山会被余晖染成金黄？
翌日，我们告别了瓦卡蒂普湖。飞行途中，我在想，若干年后，如果有一机会，只能从去过的地方选一个出游，我会再选新西兰，再来皇后镇，与湖为伴，漫步湖岸，畅游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