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小猪她爸的头像

小猪她爸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4/10
分享

春之味,山海情

北方的初春不同于南方,花没开,草不青,三月还有梨花雪。傍晚的风,令人不由得紧一紧尚未换下的冬装。尽管春寒,但我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临近,因为舌尖已经品到春天的味道,那是山海联袂倾情奉献的滋味。

中午时分,走进单位食堂。电磁炉上,一锅海菜包子冒着热气,像一只只舞动着的纤手,招呼着人们:快来品尝春天的味道。我们这里,做海菜包子是不发面的,薄薄的面皮透着海菜的绿,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舌尖立马荡漾起大海的滋味。

下班回家,妻子招呼道:“开饭喽,今晚吃饺子。”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到餐桌上,夹一个饺子,唇齿之间,泛起淡淡的清香,野菜所特有的清香,荠菜馅的,山野的滋味。

碧海苍茫,山野辽阔,大自然以造物主的身份滋生万物,哺育万物。碧野先生在散文《天山景物记》中写到:“就在这个湖边,青草喂胖了羊群,羊奶哺育着少女的后代子孙。”是的,海里的,山里的,丰富的物产,或在饥荒年间救人一命,或在苦难时期使人果腹,或在富足温饱的时候打打牙祭。品味春之味,感悟山海情深:春润万物,万物滋养生命,也滋润了心田。

春来,碧海如鼎,山野如桌。

海里可以吃的东西很多,各种海菜在春发之时最鲜嫩,食用海菜成了海边人的传统。海菜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呈现在餐桌上,唤醒沉闷一冬的内心世界。海边人心里清楚,错过这一春,就是错过这一年。

小叶菜是海菜的一种,小孩巴掌那么大小,像一片微小的荷叶,绿莹莹地漂浮在海面,随着海浪一涌一涌靠向岸边。岸边,一群赶海的妇女,扎着红色头巾,穿着高腰水鞋,胳臂上拐着篮子。见到漂浮过来的海菜,赶忙用钩子勾住,一抬手甩到篮子里,一并甩到篮子里的,还有春天的味道,大海的情义。这是我小时候海边常见的景象,如今看不到了,没人为一口吃的,愿意出这样的苦力。好在市场里有卖的,不妨碍人们品春尝鲜。

小叶菜做汤最佳。不用炝锅,烧开一锅水,西红柿切小块下锅,散开一枚鸡蛋,略微勾芡。小叶菜用刀随意切几下,最后撒入锅中,淋点小磨香油,出锅。红的鲜艳,绿的青翠,红绿搭配之间怎一个鲜字了得。

裙带菜也是初春里一味鲜美的海菜。若是能潜入海底,会看见水下礁石上,琥珀色的裙带菜摇曳的身姿:一根扁圆状的茎,周边是折皱飘逸的叶片,左右摇摆不定,极像舞动的草裙。赶海的人是看不见海底世界的,当春风刮起的时候,海浪把尚未长大的海菜从礁石上拽下,才会看见飘荡在海面上的裙带菜,像一条条纱巾浣洗海中。裙带菜用开水焯一下,琥珀色立即变成深绿色,切成段,葱姜蒜加各种调味料,尤其少不得米醋,拌着吃,清脆爽口。也可以与豆腐一起炖着吃,绿白相间,白嫩绿糯,配一碗大米饭,最是相宜。

最值得隆重推出的是“下锅烂”。不知道学名叫啥,也不太清楚它在海中的自然状态,反正春天里不用“下锅烂”做一次疙瘩汤,便是枉费了大好春光。“下锅烂”在春天的时候,鲜嫩得很,柔软地漂浮海面,若不是有经验的赶海人,常常会忽略掉。

马路边,地摊上,接过用筷子挑起的一团墨绿,回家的路上,鼻息间都是一丝丝鲜味。灶上放锅,锅中清水,待面疙瘩熟了,只用盐调口。最后撒上“下锅烂”,勺子轻轻搅动,那团墨绿瞬间化在面疙瘩之间,像画家写意般把春天描摹在灶台之上。

出锅,上桌,“呼噜呼噜”就是一碗,鲜味留在舌尖,心头早已春光烂漫。

苏轼堪称美食家,除了东坡肉,他还喜欢炖河豚鱼:“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我不知道如今南方是否有“芦芽炖河豚鱼”这道菜,但我知道这是江南早春的味道,大江大河的滋味,舌尖上的春天。

苏轼在《前赤壁赋》写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在这里,苏轼把个清风明月说得很浪漫,声与色是造物者提供的用之不竭藏品。然而,苏轼很务实,造物者创造的丰富物产,他可是“取之无禁”:“蓼茸蒿笋试春盘”“新春阶下笋芽生”“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山野之味,大自然的恩赐,读来颇有“门前石狮口水流”的趣味。

自古以来,对于大自然的馈赠,诗人都不吝赞美之词。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借酒抒怀,洞庭月色留在舌尖,浑厚醇美,醉人得很;“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以鱼说事,江上“一叶舟”的故事便滞留舌尖,只道鲈鱼美,谁知打鱼人的辛苦,酸楚得很;“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以果喻景,锦江烟水泛在舌尖,濯锦鲜明,荔枝垂红,甜美得很。正所谓,山海江湖,春夏秋冬,皆有滋味,可以用心去品,亦可用舌尖。

平头百姓作不得诗,也不在乎春江水暖是鸭先知,还是鹅先知,但海边人知道“河豚欲上”的时候,恰是“冰凌梭”最为鲜美的时节。“冰凌梭”就是春天的梭鱼,海水寒凉,这鱼肥美。新鲜的“冰凌梭”鱼炖在锅里,不用太多的调味料,只放盐和少许酱油,一块豆腐切块放在鱼汤中一起炖。热气下,“咕嘟、咕嘟”的鱼汤微微掀动软糯的豆腐,看着就春意盎然。香气四溢时,起锅上桌。

随着春天一起盎然的,还有“桃花虾”“嘎巴虾”“虾爬子”。“桃花虾”的个体,要比秋天的青虾小一些,白灼,鲜香扑鼻。“嘎巴虾”因为不断挥舞虾螯,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而得名。调好的酱汁浇到“嘎巴虾”上,腌制一会,它不“嘎巴”了,也就入味了,生食。夹一只“嘎巴虾”,喝一口白酒,味觉忽鲜忽烈,妙不可言。“虾爬子”,南方人叫它“皮皮虾”,这种叫法给人一种童话故事的感觉。清明前后的“虾爬子”顶壳肥,肉质紧而嫩,鲜而香,肥而美。从烹饪方式上说,白灼,清蒸,椒盐,怎么做都好吃。从喝酒人的角度说,只要管够,吃得过瘾,喝啥酒都适宜。

就这么着,这一春,这一海,吃不尽,言不完,唯有感恩大自然。

有句俗话“土里刨食”,一点不假。随着春日渐深,土里冒出的一些嫩芽,刨出来就成了一些人家餐桌上的美味,很普通,很常见,却极具山野滋味,洋溢着新春的气息。

一场春雨过后,野菜从土里冒出头来,像一个个报春的使者。荠菜在野菜中,无论古今,不分南北方,都属于超级明星。据说,早在魏晋南北朝时,就有人作《荠赋》,陆游吟诵《食荠十韵》,汪曾祺在《故乡的野菜》中第一个推出的就是芥菜,众口一词,接力为荠菜点赞。荠菜可以凉拌着吃,既当菜又当药,药食同源,民谚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

记得在南方见过荠菜馄饨,在我们这里大多是包饺子。新鲜的芥菜择除老叶及根,开水氽烫,冷水浸泡,细细地切碎与猪肉馅搅拌均匀,包出的饺子鲜美之中透着有一种特殊的清香,菜地蔬菜所没有的清香。除了荠菜,山麻扎、苦菜、婆婆丁也会陆续端上餐桌,令人饱口福,尝新鲜。

女儿四五岁的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名叫山屏街的地方。顾名思义,这地方山峦较多,有点像城中“山区”。春来之时,常带着女儿山脚下、山沟里踏青。春雨如酥,踩在松软的如同发酵的馒头一般的土地上,树芽尚未吐翠,花蕾含苞待绽,青草刚探出个头,野蒜却急三火四地窜出半尺多高,细长翠绿,摇曳在枯草落叶中。用小铲子向下挖,便可得到一个杏核大小的独头蒜,白白净净,蘸酱生吃,辣辣的。

女儿嫌辣,不吃野蒜,但特喜欢去那山坡挖野蒜。不知跟谁学的,一边挖,还一边念念有词:“咱家是靠山吃山。”其实,挖不挖野蒜并不十分重要,路过早市晚市时,买一把野蒜,也就把春天带回家了。我在乎的是与女儿相处的快乐,居家一冬后释放的快乐。山坡下,我走在前,女儿跟在后边,一手拿着一柄小铲子,一手拎着一个小桶,天初暖,日初长,斜阳映枝头。这样的日子不长,草一茂盛,山花一开,野蒜便了无踪影,夏天也就来了。

随着春日渐深,树木开始活泛起来。这个时候,在南方早已是花儿盛开,据说“栀子花”等一些花儿可以用来做菜,这是南方人的口福。俗话说,“食过春笋,才知春之味”。 这俗话说的还是南方,北方不长竹子。恰巧,前两天妻子从贵阳回来,带回一包春笋,春笋炒腊肉,咸香又清爽,超级下饭。北方人品味南方春天的味道,心里萌动着丝丝喜悦和生机,生活便增添一份别样滋味。

北方居无竹,也没有花儿可食,只好把吃的主意打在树叶上:香椿树的嫩芽。香椿芽可以凉拌着吃,但我更喜欢吃腌制的香椿。洗净沥干水分的香椿芽码放盆中,撒上一把大粒海盐,盖上盖。三、四天后,一揭开盆盖香气扑鼻,拈一根入口咸鲜香直透脑门。早餐时,一碗碴子粥,一个饼子,就着一碟腌香椿,清爽而味美,妙不可言。

最绝的是用腌制的香椿芽做凉拌面,实在是人间美味。春天时,把腌制好的香椿分装成一袋袋,放入冰箱冷冻。盛夏季节,拿出一袋切碎,煮好的面条,过水放凉,佐以虾皮、鸡蛋丝、黄瓜丝、蒜汁、芝麻酱、海鲜酱油、米醋,最后放入香椿碎,拌匀,开吃。一家人围桌而坐,一碗不够再来一碗,香椿特有的清香充溢口鼻,似乎能把清爽宜人的春天吃回来。

春来,海中、山里,生机勃勃。吃着海里的,品着山里的,咀嚼充满情趣和野趣的春之味,这怕是春天里最清新、最治愈的快乐吧?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