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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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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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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成熟

八月下旬的一个周日,立秋已过,处暑还差两日到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然而,在我看来多少有些“异样”:午后,室外气温二十六度,呼呼的北风穿堂而过,女儿小猪忙不迭找袜子穿上,说是脚凉。我连续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连忙将圆领T恤套在身上,自言自语道,这不还没有处暑嘛。

在全国许多城市高温炎热不退,热浪滚滚,动辄就是四十多度的气温,大连竟然不顾兄弟城市的感受,开启了初秋模式,“苍凉初日照帘栊,秋气清高八月中。” 秋风乍起,北风送爽,清爽凉快的体感,明白无误地告诉我,酷暑将去,一个孕育成熟的季节已经到来。

妻子忙乎着卷起床上的凉席,擦拭着没用上几天的空调扇,收拾起一些夏凉用品。我则惊讶地发现,太阳照到了窗台上。女儿小猪看了看说,太阳斜了,秋天来了。这是一个很清新的用语,斜了的太阳从这时开始将会越来越斜,那日影便会慢慢由窗台到地板,再到屋子的中央,不紧不慢,徐徐推进。这会儿秋风会随着斜日,一天紧过一天,直到卷起落叶,秋便深了,初冬悄悄地躲在深秋之后。这个时候,赶海归来的邻居大哥,差不多要感叹一句,又是一年。

顺着窗台上的日光,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变得高远起来。湛蓝之中有淡淡的云,不再是夏季大朵大朵的团云,而是带状云,这是乍起秋风的杰作,它把团云撕扯成一条条,像飘带一样挂在天边。可以想见天空中,秋风刮得多么的肆意,要把一夏的闷热刮得无影无踪,要把一夏的繁花刮得四散飘零。想起欧阳修的《秋声赋》,“物既老而悲伤”“物过盛而当杀”,万物皆然,四季轮回,由不得哪个人不服气,由不得哪个人不遵循。

我这样寻思着,试图寻找一个“逆行者”——违时节而动的生命体,却发现鼓噪一个夏天的蝉,不知什么时候集体禁声了,不再高歌枝头。蝉,在黑暗的土地下,蛰伏若干年,只为夏季里高歌几日,此时乍起秋风吹落蝉的若虫,它们便执着地钻入土中,重新蛰伏七年或者十几年,黑暗且漫长。忽然有些欣慰,感慨人类的幸福,我们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追逐阳光,沐浴风雨,享受生活,在四季轮回中度过一个有喜有乐也有苦的人生。这样想,这样看,春来夏去,秋来冬往,不过一岁一枯荣而已。

夜里,鸣虫的吟唱低了一个八度,相比夏夜里的嘹亮显得低沉一些。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岂知秋夜秋风虫先知,“满砌寒蛩哭冷露”大抵就是秋风乍起后,蟋蟀最真实的表现。从现在开始,蟋蟀的鸣叫只会一天比一天低落,直到声若游丝,我有些悲悯蟋蟀等鸣虫生命的短暂。但那低了八度的声音,还在倔强地吟唱,我便感动于其中:虫儿,这不算什么,明年惊蛰以后,你们的歌声会更嘹亮。

乍起的秋风,就是这样传递秋凉秋寒的意蕴。于是,悲秋之声泛起,似乎逃不出“女思春,士悲秋”的轮回。悲秋大概始于屈原先生,《楚辞•九辩》云:“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写出一片萧杀之气。杜甫不甘其后,诗云:“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感慨一生漂泊的凄凉。直到刘禹锡,一句“自古逢秋悲寂寥”,直接开辟了悲秋新境界。

文人墨客悲秋,大多是借景抒情,属于文学艺术范畴。如果老百姓没事也悲个秋,那就显得有些做作。我就一点也不悲秋,我觉得秋天的色调是明快的,是温暖的,也是成熟的,如同苏轼的“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欣欣然看着秋意正浓,期待一个个成熟的日子。

前两天,去养老院看望母亲,正遇见护工兰花过来告辞。她说,明天就和老伴一起回老家黑龙江,因为要忙着秋收,家里种的玉米、大豆都要收获了,儿子儿媳在家忙不过来。我问,还回来吗?兰花说,当然了,秋收过后就回来,趁着年轻多赚点钱留着养老。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她两口子在养老院做护工,两人每月能挣七、八千元,因为吃住都在院里,没有什么额外开销,倒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兰花的笑感染着我,便笑着祝愿他们今年是个丰收年,玉米、大豆都能卖上个好价钱。收获的季节,总是有着无限开心的情绪,似乎快乐的笑容也是秋天一景。

此时的黑土地上一定是一派收获的景象,除了庄稼,还有山中那些榛子、松子等野果。半个多月前,榛子还没有熟透,妻子不知从何处买了一塑料袋新鲜的榛子。两片绿色的苞片像一双小手似的紧紧包裹着榛子,剥下苞片露出泛着青绿色的榛子,用钳子夹碎外壳,把一颗饱满色白的榛仁放入口中,脆脆的,鲜香清爽。估计这阵子,苞片应该已经变黄,榛子已由青绿变成褐红,榛仁变得坚硬富有油性。这就是秋风的魅力,把鲜嫩化作成熟,就像把一个纤细的毛头小伙子,几番风吹日晒,变成一个结实的壮汉。

尽管榛子、松子都是野生野长,但小时候是很难吃到的。大连是丘陵地带,并无高山,秋天的时候,山上能采撷到的,不过是红红的酸枣。榛子、松子都是产自广袤的大兴安岭,或者是吉林的长白山一带,那时因为物流不畅,虽然大连也属于东北,却极少见这些坚果。倒是来自黑土地的菇茑,我们在秋天时常可以吃到。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妻子在昨天就买了一斤菇茑。剥开薄薄的卵囊状外皮,萼内露出一颗金黄色的浆果,葡萄粒那么大小,里面是细小的类似西红柿的种子一样东西,甜甜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小时候,女孩子喜欢菇茑。她们耐心细致地从菇茑底部,一点点把里面的浆汁挤出来。然后,把只剩一层皮的菇茑放到嘴里,吹气,再挤压菇茑排出气体,发出“咕、咕”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特别好听,但女孩子们乐此不疲,“咕、咕”着秋色已深,“咕、咕”着长大成人。再后来,长大的女孩都嫁人了,不管嫁得好,或者嫁得不好,“咕、咕”的声音都铭记心头,从冬到春,从夏到秋,伴随一辈子。

说起菇茑自然会想起葡萄。大连有一种地产葡萄,名字很好听,叫做玫瑰香,既香又甜。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吃到玫瑰香葡萄的时候,就是入秋季节了。这个时候,追逐了一夏天的蜻蜓,少见了许多,偶尔见到几只,也是飞得懒洋洋的。孩子懒得捉懒洋洋的蜻蜓,他们追逐着秋风和落叶,捉住一个又一个成熟的果实,银杏、酸枣、向日葵或者蓖麻籽,有的是用来解馋的,有的是用来玩的,直到这些植物的叶子越来越少,秋色渐深,秋意更浓。

是夜,下起了大雨。今年大连的雨水多,隔三差五就是一场雨,或大或小,整得北方汉子宛如江南淑女。今夜这雨,不知是夏天最后一场雨,还是秋风迎来的第一场秋雨,打在窗外晒衣架上“叮当”作响,清脆如对面楼白天弹奏的钢琴声,声声入耳。李商隐写秋雨,“留得枯荷听雨声”,意境高远,只是枯荷免不了令人伤感。宋代蒋捷听雨,写了少年、壮年、暮年,“断雁叫西风”,伤感到“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是一个俗人,不会写诗作词,只想在这样的雨夜,找一个幽静的小树林,挖个坑,埋下一切伤痛、不快、烦恼,让秋雨浇灌,冬雪掩藏,静静地等待春回大地,重现夏花灿烂。

清晨,雨还在下,冒雨赶到单位。院子里,地上有三二片黄叶。这是一棵柿子树,叶下的柿子还是青涩的,这几片叶却提前离开了枝丫。但我想,它们一定是把一树绿意和青涩偷偷藏在心里,在秋雨打过的土地上,静待柿子红艳枝头。

偏在此时,我闻到一股香透了的味道。循味而去,见食堂里几位师傅正忙着烘焙月饼。哦,中秋节快到了。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数秋天吧,面带微笑,心怀感恩,不带一丝惆怅,不含一点愁绪,期待成熟的又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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