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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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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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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心田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孩子们蹦跳着,欢唱着。立春后的一个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时间飞梭一般,一晃就是冬去春来。去年年底,还在构思一篇寒冬落雪的文章。不承想,先是“阳”了,继而“阳过”,接着忙年,等到静下心来,已经过了立春节气。冬雪尚未成篇,早春姗姗归来,心已向暖,索性倾情春日,在键盘上敲打着春来春回。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苏轼堪称灵心慧眼,寥寥几笔,便饶有趣味地写出江南初春景色,生动传神。然而,此时的北方,立春不过是个“立意”,春归还需要时日。这就如同做文章想出个主题,内容还没想好,绘幅画勾勒出个大框,细节还没落笔。春的意象先于春的物候,领跑了北方的岁月,“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这般春意盎然的景色,还在来北方的路上。

你看,草芽没有拱破冰碴冻土,柳枝僵硬得很,垂下的不是绿丝绦,花儿连花苞都无一个;深藏地下的虫儿,还在蛰伏,期待蠢动,鸟儿倒是比寒冬时欢快一些,落在枯枝上叽叽喳喳,像是议论着春姑娘何时打扮得花枝招展;残雪堆积在墙角树下,冰封的小河或者水塘未见流水潺潺、池水清清;天气尚寒,路上行人裹着厚重的棉服,天气预报说,周日雨夹雪,似乎要应了韩愈笔下《春雪》的景色,“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但是,不能说这不是春天,“燕北地寒生草迟”,北方早春景色历来就是这样,素淡而寒凉。

孩子们还在欢唱,“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是呀,北国之春在哪里?我得出门找寻,我得寻寻觅觅。我这样唠叨着,妻子便接茬说,这不刚过春节,趁着我还没开始大江南北讲课这个空当,咱们去小镇洗洗温泉,透透气。说不定,在大城市里寻不着的春天,在小镇上能够觅得。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立即行动。我们两口子结伴磊他两口子,一路向北,奔向一百五十公里外,一个洋名叫“思拉堡”,本土名字叫双台子的温泉小镇。

小镇归属于营口市,我们常去。此时,磊在专心驾车,两位妻子坐在后排说着家长里短的事,我在副驾位置上假寐,寻思着春在何处。

去年年底,刚刚“阳康”的我和磊、老七,在小镇休闲了三天,算是恢复“阳过”的身体。不过,那个时候,天寒地冻,又让新冠疫情折腾一番,小镇失去了往昔的热闹,留给我的印象就是萧条。

时值中午,我们仨打算吃口午饭。开着车在小镇上转悠,一连去了三家饭店,都吃了闭门羹。昔日里,热热闹闹的饭店,这个时候好像被施了魔法,一齐在店门上明晃晃地贴着白纸,上书“本店暂停营业”。磊说,羊汤馆这样的小店不应该关门吧?说完掉头驶向小镇东边的羊汤馆。小馆的门上没贴纸条,但老板娘探出身子,一个劲地摇手,还是闭店谢客。无奈,只好去超市买点食物。挺大的一个超市就一个服务员,问她怎么就你一人?她回答,其他服务员都“阳”着呢。

我们入住的民宿,几十间客房,只住了我们仨。院子里停着唯一的车辆,是我们开来的雷克萨斯,形单影只。办理入住手续时,我对服务员说,这么冷清,老板要赔钱了。服务员应道,现在是冬天又加上疫情捣乱,来洗温泉的人比以往少多了。递过房卡接着说,等这波疫情结束,立春以后,天气转暖,差不多会好起来的。寒冬里,她和许多人一样,盼着盎然春日早点到来,冰雪消融,人来人往。

镇上有条小河。夏天的时候,小河逶迤着穿过小镇。此时,寒冬季节,河水结成厚厚实实的冰,像一个大冰场。我这个花甲之年的人,看着冰封的小河,都忍不住有一种下去滑冰的冲动。可是,河面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问磊,孩子们为啥不来这里滑冰?磊说,“阳”了的不能来,没“阳”的不敢来。听了这话,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在肉眼看不到的病毒面前,人竟然是那么渺小与脆弱。

那几天,空荡荡的街巷里肆虐着寒风,冰封的小河反射着刺眼的光,“正阳”“阳过”“阳康”的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直面贼拉拉寒冷的天气。

此时,临近中午,雷克萨斯驶下沈海高速,很快进入小镇。路上的车多起来了,路边的饭店也正常营业了,大街小巷比先前热闹了许多,小镇正从寒冬中复苏过来。

车子驶上小桥,桥下是冰封的小河。阳光下,我惊见冰面上,有几个孩子在滑冰车。冰冻的河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孩子们坐在冰车上,用力滑来滑去,冰面泛起一道道冰车划过的痕迹,一圈套着一圈,又纵横交错,经纬着孩子们的欢乐。那冰车,那身影,还有不时响起的笑声,仿佛令冰封的河面收敛了寒气,升腾起一股勃勃生机。忽然想起,民谚中说,立春有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我以为,在风、虫、鱼之上,应该再加一候,候孩子们在春风里开心地玩耍。毋庸置疑,这绝对是立春的物候特征,那么鲜明,那么明亮,谁能说不是春中一景?

因为是常客,民宿里正忙着接待客人的服务员,抬头一笑说,来了,稍等。等待期间,我看到走廊里,有三两小孩子在嬉戏,看来入住的客人还真不少。院子里,停了七、八辆小汽车,一部分是辽A牌照,一部分是辽B牌照。辽A是沈阳市,辽B是大连市,小镇恰在两个副省级城市的中间,赚着两大城市人们的消遣费。小镇上的人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疫情三年里常常盼着两地游客快来,他们好开门纳客,赚个三瓜俩枣。我们在小镇住着的两天里,到路边商贩那里买菜,一开口询价,商贩就笑了,哎呀妈呀,可算是听到大连口音了。那笑逐颜开的样子,颇有点像正月初五迎财神,就差放一挂鞭炮了。

傍晚,我们随便找了家饭店吃饭。等菜的工夫,我与老板娘闲聊,你这店是刚开门吧?老板娘回应道,可不,刚恢复营业,从去年十二月中旬到现在,关门有一个月了。我环顾四周说,客人不多呀,有点冷清。老板娘说,比起以往,客人是少了点,不过都“阳康”了,天气再暖和点,人流就上来了。停顿一下,她接着说道,都立春了,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我忍不住笑了,这个老板娘上学读书时,语文学得不错,她说的是朱自清散文《春》中的句子。我转过头问妻子,朱自清的散文《春》,开头是怎么写的来着?诗文基础以及记忆力都比我强百倍的妻,张口就来: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夜幕降临,笼罩小镇。吃饱喝足的我们,很有仪式感地开始泡温泉。我把自己泡在温泉池中,暖暖的温泉水,缓缓地滑过肌肤,温润而舒适,心情随之格外轻松,便在水汽氤氲中,专注于四季轮回。春风春雨,草木萌发,蛰虫蠢动,这应该是春天的外在表现,像一个美女穿了一身搭配和谐的外套。而春天丰富的内涵,它的内里,则藏在人们的心里。

朱自清先生的《春》“贮满诗意”,是一曲经典的春之赞歌。然而,作家笔下的春天,既不是江南之春,也不是北国之春。这样的春天,只能是作家内心蓬勃而生的春天,是对生活的酿造,是对人生理想的熔铸。唯有这样的春天,才能永驻人间,感动着、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

“春风得意”写的是自然界中的春天吗?春风是不会得意的,得意的只有人,是唐朝诗人孟郊。他在四十六岁那年,终于进士及第,这可把他乐坏了,心花怒放,言为心声,挥笔写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显然,这是孟郊两试进士不第后的情绪爆发,他心里的春天终于来到了,春归心田。

那么眼下的春天在哪里?春天,它就在我的心里,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里,在孩子们的笑脸上,在老板娘的期盼中,在小商小贩合不拢的嘴角上……“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我从小镇逐渐恢复的繁忙中,感受到春天的温暖与繁茂。驻足人间的春天,才是令人自由、愉悦、幸福的春天,比之“柳上归”“枝上花”“鸟空啼”“满杏园”要实惠得多,朴实得多。

夜色渐浓,远处的天空有礼炮炸响,礼花满天。过去小镇也有城里来的孩子放礼花、放鞭炮,但比较少见,偶尔为之,稀稀落落的礼花响过,小镇归于沉寂。这几天,可能是因为还没有过正月十五,一到晚上,礼花鞭炮响个不停,此起彼伏,把个小镇弄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好像压抑了三年的情绪,要一股脑地宣泄在早春里,可劲释放那些病怏怏的心情。一朵朵礼花,好似把冰雪寒风化作生命的精彩,绽放在繁星点点的夜空,绘成最美的春日画卷。

说实话,我历来是禁放鞭炮的支持者。但在这个春风荡漾的夜晚,宽慰地一笑:放吧,放吧,轰隆隆地炸响,似春雷滚滚,呼唤又一个春天,回到小镇,春满人间。

写于2023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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