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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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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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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狗与“丑鱼”(散文)

@小猪她爸

狗是一条被遗弃的狗,什么品种,我说不上来。鱼是一条长尾巴的锦鲤,家中的观赏鱼,于我来说,这鱼算是“宠物”。狗流落街头,鱼畅游水中,彼此毫无关联。但因为我的存在,又把它俩牵扯在一起,像风吹云动,看得见云,瞧不见风,命运的堪与不堪都在其中。

◎注定流浪

我是在一个微醺后的晚上,遇到一只流浪狗。

几年前的一天,我去母亲家。因为妻子出差,我晚上还要与弟弟、弟媳小酌,就没开车。初夏季节,不冷不热,很是适合坐公交车悠闲地回家。吃饱喝足,慢悠悠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杨树已经长出巴掌大的叶片,在路灯照射下,斑驳地投在路面上,行人不多,鲜有车辆驶过。微风徐徐,清爽宜人,人又微醺着,便觉得这样一个令人沉醉的夜晚,一起都是美好的,如同晶莹的玉白璧无瑕。

忽然,我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转身看到一只狗。起初,我以为是谁在遛狗,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狗主人,这才确信它是一只流浪狗,夜游街头,无家可归。我没多想,只管散漫地迈步,朝着家走去。这与我无关,狗不是我遗弃的,流浪的也不是我。不是我不喜欢小动物,而是从小到大没养成宠爱小动物的习惯。

小时候,家里养过鸡,养母鸡是为了吃蛋,养公鸡是为过年增加一道美味。我负责喂鸡,每天要剁一盆菜叶,夏天是小白菜,秋冬季是白菜帮子,搅拌上玉米面做成鸡食。鸡下蛋时,还要用锤子砸碎一些牡蛎壳掺到鸡食中,给鸡补钙防治下软壳蛋。说白了养鸡是家长规定的家务活,毫无乐趣可言。还养过一只红眼睛的灰兔子,喂不起胡萝卜,我每天撸鲜嫩的树叶喂它。最后兔子是个什么结局,已经记不清了,大概率是吃掉了吧。别以现代人的眼光,指责那个时候的人们没爱心,困顿年代里的爱心是不敢滥施的,肚子里没有油水谈爱心都是奢侈。

隔壁邻居家养过一只猫,院子里弄个猫舍,喂点残羹剩饭。白天猫在院子里睡大觉,晚上从院门上挖出的小洞钻出,也许是捉老鼠去了,也许就是狂浪一番,能不能回来,主人不大在意。几乎家家都是四五个孩子,喂饱抚养这些“小玩意”就够两口子忙乎的了。猫就是猫,不是家庭成员,一只猫左右不了的家庭生活。

至于养狗,农村多一些,用来看家护院。城市几乎没有养狗的,家家都是铁将军把门,街上跑着跳着的孩子们脖子上拴着钥匙,用不着狗来帮忙。那个时候,猫是捉老鼠的,犯不着狗来管闲事。

及至城里兴起养宠物的时候,我恰处在工作生活爬坡过坎的状态。每日里,处理好家务事,就是一头扑在工作上。家和单位两点一线,忙得不亦乐乎,我就像一个绝缘体隔断与阿猫阿狗之间的关联。我一点不反对别人养猫养狗,更不反对把猫狗当成家人,只要遛狗时能拴上狗绳,把狗屎处理干净,这就是人家的幸福生活。当然,我不养猫狗,也是幸福生活。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那只狗还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我端量起这条狗,土黄色,短毛,有点像农村养的大黄狗。狗的体型匀称,体长不大不小,估计是一条年轻的狗。见我停步,狗亦停步,抬起头望着我,眼光柔柔,透着一股温顺的感觉。我以为它是讨要食物,毕竟天色已晚,可能它还没有解决晚餐。可我除了手机,身上别无他物。只好摊开两手,说道没好吃的。

我转身快走,不敢再对视它的眼神。谁知道,它竟然小碎步地追赶我,追上之后用头蹭我的裤腿。我的心忽悠一下提起,它不是讨要食物,而是要跟我回家。我站定,跺脚,冲它解释我有多忙,它似乎没有听懂,仍然跟在我身旁,俨然是我在遛狗。就这样,我俩一直走到我家楼下,我抬腿进入楼道大门。门敞开着,我在门里,它在门外,我没言语,它没吠叫。死一般沉寂的几十秒,仿佛漫长到天荒地老。我想,只要它走进门内,就会有个家!然而,它转身走开,在跟着我走过一条长长的街巷之后,毅然走掉了。

回到家里,站在窗前凝望窗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不再那么美好。我和一条流浪狗分属不同的物种,同是鲜活的生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邂逅在一条街巷里,只因人的“主宰”地位,我归家,它注定继续流浪。这原本不是个问题,但人们把狗作为宠物以后,问题就来了:能不能做一对坦诚的生物,享受生活的馈赠,赋予生命鲜活的品质,一条狗无法作出选择,考量的是人的内心质地——善与不善。

从这一点上说,我不后悔没有收养一条流浪狗。我分身无术,不具备照顾一条狗的客观条件,纵然有一颗热爱小动物的心,也是爱莫能助。换言之,既然给不了它惬意的生活,又何必看着它不愉快的日子。尽管如此,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到那条流浪狗,我总是隐隐有些心痛。

◎重新游动

不养阿猫阿狗,家中也就没有宠物。平日里,主要精力基本上放在宠女儿、宠妻子,也宠自己,对自己不薄。直到妻子退休时拿回家一个鱼缸,才不得不养了四条锦鲤鱼,权作“宠物”,观鱼赏鱼,自得其乐。

家附近就是鸟鱼花市场,周日还有摆地摊的。摊主面前,塑料袋里装着活蹦乱跳的锦鲤,四条一袋。我说,养鱼不是讲究单数吗?摊主一脸不屑地说,别听他们瞎说,成双成对最好。边说边扯起一袋鱼,扎好口,塞给我,回身递上一个二维码,我只好微信支付三十元。心想,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应该说一句:包好,包好。

四条锦鲤畅游在鱼缸里,墨色,花色,白色,还有一尾红色。妻子只负责欣赏,看着鱼儿忽上忽下地游来游去,喂食、换水等都是我的活计。时间一久,觉得养鱼乐趣多多,不但可以欣赏摇曳鱼姿,关键是不用早晚两头像遛狗一样遛鱼,省心省力,心安理得。特别是那条红色的鱼,鱼眼比其它鱼外凸的更明显,像个肿眼泡,嘴角向下得有些夸张,看上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瘪着嘴在哭,我给它起个名字“丑鱼”。

“丑鱼”虽丑,但很活跃。它喜欢在打氧泵那里穿来蹿去,时不时来个“鲤鱼跳龙门”,“嘭”的一声撞在鱼缸盖上。每当我走过鱼缸时,“丑鱼”都会游到缸边,张着大嘴,发出“啪啪”的声音,如诉如泣。每每见之,我就忍不住喂它点食。妻子见了便说,别喂了,鱼没有饿死的,都是撑死的。

酷暑季节,一个傍晚,我发现“丑鱼”没了以往的精神头,蔫蔫的,好像病了。我猜想与前两天给鱼换水有关,炎热的夏天,鱼缸里的水有些温热。换水时,妻子说弄点凉水让鱼们也凉爽一下。我没有多想,直接照此操作,一桶凉水倒进鱼缸里。两天后,“丑鱼”就出状况了,不那么欢实,无精打采。仔细观察,看到鱼身上泛起一层白色气泡。我赶紧跑到市场里打探一番,原来是因为我换水不当,造成“丑鱼”罹患感冒。卖鱼的老板卖给我一盒“土霉素”针剂,说是倒入鱼缸即可。这“土霉素”是制药厂生产的给人用的针剂,我琢磨着,能行吗?管它呢,先用药再说,直接开了四剂,倒进鱼缸。

又过了两天,“丑鱼”没见起色,反倒病得更重,侧身沉底,感觉真的是“病入膏肓”。我捞出“丑鱼”,单独放在一个盆子里,把余下的几剂“土霉素”倒入盆中,希望它快点好起来。可是,傍晚时再看“丑鱼”,橫沉盆底,一动不动。我判断它已经死亡,便伸手捞起,准备装到塑料袋扔掉。忽然,“丑鱼”的尾巴动了一下,下弯的大嘴也无力地噏动,它竟然还活着。

我怔在那里:向左,手一松,“丑鱼”落入垃圾袋里,与那些菜叶、果核一样成为弃物;向右,松下手,“丑鱼”回归水盆里,虽苟延残喘,但生命还在。我选择了向右,这条鱼和我一样都是生态系统里的生命体,不能因为它的生命体不如我高级便轻视它,更不能因为它贱到几元钱一条便轻易放弃。生命的可贵,在于其多样性,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主仆”关系。我不收养一条流浪狗,恰是因为无法保障其生命质量,我要拯救一条鱼,恰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

想到不久前自己服用的“阿莫西林”颗粒,还有剩余,赶紧找出来。我把两粒药的胶囊打开,将药粉溶入水盆中,心想这药的药效一定好于鱼老板卖的土霉素。第二天,我发现“丑鱼”竟然由侧躺直立起来,虽然还有些歪斜地悬在水中。我又将两粒药投入盆中,追加药效。又过去一天,“丑鱼”已经在盆中游动起来,它从死亡边缘重回生命的浮光掠影,结束了不曾游动的日子。忽然想起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还好,“丑鱼”重新游动,没有辜负生命。

几天后,我把“丑鱼”放回鱼缸里。它与分别了几天的鱼们一起游动着,仍然喜欢在打氧泵那里穿来蹿去,张着大嘴,发出“啪啪”的声音,似乎是为再度舞动长长的尾巴打着欢快的节拍。

生命是脆弱的,也是坚韧的,并且生命之间还是相互依恋的。所谓“相依为命”,不管时间的短长,做一个个坦诚的生物,享受当下生命的馈赠,活出自我。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和流浪狗、“丑鱼”分别是一团量子的聚合物,机缘巧合相逢在时空之间,可以结伴而行,也可以了无牵挂。这样看,生命也是独立的,不属于另一个生命,如同流浪狗继续流浪街头,“丑鱼”接续游动的日子。

人生不过如此,无论漂泊或游动,亦或舞动,活着最好,心安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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