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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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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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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的章节

作者:韩春荣


月光


窗台微凉,透过衣袖,侵入肌肤。我想,大地的感觉是不是和我一样。窗外有一片淡淡的月光。

黑夜在喧嚣之后款款登场,寂静的时空任由我孤独的灵魂在旷野里游荡。

不知谁把这月色染黑,谁又偷偷把心情的蜡烛点亮。

心灵的旅行像放飞的鸽子,今晚就在这夜的琴弦上静静盘旋,滑翔。

因为心情的舒适,看山,壮阔;触水,轻柔。盘桓在植物繁茂的山间,披一身细碎的暗影,深深吸进青草绿树的清香,在鸟声啁啾中,长发轻飏。涉过淙淙的溪流,洗一颗静默的心,追寻鱼的细影,往来倏忽。我的心灵之旅,总试图保持身体的愉悦轻松。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虽没参透仁与智的内核,却可以拥有成长起来的平静表象。时光深处,那一点点行将褪色的光芒,慢慢冷露成霜。暂不临镜吧,故意忘却现时模样。

烟雨江南那个深远寂寥的雨巷,在流水的青石板上写满悠悠的惆怅。黄叶凋零的北国,在蓝色长空里掠过一行眉下心头割舍不开的念想。捧书对月,一不小心,跌进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谁人心中没有浅浅的疤,甚至梦中濡湿了鬓发。梦醒之后,总该把日复一日的生活打点,扫扫清尘,洗洗衣裳,理理飘飞的乱发,翻翻发黄的贺卡。

心智在海平面下浮游,才常常为一个人,去想一座城的模样。一个模糊的背影在时光深处徘徊,在我的心海里轻漾。从未劝说自己,心不要去流浪。漫远的时光总要穿越人生的夏季,脱去飘飞的白色纱裙,触碰到清秋的阴凉。

从未低头,也不曾有太多奢望,因为贪念往往高过理想。止步在思想的重门之外,更无由放浪形骸,何妨静默一室,捧读小众的轻言细语曼妙词章,让时光慢些流淌。也许有座城门一直有人为我守望,我却始终让距离制造不可弥合的新伤旧伤。

或许我已没有忧伤,乍现的那一缕忧伤是对逝去岁月的一种欣赏,这怎能算一种过失,不过是在逝去的时光里把自己轻轻品尝。

其实蛮喜欢淡淡的忧伤,像一缕淡淡的月光,让人在老歌里反反复复地低低清唱。

夜色在寂静中伸出绿色藤蔓,我的思绪攀缘得很长很长。放飞的鸽子总能降落到自家的屋檐,为一把米粒咕咕欢唱。

夜色未央,窗外有一片淡淡的月光。


山中


田野里大片大片的绿。玉米正茁壮,矮的齐膝,高的及腰,绿得像中年,似绸似缎似绒,柔软熨帖贵气。

山脚下一座斑驳的矮屋前有棵栀子花,绿的绿,白的白,花在叶中耀眼,叶在花边摇曳。屋边不见护花人,花香随性飘逸。

山不在高,有魂才行。

山的魂是树木花草。松树稳重安详,橡树伟岸丰茂,柞树坚挺朴实,槐树虬曲苍劲。爬山虎匍匐而上,爬上石崖爬上高树,向上向上再向上。喇叭花张扬,小雏菊淡定,格桑花热烈,狗尾花自在。

山的魂是虫鸟。麻雀在松间跳来跳去,啁啾不停。喜鹊在橡树顶筑巢,嘎嘎欢叫,扑动它永久流行的黑白搭,不慌不忙。不见雉鸡身影,偶尔听到它们的鸣叫,大鸟自有大鸟的豪放,它们的路子是美声,偶尔吊吊嗓,响彻山林。还有见不到身影的各类小虫,唱着和声,或纤细柔弱,或低浑雄壮。虫鸟的乐章循环往复,衬着山的清净。

山的魂是水。溪水清澈见底,哗哗啦啦从石上跳跃而过,雪浪花滚动翻腾。山沟里一排石块儿蜿蜒,伫水而居,我们在石头上一步三摇,越想站稳越是摇晃,索性快步跳跃。想来练水上飘的诀窍不在稳而在快,还没让人看出破绽就着了对岸。一路有水伴行,人往上走,水往下流,迎面而来,匆匆而过,来时不必招呼,走时不必挥袖。溪石累累,有大有小,有圆有方,经河水千万年冲刷,应该浑圆才对吧?可还是有棱角分明的,不知是绝有个性,还是受冲刷不够长久?

山路九曲十八弯,一处一胜景,一步一美观。踏上栈桥,猛一抬头,便见瀑布挂在山腰,细碎的雨点纷纷扬扬,飘在脸上,凉意袭人。盛夏的瀑布正年轻气盛,浩浩荡荡,急迫张狂,飞珠溅玉,雾气蒸腾。水从天而落,仿佛见证岁月的胡须,飘在山的胸前,如银似雪,摇曳不定,这山便显得有点仙风道骨了。桥下是潭,碧绿碧绿,如深邃的眼,幽幽地望着我,人深还是水深,好像无需争辩。

山石树木,百鸟千虫,溪流瀑布在这山中自得其乐,俗世的入侵者也来分享这快乐,好在快乐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我便采得这山中的一缕清风拂面,一片鸟鸣盈耳,一丝花香沁心,一捧清泉濯足。采得一把快乐,回家。


  雨中


一九九四年夏天不出所料不无道理不遗余力地热。

早上起来洗完脸,站在寝室窗前摇臂式遥望加俯视。蓦的,一墙之外的录像厅门开了,几个披着被子的家伙打着哈欠陆续从门里晃悠出来。

我喊,快看,快看,什么的干活?披被子,披被子!

同寝姐妹搞不清我乱喊什么,只好围过来瞧。老七说,肯定是看世界杯的,铁杆儿球迷。佩服。我说,老七,跟你迷周润发任达华一样?老七摇头,我哪里比!

那录像厅我和老七去过一次,里面黢黑,夏天也阴凉,那哥几个的怪异装束完全可以理解。

一日下午,大雨瓢泼。不知哪个队赢球或输球,狠狠触动了球迷的心。他们在操场中角逐,和大雨一样酣畅淋漓。好多女生站在寝室北露台看雨中奔跑跳跃打滚射门者。足球在泥水里失控地飞。

一班的忧郁王子从那以后就填充了忧郁的内容,进教室时一脸的哈姆雷特式,课间时站在阶梯大教室的窗前仰望苍穹,给大家一个帅气静止的背影,毫不厌倦演绎罗伯特·巴乔式忧郁。

一九九八年的世界杯是我第一次看球赛。新婚不久,每晚俩人偎依在沙发上,看着憨憨的罗纳尔多进球后晃动着食指,看贝克汉姆独步天下的任意球,看一脑袋小辫子的龅牙罗纳尔迪尼奥的可爱微笑……

那个珍藏版的夜晚,边吃香蕉边看球。我吃了两根后,又去摸,摸到桌上瘪瘪的五条皮。我说,你把嘴巴当对方球门呢,为啥吃四根儿?凭啥多吃两根儿?他盯着电视嘻嘻笑。我说,喂,你什么人,就这么对我好哇!他说,多大个事儿。我说,事儿不在大小,关键体现人品,你人品差。他脸沉下来,一边儿去。我瞪眼,你说啥?他说,别胡搅蛮缠。我站起来换上鞋就出去。

川北路寂静空旷,小雨慢慢飘洒。昏黄的路灯下,除了我孤独的身影,还有开得热烈的粉色蔷薇花。我折下一枝,盯着她简洁的美艳继续往前。雨落在身上,软绵绵凉丝丝。

走到温泉,路灯昏昏欲睡。后面赶上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他叉下腿看我,大姐,几点儿了?我没搭理他。他推着车往前凑,大姐,几点了?我抬起手指着他,大喊,滚!他惊恐地调转车头,仓皇离去。街头再无他人,我的轻笑夸张地在细雨中游荡。我笑自己的鬼魅形象,身着一套深紫地儿飘曳衣裤,稀疏斜攲几朵深蓝点墨大扶桑,花蕊状如狼牙棒,乱发披散长及膝盖,细雨中,素骨凝冰形销骨立。

拈着粉色蔷薇半遮面孔进了家门。他站在客厅里小心地琢磨我的神情。我灿然一笑,心想,要和蔷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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