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
□ 赵真华
“昨晚又梦到你爹了,是不是该到清明了?”孙老太太在柜子里一边翻找换季衣服一边问儿子福成。“妈,后天是清明节。”儿子回答。孙老太太九十多岁了,身体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唉,那死鬼要是能活到现在,看到这个太平盛世该多好啊!只怪他生不逢时啊!”孙老太太的手在柜子里触碰到一个硬东西,她轻轻地拿出来,打开一个用一块旧花布包着的小木盒子,拿出一个用一块白色家织布裹着的药罐子。药罐子不大,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然后搂在怀里。她的手有些抖,轻轻地摩挲着药罐子。几十年来,孙老太太不知抚摸了多少次,她看着这个乌黑发亮的药罐子,浑浊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女人特有的柔情。
“奶,您那‘宝贝’将来说不定成古董了呢!”孙老太太的孙子大猛在一旁笑着逗了奶奶一句。尽管家里人以前劝过老太太说:“现在也没人用它熬中草药,家里藏着个药罐子,寓意家里总有生病的人,不吉利扔掉吧!”一听这话,老太太就非常不乐意,“不行,哪有那些说道,你们懂个啥!”
福成坐在炕上看着母亲又拿出药罐子,心里有些翻腾。福成也七十岁出头了,鬓角的白发看上去不比孙老太太的白头发少,只有他明白老太太的心思。
这几年,老太太年岁大了,身体明显不如以前,怕把心里的一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年便把守了七十多年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儿子。
孙老太太年轻时,也算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娘家姓田,名叫秀娥。秀娥十九岁那年嫁给了邻村的孙二奎。孙家虽说不算富裕,但家风好,老老少少勤劳节俭、和和睦睦的,小门小户的也还算说得过去。二奎读过几年私塾,不但能干还聪慧,啥活都能拿得起来。小两口结婚后恩恩爱爱的,第二年,便生了个胖小子,就是现在的福成。秀娥在坐月子时,得了产后风,孙二奎步行走了百八十里的路去小县城买药罐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雨,走路走得急,汗水湿透后背,又被大雨淋了半天,到家得了一场重感冒。回来不顾自己难受,亲手给媳妇煎汤熬药,把秀娥的病治好了。秀娥一直把这个药罐子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收秋时,孙二奎正在山脚下的地里干活,发现两个受伤的八路军小战士路过这里,他们向二奎问路,问近处哪里有安全一点的地方能藏身,躲避一下国民党追兵。二奎看伤员头上的伤还在流血,情况紧急,不容分说把他们带到屯子后面松树山上的“萝卜窖”里。萝卜窖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天然山洞,在茂密的松林深处,连附近的村民都很少有人知道。当二奎安置好两个伤员下山后,约摸一袋烟工夫,看到一队国民党兵追过来。前面是去两个村子的岔路口,国民党兵不见了追捕目标,不知走哪条路追,便把二奎叫过来问:“看没看到有八路军伤员从这里路过。”二奎说:“他刚从家出来到地里干活,没看到有什么人从这里路过。”国民党兵揪着他的衣领恐吓说:“要是敢谎报,是没有好下场的!”随后国民党兵兵分两路沿着岔路口追下去……
追兵走后,二奎顾不上干活了,急忙回到家里拿出平时上山挖的中草药支上药罐子熬药。二奎看过药书,找来几种专治红伤的中草药。“当家的,你这是要干吗?”秀娥看到二奎着急忙慌地熬药,不知干啥问了一句。二奎神情严肃地说:“妇道人家别啥都问。”这时听得村子里鸡飞狗跳的,乱吵乱闹的。二奎连忙跑到大门口往外看,心中暗想,糟了。国民党兵追了一段路没看到八路军伤员的踪影,感觉不对劲儿,就返回村子来,挨家挨户地搜查。秀娥一听国民党兵搜捕伤员,联想到二奎的举动心里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对二奎说:“赶紧把熬的药藏起来吧!”二奎皱着眉头低声说:“藏不了,这浓浓的中药味能飘散半个屯子,往哪儿藏?”秀娥吓得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炕上襁褓中的婴儿大声哭起来,二奎灵机一动,赶快让媳妇上炕钻到被窝里,拿毛巾把头缠上,让媳妇见机行事。国民党兵像疯狗一样嗅着空气中的中药味扑进院来,踹开门闯进屋里,只见二奎蹲在外屋地上吹着火,不慌不忙地正在熬药,他们凶狠地问:“你熬药干吗?是不是给八路军伤员熬的?”二奎急忙说:“不是啊,老总,我家屋里头的坐月子得了产后风,下不了地,给她熬药呢。”国民党兵推开里屋门,看见炕上躺着的妇女和身边的婴儿。这时秀娥哆哆嗦嗦地小声哼哼着,表情看似挺痛苦的样子。国民党兵便也半信半疑,从里到外仔细搜查了个遍,也没查到任何破绽,悻悻离开了。
就这样,二奎偷偷摸摸地给伤员送了十来天的药和水还有一些吃的东西。最后一天,他从山上刚下来,真是冤家路窄,又遇到了花子队,他们对二奎起了疑心,问他去山上做什么?二奎说去山上找走丢的奶羊了,他们问不出个什么,又没有任何证据,其中一个凶狠的家伙夺过二奎手里的镰刀对着他的胳膊凶狠地砍了一下,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你纯属是个刁民,小心老子治你个通共匪之罪!”二奎的胳膊被砍了有两寸长大口子,流了很多血。他强压心头怒火,因为家里的老老小小还需要他照顾呢,他捂着胳膊回到家里,秀娥连忙给找来从山上捡回的马粪包粉末敷在伤口上,用布包好伤口。没过几日二奎因伤口感染了破伤风,在临终前,他紧抓着媳妇儿的手,叮嘱她:“给伤员熬药送吃的这件事对谁也不能说。”他是担心怕国民党那头再找秀娥的麻烦,那年二奎二十五岁。
二奎走后,秀娥真想陪二奎一路去,可又舍不下幼小的孩子。二十岁的秀娥带着孩子艰难度日,亲戚朋友的都劝秀娥再嫁,都被秀娥婉言谢绝。每当想二奎的时候,秀娥便把药罐捧在手里,秀娥的眼泪早已浸透了药罐,这个药罐也是她一生的念想……
因为他是我叔
□ 王文选
韩庆老汉没睡好,外边下了一夜雨,屋里老伴捯了半宿齁,自己的老伤腿一到阴天下雨也又痠又沉。等到鸡叫雨才住,老伴好像也眯着了。他趿拉上鞋,一瘸一拐地做好饭,披件衣服就要出去。
老伴忽然挑起眼皮问他:“外边泥泞吧唧的,你干吗去?”
韩庆说:“给你买药去。”
老伴叮嘱一句:“腿脚不好,走道加小心。”
从家里到卫生所,要走一段高低不平的土路。刚住雨,路上的坑洼地方都是水。韩庆拖着老伤腿,只能慢慢地往前磨蹭。小黄狗摇着尾巴跑出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他心里琢磨事儿,一不留神,脚下没根儿打个哧溜儿,摔个大跟斗。把小黄狗吓得一蹿,又跑回来围着他汪汪地乱叫。
韩庆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看见村文书杨小满和一个中年妇女跑过来了。那个女的急忙把他搀起来,关切地问:“伤哪儿没?”
他笑了笑:“没事。”抬头和这女的打个照面,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满过来介绍说:“这是咱们村新来的第一书记。”他不好意思地连忙说:“谢谢书记。”
那女的说:“不客气。”
小满问韩庆干吗去,他说给老伴去买药。“您不用去了。”春燕说,“买啥药告诉我,马上让村医送来。”
他感动地点点头说:“你们挺忙的,还是我去吧。”
韩庆走了几个地方也没找到村医,心里惦记老伴,就赶紧走回家。到屋里一看,春燕和小满都在,村医大刚正在给老伴挂吊瓶呢。
韩庆心里觉得暖烘烘的,感动地看一眼春燕,觉得她挺和善,没有一点儿当官的样子。心里不免犯了嘀咕:这么文弱的女人,能挑得起北山村扶贫的重担么?
有一天韩庆去小卖店,刚进门就听见瘦三在白话:“听说西沟村新来的第一书记是个有实力的人,给贫困户办了不少好事。咱北山村可好,派来个女的,不是出差就是串门,正经事一点儿都不干,指望她脱贫,我看没戏。”
韩庆不愿意听背后说人闲话,凑过去就想说瘦三几句。可又一转念,还真没听说春燕有什么扶贫举动,难怪老百姓有想法。要说的话刚冒到嗓子眼儿,又硬咽下去了。
过了几天,小满通知韩庆到村部开会。到会场一看,除了村里的那些低保户,还有两个陌生人。据村主任高云生介绍,他们是市环美种苗公司的两位经理,到北山村是带着项目来扶贫的。他有点儿不敢相信,春燕是上级派来的第一书记,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他们一个种苗公司,能帮老百姓脱什么贫?
张经理好像看出韩庆的疑虑,站起来说:“我们公司在北山村搞茶玫瑰花苗代繁,这是公司老总带领我们通过多方考察,筛选出最实效的脱贫项目。根据每个低保户的家庭情况,可以利用开荒地代繁两到三亩,一年每亩收入两万多元没问题。栽培管理方面不用考虑,由我们技术部全程负责。”
赵经理接着说:“大家不用担心花苗的销路问题,我们销售部代表公司和各户签订订单合同,花苗成本费由公司先垫付,到回收时,扣除花苗成本,按合同约定付款。”
韩庆一听,是挺靠谱的,也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真有点儿盼头了。
没过多长时间,韩庆见代繁的花苗陆续栽到南河洼两边的开荒地里。那一片片花苗绿油油的,长得特别招人喜爱。低保户们愁眉不展的脸上,也都露出了笑模样。
眼看低保户家地里的花苗都栽完了,韩庆家的地里还是光秃秃的。他有点沉不住气了,走到村部想打听一下怎么回事。瘦三也溜达过来,跟他去凑热闹。
他们俩刚走进村部走廊,就看见公司的两个经理进了第一书记办公室。只听见张经理对春燕说:“按照你的安排,全村的花苗基本栽完了,只有韩庆家因为剩的花苗质量稍差,现在还没栽。”
赵经理把一摞纸放在办公桌上说:“订单合同也都签好了。”
春燕说:“这个扶贫项目,公司准备连续开展三年,咱们村的低保户,可以实现一年脱贫、三年致富了。”她接着又说,“把那些剩的花苗给韩庆叔家栽好,他不会有意见的。如果影响他们家收入了,由我个人承担。”
赵经理问:“梁总,这是为什么?”
春燕毫不犹豫地说:“就因为他是我叔。”
韩庆揉揉眼睛:“我说咋这么面熟呢,这孩子长得太像她爸了。”
瘦三也连忙走进办公室,朝春燕鞠了一躬,红着脸说:“梁书记,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应该做的
□ 李志利
真是奇了怪了:给钱不要!而且是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的他们应得的钱!
A局长看着眼前长长的退款名单,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他已经没有心情品味香烟,尽管他是一个十足的烟民。他曾经和下属说:百八十元一盒的烟和二三十元一盒的烟味道不差多少。他试过:把两种烟一起点着,一替一口抽,感觉差不多。他知道享受百八十元一盒烟的时代早就成为历史,一去不回。
上级领导刚刚打来电话:退款是政治任务!一个人不能少!一分钱不能少!上级领导心里清楚:A局长干工作绝不含糊,是系统里有名的“第一专业户”。不到三十岁任“一把”局长,凡是排名的工作当仁不让,不拿第一不罢休!惹得其他一把手侧目:给年轻人留个机会嘛。A局长则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何况到了不用扬鞭自奋蹄的年龄,想停也停不下来。
退款工作已布置,大会小会开了多少次,反映上来的问题一大堆,有文字材料也有录音材料。有的是找不到人,有的是找到了人不提供资料,还有的是干脆当成了诈骗电话。
“你好!是B先生吗?我是A局,您今年在我局一月交了一笔钱,按照政策规定退还一半给您。”
“哦,我知道了。可是我在外地回不去。再说了也没有多少钱,还不够路费的。我不要了。”
“您不要不行,这是任务,请您配合我们。”
“任务?是你们的任务,不是我的任务。我忙了!”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A局是收钱单位,收钱工作是井井有条,保质保量按时间进度完成。这退钱的活儿还是头一次,而且是这么大的规模!这么急的时间!冷手抓热馒头,一时间手忙脚乱。
这能怨谁呢,突发的疫情,突发的政策。3月份下发的文件要求从1月1日起执行,兵听将令,干就完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么多年的职场不是混过来的,是实实在在打拼出来的。小道消息说A局长即将离开目前的岗位,留给他干工作的机会不多了。A局长倒掉了烟灰缸里小山似的烟头。
他着装整齐地坐在电视直播间里。
他顶着寒风走在大街上发放宣传资料。
他把第一笔退款交到交款人的手中。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长长的队伍……
交款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谢谢!!谢谢!!!
他眼含热泪: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找病
最近单位要有人事变动,有3个正职岗位补缺,成功上位后立马晋升职级,工资补贴直线上升,驶入职场快车道。论资历论业务我都不差,就是“人脉”不足。我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木桶理论”说,木桶盛多少水,取决于他最短的一块板;“打枣理论”说,能打下来多少枣,决定于最长的一根杆子。我决定做一个拿着长杆子的人。
听说领导找我谈话,我的心七上八下地坐在领导面前。领导整理了一下他的“地中海”发型,给我倒了一杯水说:“没事儿,闲聊。”他这个人做事直来直去,从来不兜圈子,这是我最佩服他之处。
“小李,你为什么这么黑?”
说实话,我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百思未得其解。其实他也没比我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可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领导,您说我为什么这么黑?您说我为什么这么黑就为什么这么黑。”
“我问你呢,你怎么又把球踢回给我了?我不知道才问的。”
“领导,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问问生产厂家?”
我没能及时领悟领导的幽默。
“就是你妈!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还得学!”
我接通了我妈的电话。领导认真地看着我。
“妈,我为什么长得这么黑?”
“是啊,你咋长得这么黑?咱家五口人就你一个人黑,我记着你生下来也不黑呀!”
“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黑的?”
“上哪记得,长着长着就黑了。这个有用吗?不行我问问你大妈,她记性好。”
领导说:“这次晋级你是候选人之一,只是眼前有一项紧急工作,小煤矿治理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派人负责。你是咱单位最黑的,组织上认为你去最合适。”
我又一次没能及时领悟领导的幽默。
这时候,我妈的电话来了:“儿子,你大妈说了,你是在小时候得了一场病之后才黑的,咱村和你一样的好几个呢。”
我使用免提通话,领导听得清清楚楚。
领导忽然间像打了一支兴奋剂,一下又一下整理他的“地中海”发型,绕着办公桌转来转去,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没想到呢?!”他急切地操起办公电话,大声地说:“领导,我找到答案了!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黑了!是因为我得过病!”
“小李,你的晋级指标我给你留着!”
我的心七上八下地离开了领导的办公室。
何七的手
□ 李 季
何七的手给他带来一段福运。
那时,何七还是一个扫厕所的清洁工。因为胳臂烧伤肘关节不能打弯,不能做技术活了。
有一年选举工会主席,与何七一块进厂的毕明,也在候选人之列。在选举毕明时,何七的手因为不能打弯,直直地向上举,比别人的手高出很多。查票人说,你们都像何七那样手举高点。之后,人们就齐刷刷地举高了手。这是何七第一次受表扬,脸儿一阵阵发高烧一样烫。
何七的手在毕明的眼里成了一面直竖的旗帜,一面引领的旗帜。
毕明以多数票当选。会议结束,毕明走向何七,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何七受宠若惊,活到今天,还没有领导握过他这双粗糙的手。
让何七想不到的是,他竟坐到了办公楼的走廊里。虽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却也有一张办公桌,一个本子,一支笔。人事员领他来到新岗位,告诉他工作内容:生人进到楼里来,你要问清来路再登记才可以会见领导。何七说:哎哟,我也有权力啦?他猜想是毕明的推荐。果然,毕明见了他,热情地拍他肩膀说:好好干!
从这天起,何七往那张办公桌旁一坐,行使起一个保安的职责。
毕明来来往往地看到何七,总是说:也穿体面点,头也好好理理。何七就跟他到办公室,说:主席嫌我影响整体形象,可我那点儿工资只能这样穿戴。毕明便答应给他配置保安服。何七又摸了摸头说:我这头平时都是媳妇给理,你看,跟狗啃似的。这都是图省钱,挣得少哇!毕明回应说:你等等,过几天跟领导商量给你涨工资。
何七下了班就去理发店理了发。从理发店回来,媳妇用怪怪的眼光看他:这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何七说:你老公我现在是个守门官,领导要求形象要好。
媳妇听说有这好差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七对媳妇说:知道吗,是我这只残手带来的福运。
开工资了。何七将工资交到媳妇手里,老婆点了点开多了的工资,脸贴向何七的脸,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何七的心里甜甜的。
除了媳妇,还有一个女人的脸贴到了何七脸上。
那日,何七端坐在办公桌前。一位穿着入时的漂亮女人,手拎两个大提兜走上前:哎呀,我的老同学,干得不错呀!何七眨眨眼,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是谁。女人说:你今天必须想起来,要不我就罚你。何七摸摸头说:是王庙小学?女人的脸上绽开了花,拍打他的肩说:这就对了,王庙小学啊!你那时流鼻涕像流粉条似的。何七说:啊呀,还真是同学,连我流鼻涕都记得清楚。你来这?女人说:我来这推销我厂生产的劳动保护用品。来,拥抱一下老同学。女人的脸就贴向了何七的脸,热乎乎香喷喷的,何七那一会儿还真如坠仙境。
女人松开双臂,对何七说:老同学一定得帮忙啊!何七望了望毕明的办公室,对女人说:帮忙帮忙。
何七快步来到毕明的办公室,对毕明说:我有个女同学,说是来推销劳保用品,想见你。想不到,毕明爽快地答应了。
何七回来。女人柔软的小手夸张地摸了摸何七的脸,说:我就知道你的能力,我去了,一会儿见。
女人说一会儿见,进去半天也没有出来。何七向着毕明的办公室方向狠狠呸了一口。
后来女人就常来了,贴给何七一个暧暧香香的脸儿,然后扭胯到毕明的办公室里去。
女人来来往往,一晃到了工会主席又换届的时候。
这次开会,毕明让何七坐在较前的位置,毕明还想让何七当一面旗帜。
毕明仍在候选人之列。
主持人念到毕明,说同意的请举手。何七缩着手,周围一双双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随后,主持人继续说:不同意的请举手。何七正正身,直直地伸出手臂。职工们都睁大了眼看向何七。
毕明仅以多出两票连任。
何七又回到了清洁工岗位。
事隔半年,毕明因经济及作风问题被纪检部门带走。何七直着腰板,站在他工作的院子中心,大声地说:什么手不是手?干干净净就是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