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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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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是一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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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  铭 

辽西老家有座凌烟寺。寺小,近年香火日盛。老家那个村子小,一年有两大热闹。一是过年,从腊月到正月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不断。一是庙会,虽只有三天,却盛况空前。方圆几十里的善男信女都要来的,还要请“落子戏”。适时,庙宇里香烟索绕,诵经声不断。庙外搭一戏台子,人头攒动,不下千人。

每年庙会,老父都要给我捎信。我抽空携妻带子回家。坐车回去,多是中午,都是老父在家,母亲信佛,这三天忙得很,不着家的。家里大事小情,喂猪喂鸭老父全揽。

我不信奉佛教,也不爱看“落子戏”但我喜欢看热闹。毕竟是家乡的大事,应该重视的。携了妻儿,也好让她们感受一下故乡的风俗风貌。不要让儿子到了我这般年纪,忘了故土忘了祖宗。

中午寺里是要管饭的。米是辽西的高梁米,籽粒饱满。都是善男信女捐来的。几个人在一坡坎下,搭了露天锅灶。大锅大如碾盘,一锅下四五十斤米,加火,用锹大小的木铲翻搅,到了火候,锅底扬几锹土压住火,一锅高梁米饭焖成。细闻,一股豆子香。是辽西的红豇豆,放在高梁米干饭里喷鼻香。

老父见了城里的儿媳,很拘谨。想在家做饭,大热的天做点面条凑和一下。我不允,父亲也干脆,说:我也上寺去,水该喝干了吧。

父亲和我、儿子和妻,四个人爬一梁,过一沟到岭上才是凌烟寺,父亲走得慢,一担水,有七八十斤重做儿子的不忍,几次抢。几次又被老父抢回,老父说:背着我大孙子。儿子五岁,尚小。当爷爷的不忍让一个人跑。

还是被我抢过了扁担。水桶晃悠,扁担成一张弓,始觉是七八十斤,后逐渐吃力,如千斤在肩,汗如雨下,父亲又强要过扁担,仍走得慢。见有汗却不见喘。晃晃悠悠唠几句乡里的嘎咕事。

到了凌烟寺,早有一群人等在寺前古松下。古松下有两只空水桶,斜躺在地上。做饭该是有水的,可做饭的大师傅不让喝,拉水要雇车,钱由谁来来掏?寺旁有头脑的小贩,有矿泉水卖,价钱很贵,三两元买瓶水,老家人不认。

一群孩子喊:老李头又挑水来了,老父把水桶放下,孩子蜂拥而上,也夹杂几个渴急的大人。孩子不懂事,舀了一瓢拉拉一半,剩一口撒欢的倒掉。

老父在旁皱几下眉,骂几句王八羔子之类的话。没骂几句,两只水桶都剩下半桶,老父擦着汗捡起松下那两只斜躺的空桶。欲转身时嘱咐:高梁米吃不惯,回家下面条。说完,过一沟爬一梁,往家赶。脚步仍很慢,跟担着水一样。

戏正唱得酣,经声诵得正虔诚。五岁稚儿突然发问:什么是佛。

我答:佛是一担水。

老父那时的身影已在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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