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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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借宿云朵驿站
想起自己是云朵
天空已遥不可及
同鸟兽作伴，是一种安排
毕竟念头与时光
从未逆行
树木、草坪、青石……
浸泡在哗哗的水声中
它们有潮湿的过往
也有纤尘不染的内心
大山撑开的房间里
夕阳已睡眼惺忪
再过一会儿
窗外的马鞭草，会掐灭
一天的喘息，重回梦乡
毫无倦意啊。这里是云朵
这里谁都有借口
把喧嚣的人间拒之门外
在唐河大峡谷
众山恍惚，分离又相聚
挤出一条飞狐道
挤裂一条唐河水
山是好山，云气缭绕
一角仙人衣袍，化作了飞鸟
水是好水，缓急、清浊之间
充溢着出世的尘烟
漫天而舞的细雨
同路边的执伞人
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似亲密无间
却又若即若离
两只红嘴蓝背长尾鹊
在高高的枝头鸣叫
声音悠长婉转
耐人寻味
前方斜坡之上
是一座幽静的千年古刹
原本，这并非此行目的
但走着走着，就是了
马鞭草
时间和梦，不断坍塌
又不断重建
每一次，都会多出一个你
云朵还未酿成大海
是我来早了。鞭梢的
紫色光芒，还没有完全凝固
关于岁月的秘密
我无意窥探，但发生在
河岸上的事，着实令人费解
你是如何将无数个你
隐入群山，并将群山
移到一片小小的花瓣里
灯火的怀抱
前日的一场雪
还没有完全渗透到
山体内部
我们经过时
这些季节的留白
伸展斑驳的肢体
接受着阳光抚慰
似乎为了有别于
远山的恍惚
田野上的圆顶小屋
以黑白分明的姿态
同岁月对峙
现在是初春
这里是北方
一只寡言的甲壳虫
将我们载向目的地
如此缓慢
思绪的藤蔓爬出了大地
草木睁开了好奇的眼睛
——我们惊讶于
夜色的浓郁和新鲜
也甘愿投入到
灯火的怀抱
南山一梦
窗外是灯火、长街
和车水马龙
远处是群楼、松林
和太白巍山
再远，就看不到了
被太白巍山
挡在了身后
她不是故意的
漫长岁月里
她的同伴，一再晚到
当一座城
拔地而起时
她已陷入了沉睡
一定梦到了什么
不然这山上，不会有
那么多风云
一定在梦中
经历了什么，不然这山
不会时而沧桑
时而葱茏
西望笔架山
我们之间
隔着一条柏油路
一片短叶松林
一场阳春白雪
隔着黑鸛
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
隔着深蓝色的喙为之
犹豫不决的
嗟来之食
除了这些
从我到你
还要经历无数次的
跋涉、疼痛、茫然、疲惫
无数次的辗转反侧
和无数次的
选择与放弃
邓峰寺前
回头时
已离它数丈之远
一道看不见的禁制
将我们挡在路标一侧
没有长亭短亭
人生就此别过也好
我纵有贪心
却也不是非要带走什么
或许只有那些
被我视为虚妄之人
才可林中泛舟
叶上观星
大山将我从涛声中
剥离出来
将我再次推回人间
其必有深意
觉山寺中少一人
多日未见，天又矮了几分
蓝色玻璃浮在头顶
有海的辽阔，也有纸的单薄
前面的老者，缓步而行
身后的油松，静默而立
四周的空气，渐渐恢复了澄明
石头结束了旅程，定居谷中
夏日的雨水和风
将它们打磨得光可鉴人
流水向来不腐，在昆虫的
触角上，结满珍珠
在草木的血管里，埋下涛声
太阳斜靠着朱红色的山墙
身形略扁，目光悠远
仿佛下一刻，便会遁入空门
盘山
风车在山顶，日夜旋转
——即将要飞出视野
下方的草地上
残露碎若星阵
有纤细的风，穿梭其间
缝合着透明的裂痕
石头守在路口，等候远方来客
悬崖站在前方，张开了幽暗的怀抱
无数岁月，仿佛只为这一刻
——有人穿越时间，推开了
神殿沉重的大门
有人昼夜不息，奔赴梦中荒原
烟云崖
云朵有盛开之美，顽石兀自沉睡
众峰分立两旁，神情肃然，面目苍翠
腐土下的幼虫，挣脱着昨日阴影
山中修行的松柏，身披霞光，随风轻动
我们静坐桥头，无视光阴与流水
身后叶落纷纷，已将来时的印迹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