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马蜂窝

说起捅马蜂窝，人们都知道它的厉害，这种事是不能轻易干的，但无知者无畏的小孩子，却不管这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小时候的玩伴铁蛋，就是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愣头青。

铁蛋和我同岁，头顶长两个旋，方脸大眼，粗糙的皮肤，一身的黑肉，是个容易冲动，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爬墙头掏鸟蛋，登梯子堵烟囱，没有他没干过的，是个惹事的精。

村里二大爷家的屋山脊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马蜂窝，每天马蜂在头顶上嗡嗡乱飞，吓得行人不敢从下面路过。有人想把马蜂窝捣掉，但都不敢轻举妄动，谁都知道马蜂不是好惹的，一旦被蛰着，会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天，铁蛋看不下去了，他挺身而出，打算为民除害。我劝他：“太危险了，万一被马蜂蛰着了，会吃不消的！”铁蛋满不在乎：“没事，小小的马蜂算什么，蝎子我都捉过！”怎么也拦不住，我只好提醒他把狗皮帽子戴上，保护好自己。

铁蛋从家里找来一根长竹竿，来到马蜂窝下，抬头瞟了瞟，只见马蜂们大都蜷伏在窝上休息，仅有几个小蜂象哨兵一样在周围来回飞动。瓢口大的马蜂窝就挂在高高的山檐下，黑森森的，令人望而生畏。铁蛋一脸的蔑视，拉好马步，双手举起了竹竿。随着一声“你给我下来吧！”竹竿直捅马蜂窝的正中，但没有捅掉。这一下惊动了窝里的马蜂们，他们上下翻飞，围着老巢打转转。第一次没成功，激怒了铁蛋，他攒足了劲又来了第二次。这下捅到根上了，鼓鼓囊囊的马蜂窝像个大水瓢的应声掉在地上。惊慌失措的马蜂们乱作一团，象无头苍蝇一样纷纷逃散。“铁蛋快跑！”我提醒铁蛋赶紧离开。这时的铁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置若罔闻，不但没跑，还想去用脚去踩马蜂窝。哪知马蜂窝里还藏有马蜂，怒火中烧的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铁蛋发起报复性的围攻，左躲右闪的铁蛋难以招架，顷刻间，败下阵来。只见他两手在脸上头上乱抓，嘴里嗷嗷直叫：“哎哟、哎哟……”，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眼前的这一幕，把大家惊呆了，但谁也不敢上去，直到有经验的四清叔在旁边燃起了一堆火，残存的马蜂才落荒而逃。

铁蛋捅马蜂窝被蛰的事，惊动了全村人。大伙七手八脚把他拖到一个安全地带，再看铁蛋的头肿得像个大皮球似的，眼都合缝了，面部严重扭曲变形。铁蛋妈闻讯赶来，一边责骂他太顽皮，一边用手往外挤毒汁。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嘴：“用童子尿祛毒！” 在乡下确实有这种说法，被蝎子、马蜂蛰了，用十岁以下的男孩子的尿可以解毒。我那时刚九岁，算个童子，就自告奋勇贡献童子尿。怕不够，又叫了几个伙伴。我们找来一个大瓦罐，大家一起撒尿，一会就接了大半罐。童子尿味太大，呻吟中的铁蛋想挣扎，被人按住了。铁蛋妈用一块棉絮蘸着温热又透着骚气的童子尿，一遍又一遍地擦洗铁蛋脸上头上被蛰的部位。擦过的地方红肿油亮，中间有个小黑点，特别清晰，看着瘆人。童子尿效果并不明显，铁蛋依旧疼得手脚痉挛，嘴里不停地哼哼着。我也跟着着急，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后来请来了赤脚医生，又做了处理。几天以后铁蛋的头脸慢慢地消肿了。

面对病床上的铁蛋，当我问他还敢不敢捅马蜂窝时，铁蛋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眼神里再没有先前的那股犟劲了。看来，马蜂窝真的捅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