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也许在远方,但很难出现在身边。对很多人来说,远方隐喻的不是诗意,而是正义。
如果人生能够重新开始,我一定选择,摆脱自我束缚。人生既然不能重新开始,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善待我自己。冬天里,我为自己鼓与呼。
人到中年,忙到不能容针,没时间抱怨,没精力纠缠,尽量绽放,尽力担负吧。三头六臂不够用,还得拥有十八般武艺,而那十八般武艺也要样样精通。
“对我来说,身外的风景差不多已看尽。不是眼睛看尽,是心已看尽。我在人海中起伏,生命流过种种经历。敲过各式的门,最后找到一心一意的路。”这几年,见过不少人不少事不少人事,所以读到安妮宝贝的文字,有强烈认同感。
有人问我,你工作那么繁琐,是怎样坚持写作的?还有人问我,你写作那么繁忙,是怎样坚持工作的?我说,无他,用心就行。真的,你不努力,都没底气和优秀的人站到一起;你不正直,善良的人也没勇气和你坐在一起。
一心一意,一心一艺。“十年坐下,伏俯受教”八个字,是唐代诗人王维(摩诘)用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修来的。
有些作者动辄抱怨官方不支持,别人不给力。对别人愤怒、为自己抱屈的同时,却梦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闻达。实际上,写作可能是最难扶持的“工作”,每个成功的作家都付出过不为人知的艰辛努力。青灯孤影、皓首穷经、殚精竭虑……都是他们的标签性描述。你和人家的区别在哪?你用大量时间发牢骚,人家挤出点滴时间去努力。
“莫向外求”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但是,这四个字真的适用于写作和写作的人。君不闻,“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文学之美好,在于风骨,在于志气,在于个性,在于胸襟。所谓作家,应是作品的创造者、作品的欣赏者,狭隘不属于作家,极端不属于作家,愚昧不属于作家。
从那个“我”到这个“我”,成长于不断的挣扎不断的抗争,经历是那么铿锵有力。从曾经的“得到”到如今的“得道”,骄傲于从未屈服从未放弃,格局是如此意味深长。
历经漫漫严寒,春天终于来了。我从我的境地走出,如同苦修的人走出了山洞。明媚慷慨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眯缝着眼,四处飞舞的花粉伤害了我的脸——皱巴着脸。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过去那十余年的严寒苛责已是我的春天,我的憩园,我的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记得尼采说过这么一句话。且不管尼采的意思吧,只说自己的意志。我被深渊凝视太久了,我从不愿意看一眼深渊,还有深渊里的恶龙,哪怕我就在深渊里,哪怕一直有恶龙缠斗。
我在这座城市居住了很久,疲惫的感觉挥之不去。我在一个地方工作太久了,与我相伴的总是沉默寡言。
迎春成片,玉兰新绽。每次午饭后,我都到附近去看看我那些名叫草木的好友,下雨去,不下雨也去。每年春天,我都到那棵名叫桃的树下站一站,看她绽放,或等她绽放。无穷生机,氤氲在风雨中;无限压力,释放到自然中。因为我知道,大自然拥有人类的一切美德。
樱花正浓,梨花待放。妹妹说,父母一年内就进了三次医院。我听后无言,给了父母一个笑脸。静下来,我自问:我到底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其实,我们都能接受父母重新回到“幼儿”状态,也懂得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事情的艰难并不在这里,而是那些莫名纠缠和无端抱团。说是莫名说是无端,其实都有前因有后果,都有内因有外因。
拿什么拯救你?我那倍受凌辱的母亲。拿什么安抚你?我那失去笑容的父亲。唯有用我们的加倍努力,唯愿你们在人世能得到安宁。做女儿的,不相信眼泪,不屈服于年龄。
所有的答案都在大自然中。 房屋一定是生活的珠宝盒。 越认真生活,生活就会越美丽。 看了一部叫作《人生果实》的纪录片,有种说不出的感动。生活是果实,生活是努力。就让九十岁的自己保持善意吧,就让生活缓慢而坚定地向前吧!
打车,从医院回家,想着这些年的奇怪现象。所有的帮助与关心都来自朋友,所有的付出和成绩也只有朋友认可。一度,“亲人”在我这里成了贬义词,是所有暗黑的集合,“亲情”更是一座温情脉脉的监狱,杀人不用刀。
眼前闪过素未谋面的山东文友李老师。他总是给我的文字以中肯评价和无私赞誉,竟能从朋友圈那张模糊的图片中看到我文章里的一句话:“看来,热爱文学的女人从来不必担心年老色衰,因为时光会给予她们馈赠,让她们拥有哲学意味的圆满和深刻。”
经过小区门口,看到一位老年人在卖蒜苗。他热切地招呼我,介绍说蒜苗是自己家里种的。我看着他蹒跚的双腿,想到了医院里我的父亲,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无奈我没带现金,又无法微信付款,只好忍心从老人身边走了过去。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包里有准备乘坐公交车的两元钱,赶紧又走回去,用两元钱买了一把蒜苗,弄得老人家直对我说“谢谢,谢谢”。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按照自己的命运活着。人的最佳状态是明亮、有香气。”还是安妮宝贝。是的,香由心生。是的,万物闻香止恶。
“无奈,也是种修行。磨难,也是种修行。”人间四月天,机缘巧合时,有高人给我指点。是的,我不纵容我的喜悦,也不纵容我的忧伤。
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发现了那么多奖牌奖杯、计划方案、会议记录、学习笔记、档案材料,一时不知该想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每天在这间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却从未想到炫耀、欣赏它们,甚至根本看不见它们。
一个朋友说才华要为自己所用。哈哈,我的所谓才华都用到哪里去了?都用到那些奖杯奖牌里去了。但是,又有谁承认我有过才华、有过付出呢?
英国作家毛姆适时出现了:道德标准和世上所有东西一样,都是朝三暮四的。只有一条绝对的道德标准,那便是生存竞争中的成败。胜者,就是“善”。
“盖茨比如果了解一些空性和无常的常识,也许不会为执念牺牲。烟花很美,但散场了,必须干净地走人。看到他们扔衣服那段还是掉泪了,因为我们念想的美好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排演的戏剧。”这是我写的?忘了,忘了很多自己写过的文字,看来,记性是靠不住的。收拾着三大包发表过的作品,我无声感慨。
时间,于我太珍贵,太紧张,所以只能删减掉很多享受,杜绝很多闲聊。总感觉被时光催促着,去工作去写作,为人情为世故。写好、发表、放下、忘记,没有精力去整理,去回顾。
因为自己有追求有爱好,所以对任何人都不计较,对任何事都不纠缠,既是无暇,也是无意。换个说法就是,阅读与写作让人宽容,让人包容。
嗯,俱往矣,早都放下了,统统不计较了。静下来时,起码我还敢告诉自己,对得起良心了。
“写作时思维程度深,所以很多作家在生活中都是不动脑的人,生活技巧就是不说话,少惹事。”《月童度河》中的这段话我深有同感。生活中,不动脑,不说话,不惹事,不应酬,深居简出,与世隔绝。
有些书,连着你的记忆,连着当时的天气。
那是去年初冬的一个雨夜,我从宾馆借了把伞,沿着民国风情的颐和路走到了先锋书店。买了几本书,直接通过快递寄回家。这两本书都是片段式、碎片化的,也许知道自己没有大块时间用来阅读。毛姆的《作家笔记》只有一本,被人翻旧了,年轻的店员特意给打了八五折。
雨夜的书店里,人不多,几个年轻人边喝咖啡边读书——并不是同伴,也有拿着笔记本电脑上网浏览的——一个人兴致勃勃。
我发现,我所喜欢的环境里,我的同龄人正在消失——她们过早放弃了自己。咖啡店里,基本都是年轻人,一个两个三个在一起,悄声交谈或恣意忘情;书店里,基本都是年轻人,他们善意嘲弄说对方没文化,然后帮我拿放在高处无人问津的书本;花店里,基本都是年轻人,买时尚的鲜花用来示爱或示好,我则买些小碎花放到家里给自己看。
于是,我显得突兀。我并不害怕这突兀,反而享受它,珍惜它。我也不认为年轻人离经叛道,他们是更加美好的“我”,更为青春的“我”。
吃饭钱一到账,我就用它买了一双拖鞋,因为拖鞋上有几朵梅花。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稿费通知单一到手,我就把它换作一摞书,因为书中藏有一个“红楼梦”。在我眼里,《红楼梦》是忏悔录,是青春颂。十年一觉“红楼梦”,我与这部文学经典已密不可分。
暮色四合时,看书、听琴。有一些心心相印,有一些格格不入。突然想到,应该感谢老天每周给我两天休息时间,每周七天中还有两天可以属于我自己。第一天,白天用于补觉、清扫、聊天,晚上用于弹琴、阅读、思考。第二天,白天用于采访或看望,晚上用于记录或写稿。
三月,不再有表达的冲动,反而有阅读的迫切。隔绝、隐遁、禁语,似乎更适合我。只是,现实强大,不可能这般自在。把家建成图书馆,是我喜欢的样子,从小就这样期望,从来也不会改变。
有书可读,有心读书,便是清福,便有清福。能读书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没时间读书的日子,摸一摸书本,也是不小的安慰。我跟随自己的天性选择作家作品,从来不相信排行榜。
对内,我是如此自信。对外,我似乎越来越胆怯,或者说越来越疏离,没有勇气举办讲座,没有雄心参加节目。我回绝,是因为发不出声音。这个声音,是心的声音。我拖延,是因为举棋不定。这盘棋,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下完。
“这是她们真正意义上属于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母亲清扫劳作,静坐持诵,即便是洗手、换衣这样细小的事情,做着的时候也有优雅而寂静的气氛,不流露出凡态。在她身上看不到沮丧,倦怠,急躁,焦虑,怨悔或其他多余的情绪。”庆山笔下的母女关系,也许值得更多母女去体验。
“一个从来不抱怨不诉苦的母亲,一个只有笑容没有情绪的母亲,一个时刻在以她的拥抱为爱立誓的母亲。用一块丝绒布把生活的黑洞覆盖起来。”庆山笔下的母亲,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和孩子视频前,我换上漂亮的衣服、洗好吹干厚重的头发。我的心里藏着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我希望孩子的足迹出现在这里或者那里。孩子长大了,以同样的行为和方式给我见识,让我见识。
卡尔·拉格菲是香奈儿艺术总监,人称“老佛爷”。他的母亲爱读书,怕他打扰,曾对小时的他说过,要么努力,要么闭嘴。卡尔受母亲的影响很大,痛恨不能独处的人、干扰别人的人,认为人应该绝对忠实于自己,当然,迎合别人也就成为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母女关系,这样的母子相处,哲学意味中附着生活气息,美好瞬间拼出漫漫人生。
在《人生的智慧》一书中,叔本华有过类似表达: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选择独处,要么选择庸俗,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别的选择了。
一声入耳里,万事离心中。这样的春天,这样的美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林间吹笛,膝下横琴。
还是以前那双手,手里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内容。同样是打字,每一个指法仿佛也都包含着一个音符。我这十年想的啥看的啥,就连亲人都无法体会,遑论他人?奇耻大辱和遗世独立,忍辱负重和百口莫辩,所以,最终只能不争不辩,最后只好不闻不问。
“在这趟旅途中,所有的事都不会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发生。但到最后这些都不要紧,我们终将原谅这个世界,原谅我们自己。”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的这段话,由连云港文友袁老师推荐。在微信上,我们说到人与书的缘分,人与曲的缘分,人与人的缘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个“辞”字,用得真好,是无奈也是自觉,是独立也是随缘。青春留不住,人缘留不住,鲜花留不住,掌声留不住。留不住,又如何?心定,一切皆定。
路上。穿越崇山峻岭,寻找茂林修竹。
回首。那些远去的岁月与美好深处的忧伤,那些高远的目光与收藏起来的理想。
(本文首发于《乡土汉风》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