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水塘,一个非常熟悉又亲切的名字,从母亲腹中胎儿开始,直至咿呀学语,到邯郸学步,后来母抱父背,手牵行走,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三个字,深深地隽刻在心中,她是母亲的娘家,也是我的外婆家。
小时候外婆家人丁兴旺,外公外婆生育五男三女,表兄九人,表妹十人,是一个大家族。外公外婆健在的时候,每到正月初一日,或者是初二日,在自家出了方,拜了谱,就和兄弟姐妹,还有父亲去拜年。祖母和母亲则留在家里待客,正月初一,家里一般都不会关门,省得人家碰壁,顺便图个开门吉利。
外公是位好木工师傅,远近有名,下颚长有一撮长长的白胡子,他能把旧房子上拆卸下来的旧木料,仍旧做成屋脚,还有家里人家不用的棕树,也能做成屋脚,在那寸木是料的年代,外公真的能做到物尽其用,替东家把房子尽量撑做起来,能遮风挡雨,坚实得很。
小时候我还跟外公一起去要过工钱,漆黑的夜晚,外公一只手电筒,总是时光时暗,记得外公多次讲过:摇摇个电筒,拍拍就光。每当电筒不光的时候,外公就用劲把电筒一摇一拍,咳!电筒还真就亮了。在那儿多母苦的年代,外公为人乐观,性格开朗豁达,平时讲的笑话,故事特别多,而且风趣幽默,诙谐机智。
这一方面外婆家二母舅遗传就多些,和外公一样,留有一撮花白胡子,能说戏唱谱,还能言善辩,还能识生辰八字,看人家吉祥富贵,打时算卦,推演生死祸福,曾一度坐街摆摊,深谙易学卦术,在都城、浔城都火得很。后来二母舅走了,母亲曾做过一个梦,说是二母舅得道成仙,入狮子山上吼月寺,替人家解签破卦了。
这些求签问卦的事,和成道成仙,我是不信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它能给人以善意的希望,和一些道义上的告戒,事前的警示,总是不会错的。还有外婆,每到我生日的时候,外婆都会托人捎来信,叫去她家,会煮上一碗面,再加上外婆自家养的鸡下的蛋,还有外婆自己晒制的豆时浆,里面放上自家菜园子里长的辣椒,这碗生日面,和那自家手工酿制的浆和辣椒味,直到在外工作上班了,直到外公,外婆都走了,可是那浓浓的味儿,那浓浓的爱意,至今一直都在。
我家离腊水塘,是田坂之隔,十几分钟的路程,小时候在田里插秧,也能看见母舅和老表们在田里插秧,站在大堰头能彼此叫得应。
以前进外婆家腊水塘这个村子,要经过村前的二棵大枫树,有的说是明朝的时候就有,有的说是清朝的时候,更多的人讲的是至少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不过我也无从去考据,看这颗树还真有些历年历日了。
人家都讲古树有灵性,不能乱动树干,树枝,不知道是巧合,还真是应验了。那是外婆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夜,我还在乡下上班,就骑着摩托车去腊水塘。快走近第一棵枫树的时候,有一大截枫树枝丫挡在路上,我用手把它移开,然后摩托车居然自己也溜下水沟了,幸好沟不深。后来才知道这路上的枫树枝Y是被雷打断下来的,都讲不能动,动它会招灾的。
这摩托车溜下水沟的事还没有完,第二天去坐夜守灵,骑着摩托车走在昏暗的大街上,对面一辆小车开着刺眼的双灯迎面驶来,我下意识地避开强烈的车灯,往右边路上靠过去,只听见拍的一下响,摩托车熄火了,我右脚踝处重重地震痛了一下。等我缓过劲来,下车一看,原来旁边停有一辆手扶带斗车,刚好摩托车保险杠一边撞上了车斗框边缘,要是再偏一点点,车头撞上了车斗,后果就真不可想象。
幸好外婆家大母舅懂推拿,当晚就用白酒先推拿,再用他自己采制的活血化瘀的中草药附上。外婆家的人都讲是不该动了那截被雷打过的枫树,有灵性,还说是去世的外婆在保佑着我,不然这一撞,只坏了半边保险杠,连皮没破一下,世上那有这么好的事。
至今我还在思考,难道那一撞,还真是不该动了那枝被雷打下来的树,难道就让它横在路上,不去动它,大家都绕道而行?还有那一撞,还真是去世的外婆在护佑,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多一点,少一点至少都会翻车的,而这一撞半边保险杠就熄火了,不多不少就半边?我想真要是这样,那一撞还真是值,值得去撞!这挡在路上的古树枝丫总要有人去搬开,搬开了许多人就好走过,不必弯路绕道而行。还有这去世的外婆还真能保佑吗?从无神论的角度来考量,人死如灯灭,是不可能的。但是从善良,善意,和人们美好的愿望来考量,应该是存在的。
写在最后,腊水塘一个非常熟悉,又倍觉亲切的村子,一个有血脉相连的村子,一个进村就有二棵古枫树的村子,一个从母亲腹中始而走到大的村子,一个注定会走到老的村子,这份情感会和这二棵古枫树一样,时间愈久,这感情之根会愈扎愈深,时间愈久,这感情之厚实会象古枫树一样,开枝散叶,愈来愈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