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爷育德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世的祖母经常讲，还有一位小爷爷育德，和爷爷二人斗气，就是兄弟二人之间闹矛盾，离家出走后，去了景德镇。

旧社会兵荒马乱的，后来听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还时常有信寄过来，就在我家楼上一个木匣子里，毛笔写的书信。有同村也去了景德镇的，一个叫赣德的人，说看到过小爷爷育德，彼此有联系，还说后来小爷爷育德随败逃的国民党去了中国台湾。

祖母还讲为了小爷爷育德的离家出走，生他养他16载的曾祖母，她把眼晴都哭瞎了。当时是同村也去了景德镇的一个叫赣德的人，说看到过小爷爷育德，说他被抓壮丁去了。小爷爷育德还时常托他赣德转信给曾祖母，母子连心，可怜思儿心切的曾祖母，她整天以泪洗面，就靠着这同村人赣德转过来的信，支撑渡过这思念的日子。

这时间就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信、一封又一封转过来的信、直至家里的一个木匣子都盛满了信；直到曾祖母的眼晴都哭瞎了、直到泪都流完了、心也枯竭了、直到曾祖母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人世了、小爷爷育德也没有再回来过。

小时候又不经事，那些信我都看到过，加上大写的字当时又不认得，以前的黄裱纸，后来老房子又发了一次火，木匣子连信一起被火烧了。听父亲讲，信都是小爷爷育德写给曾祖母的，说叫曾祖母放心，他在外一切都好，过些时候会回家来看曾祖母。可是一直到曾祖母离世，直到现在，应该是有近一百年的时间，如果还健在的话，至少也有九十多岁，至今都杳无音信。

前十多年前，村子里有一位80多岁的房下爷爷，也多次讲小爷爷育德长得一表人才，离家出走的时候有16岁，也说是去了景德镇，后来又讲是被国民党抓壮丁去了中国台湾。

当时同村人赣德，在景德镇转来的信，有人说是赣德听说曾祖母思儿心切，好让曾祖母宽心，不是小爷爷育德自己写的，是他善意地请人代写的，赣德他也没有看到过小爷爷育德。后来曾祖母也走了，祖母也走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直到八十年代前后，有一位自称认得小爷爷育德的人，说去景德镇某巷某门牌号，有小爷爷育德的信息。还讲小爷爷育德告诉他，他家老房子，靠西边池塘有一棵大樟树。那个时候有许多解放前去中国台湾的人回来探亲，村里的长长辈，年纪大的人都讲，这树还在，位置方向也对得上，都讲"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小爷爷育德想家，要回来了。

记得那年，我和父亲带着那个陌生人给的门牌号，专门去了一趟景德镇，找遍了门牌号所在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小爷爷育德的半点儿信息。心想难道是被人骗了，但是这个骗子骗了什么呢？骗得我父子俩白跑了一趟景德镇，让我们带着希望去，却带着满满的遗憾回来了！这骗子图什么？图在我家吃了一餐饭，这值得吗？这个提供门牌号码的陌生人也始终是个谜。

昨天在都城在线，看了有作者写的一篇《南京叔叔》回忆性的文章，文笔非常好，一口气拜读完毕，情到之处泪奔！不知道是真有这件事，还是作者虚构的文中一个师长型的人物，勾起了我对未见过面的，听长辈们讲的育德小爷爷的事情的点滴故事。我感觉全身都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情愫在不断地涌动、激荡、跳跃、翻腾、是思念、是不舍、还是心有不甘、和满满的遗憾。我想现在和小爷爷育德同时代的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就连那个转信的同村人赣德也早过世了，想问小爷爷育德的具体情况，都没有地方去问。小爷爷育德离家出走后的去向，将永远是个谜。

一个16岁离家出走的少年，小爷爷育德应该是能够记事的。何况那个年代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的观念。即使是兄弟之间闹矛盾，负气出走，经过时间洗礼和沉淀，这气也会慢慢消失过去的。当时还有生他养他16载的老母亲在，还有生他养他的乡情乡土在，母子连心，乡土之情最难忘，怎么会一去不复还？连个准信都没有呢？旧社会那时我村有许多去了景德镇、余干、饶州谋生的人都在，都有信息，都在那里安了家落了户！只有我家小爷爷育德，连埋骨青山在何处？都无从去考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不能不说是旧社会，解放前乱世中千千万万悲剧中的一个缩影。

写到这里，我最不希望的是小爷爷育德负气出走后，发生了意外，这意外可能是生病，可能是天灾，人祸，可能是有说法被抓壮丁，逃跑时给打死了！按常理来分析，死了也应该要见个尸，一个大活人，总应该有个交待。希望他哪怕是去了台湾没有回来都好，或者是在景德镇安家落户，赌气一直不回来都好。不过这可能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小爷爷育德离家出走后的事情终究是个谜。就像作者所写的那个《南京叔叔》一文里的师长一样，当时对作者他母亲，师长称呼母亲为姐姐的亲口许诺一样，带他哥哥、弟妹去南京，报答作者他母亲过去对师长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一直是个谜，后来直到作者的母亲离世，文中所写的师长也一直没有出现，更没有半点儿音信。

这位小爷爷育德的故事，从曾祖母开始，讲到祖母，再到父亲，直至我，还有我的儿子，孙子辈，都会一直讲下去。如果小爷爷育德他没有意外，也在一个地方安家落户了，现在信息如此发达，相信他、他的后人要是能看到这篇《小爷爷育德》的文章，要是他还健在的话，想到哭瞎眼的曾祖母，他的后代也一定会来曾祖母的暮前上一柱香，告慰曾祖母的在天之灵。

写在最后，欣喜的是我们现在生逢盛世，交通信息发达，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幸福，再也不用去过滇沛流离的生活，小爷爷育德的故事是旧社会千千万万个悲剧中的一粟。愿奇迹会出现，小爷爷育德的去向不是迷。

附：育德、赣德都是村里人，还有祖母，父亲口中的方言，人名，也可能是友（有）得，干（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