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饭煲的饭吃久了,总想起以前祖母做的柴锅蒸饭,又香、又爽、又可口。
祖母每天早上会煮一大锅硬米粒粥,米粒不充分熟,有咬嚼感,就用捞饭勺把七、八成熟的,发涨的米粒从铁锅里捞出来,沥干,然后用饭盆盛好。等到中午的时候,用一只篾筝筐反扑在铁锅底上,放上浸满篾筝筐的水,再在上面放上早上捞出来的七、八成熟的米粒,也叫饭胚得,用柴火烧到木锅盖周围都冒气,圆气,香饽饽的饭就来了。
早上捞过饭之后剩下的少数七、八成的米粒,再加上柴火,熬成粥,有时候里面放上红薯,这就是过去的早餐。这粥特别浓,香,有粘稠性,还有饭,特别是饭胚,筝蒸的饭,营养。
现在很难吃到过去的粥和饭了。那个时候的米是榨下四屋那个碾,碾出来的米,纯物理碾谷壳的方法,米粒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纯绿色、纯物理。
每次去超市买米的时候,就想到那个碾谷的碾。碾坐落在榨下刘家:冰丘里,港上,老屋里,周上四个小自然村庄之间,靠近冰丘里。
在冰丘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天都会经过,一块空旷的地方,有两三棵合抱的木紫树,上面有老鸦窝,经常会盘旋在上空,哇哇哇地叫;靠近东边有一个屋角盖瓦的圆形房子,靠西面留有一个进去的地方。里面有一一块块用青石凿成的,孤行的石槽,里面能放上晒干的稻谷,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中间有一个木柱,能转动由牛拉的两个重重的石滚。
人还能坐在转动的木架上,赶着牛连着两个重重的圆石滚,一起绕着盛满谷子的青石槽转动,反复碾压,一遍又一遍,直至谷里的壳与米分离为止。这就是过去在没有现代机米机器出现以前,老祖宗发明的人、牛、青石,纯物理的碾米技术。
这样碾出来的米,纯绿色,粥香饭爽,味道好。现在超市里有的米,煮不成粥,一点都不糊稠,有点"寡水捞螺蛳"的味道。
一想到这里的"寡水捞螺蛳",就想到榨下刘家四屋的那个碾,合抱的木紫树,老鸦窝,弧形的青石槽,两个厚重结实的大石滚,还有那头一年四季都在打转转的黄牛,和那个扬鞭赶牛碾谷的爷爷辈的碾谷人。
过去上学路过的时候,顽皮的儿时玩伴同学中,总有人看见碾谷爷爷辈的老人,看似碾谷时的轻松自如,坐着挥鞭赶牛碾谷潇洒驰骋的模样,就羡慕不已,跃跃欲试。可是当你一坐上木架,这打转转的黄牛就首先不听使唤,会把驾在车颈上的牛压,去拼命地拱脱下来;牛的脚步也不绕着圆弧形的青石碾槽打转转,会不按章法地乱跑,这谷也碾不成了。
事实上,很多事情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碾谷的爷爷没有个千儿八百遍的练习,是不可能让牛一遍又一遍地绕着碾槽打圈圈的。再说这碾谷还真是个技术活:多碾了遍数,会把米粒碾成粉,这粉就到糠里面去,浪费了;少碾了遍数,谷壳又多,就是还有不少谷粒,没有碾出谷壳分离出米来。总之这碾谷可还真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来赶牛挥鞭碾谷都能行的。那个时候,榨下刘家四屋,还有周围十多个自然村,要排队预约日子碾米,一年四季忙个不停,乡亲们都是在这里把谷碾成米来做饭的。
碾,儿时的记忆。老祖宗种植稻谷,从谷里面把米弄出来做成饭吃,仅仅这一过程,不知道多少人,又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花了多少心血去思考,去设计,去肩挑斧凿成一块块青石弧形的石槽,制作成了碾这样一个纯物理的碾谷机械。碾,一个时代的智慧缩影。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碾不见了,那里的瓦、石槽、石滚、木架,瓦屋都只能从记忆的长河中去搜寻,去回忆;碾谷人赶牛的"嗨呀施,嗨呀施……"的吆喝声,再也听不到了。这老持,厚重,娴熟的声音,也只能从榨下刘家四屋的上空,凭借儿时的记忆去聆听,去品赏,去回味。
我想下次再去老家的时候,一定抽时间再去榨下刘家,冰丘里曾经是碾下的那个位置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儿时的点滴印记,那一块块经过千斧万凿过的青石弧形石槽,不知道能否寻觅个丁点儿蛛丝马迹,还有瓦屋的半块青烧瓦角。希望虽然渺茫,却总能从记忆的时空中去想象一下碾米的饭香;特别是想去记忆的时空中,去感受祖母的篾筝蒸饭的味道,还有碾米爷爷的"嗨呀施"的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