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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祭银来
银来辍学艺未成，瓷浮汕浔谋生去，一生穷却达亲邻，博得虚名义海深，未到天命身消去，一曲悲歌警后人。
他八年以前的声音，还时常在我的耳边回响......"哥哥，我捡药来了，还少钱？"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少钱了，望着大妹夫一脸无奈，失落，却又充满希求的眼神，我却提不出来去拒绝的任何理由。
住在我一起的二姨娘打来电话讲："换妹（我的大名），银来（大妹夫的大名）又来住院了！"
我又邀在城里的亲朋戚友一起去医院探望，从医院刚回到家里，去得晚一点的小妹却打来电话说："哥，姐夫刚才把你们探望的钱买了"马""。开始我是不相信大妹夫银来会在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他还痴迷于想"一朝暴富"，这种穷其一生都没有实现的幻想，最后真要了他的命。事实上，一直以来，加上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老人一句古话"十赌九输"，道尽了好赌的最后归宿。"买马"是过去一段时间，网上盛行的一种赌钱活动，一般都是只输不赢。所有赌博套路，也许开始会一径让你赢上些甜头，然后会深陷其中，结果却会使你输得只剩底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大妺夫银来，又是我外婆家三母舅的长子，和我切切实实的血脉相连，血表亲情。他是在16年腊月底走的，算来已经八年了，走时不到天命之年。记得当时教他的一位小学老先生给写的一幅挽联："义薄云天别亲朋，泪洒双亲逍遥游。"这十四个字，还真道尽了他的一生。
三母舅一共生了四子一女，"银来"本意是“人来”的意思。我这里方言很重，把人读成做"银"，"银来"就是“人来”的意思。当时三母舅着急，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总担心儿子娶不上媳妇，等到大老表初中没读完，一边让他学徒做木工，一边和我母亲做工作，硬要把大妹娶过去，结门亲，说亲上加亲好，还说过去的皇帝也有姑表亲。这样大老表后来就成了我的大妹夫。当时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二姨娘夫妻俩都反对，说三代以内直系表亲不能结婚，结果都没有起到阻止的作用。
大妹夫银来天资聪颖，性豪爽，生性受不了束缚，没学多长时间的木工，徒弟就和师傅处不得，性又高，手艺没学成，趁机跑到景德镇闯荡谋生去了。
八十年代，到处都是商机。没过多长时间，大妹夫就能从景德镇市郊贩菜去浮粱山里的饭店卖，赚取其中的差价。最红火的时候，一天赶清早贩菜上山，傍晚都是用编织袋装钱下山。他的心算非常好，菜一转手，能算出和店老板用算盘珠子算的钱一样，从不出差错，直到后来老板也懒得拨算盘珠子了，付款就按大妹夫银来心算的数字。
那个时候，我老婆有位姐姐在景德镇珠山区居住，一起去过她姐那里，也到了大妹夫贩菜做生意的地方。大妹夫熟悉这一带的环境，当时经过南门楼的公交车上有不少扒手，赶在上下车时会行窃。有一次，一位扒手在剪我老婆背包，大妹天就做了个手势，对着扒手说："这是他姐"，这时扒手就走开了。
在景德镇这些年，大妹夫应该是赚了些钱，当时还在浮梁山里买好了一栋房子的树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也去了，还请了人，准备把买好做屋脚的树，装回家做房子。一根根砍倒，削好了皮的树，横七竖八地躺在释稀落落，堆满雪的浮梁山上。后来雪越下越大的原因，没有办法把树扛下山，接着又冻，做屋的计划到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他在家里做房子的时候，我帮他上前赊了两层楼房的砖，同时还把我蹲点所在的村委会，有一幢要拆掉的，有屋脚盖瓦的老房子，用豆腐价钱买了下来，做了一个做饭，养猪的大薩屋。
时间一恍就到了九十年代，大妹夫就去了汕头，正赶上了改革开放，城市建设的大好形势。听说在外面包工地，赚了钱的时候，钱又不当回事，赚得快，用得也快。加上当时整个状况也复杂，有些工地做了一时又结不了账，还帮他在中馆借了一笔钱做本钱，导致花了口袋里的钱，工程上的钱又在账上，不过这笔钱后来他还上了。
再后来，因为他自己的兄弟在打牌的时候和他人发生争执，他替兄弟上前理论，却被人家砍伤了左手腕的经脉，耽误了治疗时间，最后导致一只左手废了。
从后来发生的一些事知道，大妹夫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了。一只手不能做事，从此他的大部分时间就恋上了麻将牌。人家玩麻将牌只是娱乐，休闲一下，输赢只是图个开心，而大妹夫就上瘾了，把这个当成主业。
这件事以后，他还回到了九江，在九江车站附近开过饭店。人家开饭店能赚钱，他开饭店尽管生意红火，人气旺，却亏了钱。你说他为何不亏钱呢？朋友来了讲义气，只要是一起玩过牌的，一起做过事的，吃了就记在他自家账上，最后连饭店租钱都付不起，只好关门一走了之。
我这个大妹夫银来，在外面时，他就是自己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只要是村上邻里附近，稍熟一点的人来了，他那怕是赊上账也要请人吃餐饭，有小孩还要拿点钱，或者是买点礼品给人家；村上周边那位老人病了，有个风寒水热，只要口袋里有钱，那怕彼此之间没有过来往，他都会送上一两百元给人家，甚至更多；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听我一个小学同学，也是和大妹夫银来同一个自然村里的人，他不止一次告诉过我："大妹夫银来打牌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赢了，其它三个人输了不愿意再玩，要散场。他就把赢了的钱分给三个人，硬要人家再来，直到把自己输干净了，还欠上人家的钱，才收场。"
我是没见过像大妹夫这样玩牌的人。后来的日子里，还总想我给他贷款包这，包那里的工程，而且还说我没有胆量，挣不到大钱。我总给他打比方说："你脑子比我聪明，外面能闯荡，也比我会挣钱，这是事实吗？不过你一天能挣100元钱，却要用掉120元，结果还亏20元！我呢！能力小，一天只挣10元钱，用5元，还余5元钱。"
这些话，在当时他就是没能听进去，还一直和我犟着。如今已经八年了！想起大妹夫生前的一桩桩、一幕幕、一件件往事，心里确实在痛。我总想要是大妹夫在景德镇，浮梁山里买的那些屋脚树木装到了家里，做了房子，后来没有去汕头，又没有为打牌替兄弟出头上前去理论，他就不至于废了一只手，走上了以玩牌为主业的不归路；我又想要是大妹夫为人不太过仗义，挣了钱能看重点，为人吝啬些，读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又何至于图了个义薄云天的虚名，落得个泪洒双亲逍遥游的悲惨结局呢？
人生不可能重来，也从来没有后悔药吃。一个人，最关键的是要给自己定好位，端正思想。千万不能好高骛远，甚至有去一赌暴富的想法！十赌九输，高利货更不能沾，一沾就是无底洞。人穷不要紧，一定不能志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钱一点一点地挣，账一点一点地还，一定有出头之日。
生命的教训，前车之鉴，不可不鉴！如果大妹夫不恋赌，（事实上，他一只手废了都是由于赌！）不熬夜，心不大，也许他就不会得病，不会过早地失去生命，留下了两位八十多岁的父母双亲。一想起他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我用车带他去民政局、医保局报销医药费的时候，大妹夫才和我讲："哥，我现在才知道你的三四百元钱，能抵上人家两三千元钱去用。"听到他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这句话时，我没有回他，只是在想"大妹夫银来，迟了！"
八年时光白驹过，音容犹在天命绝，时常梦里泪沾湿，写此拙文祭银来，但愿天堂没有赌，世间从无后悔药，一枕黄粱美梦去，莫等醒来终觉迟。
谨以此拙文，值此秋祭之时，献给至亲至爱的血脉亲情大妹夫银来，祈祷他在天堂没有疾病，不缺钱花，福佑人间亲朋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