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次经过狮山街上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地都会看向车窗外,狮山医院对门的狮山中心小学,临街只有一层的那五间店铺,一共六间,靠近最西边的一间空出来了,做为进去学校的大门,再通过那一路斜坡进入狮山中心小学。
十几年前,我曾经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了足足十年时光。上年,当我再次经过狮山街上的时候,原狮山中心小学已经竖起了农贸市场牌匾。在医院的东北面,都中公路的旁边,一所全新的、现代化的,集教学楼、教工宿舍楼、学生食宿、多功能于一体的、全新的狮山中心小学,已经投入使用。
这段时间,我在狮山十年的点滴过往,时不时的像零碎的电影片段一样,一下又一下的萦绕脑际,总想理出个头绪,用文字把它记载下来。担心时间久了,已经物是人非,又时过境迁,到时恐怕连自己去想都难以想像起来,只能留下遗憾了。
二
时光倒回到1997年,新建的慈济中学已经开始招生。我所在的中馆中学高中部的老师,基本上去了慈济中学,还包括不少初中部的老师。我在中馆中学带过高中数学,又是科班数学系出身,本来完全有机会去慈济中学任教。后来去了慈济中学的,又基本上去了县一中、二中,有不少人还去了九江一中,甚至还成了名师。当时,我因为家属在中馆街上开了一个小店,就没有动走的念头。
直至后来,有位和我家属在同一条街上,靠在一起开店人的老公,调往南峰医院做院长。不同的是他家属是开个小诊所,自己在中馆医院上班,我俩还是高中同班同学,又是要好的老乡 。随后,我由宣传部和教体委的一纸调令,于1997年10月份,被调往狮山中心小学任副总务主任。同时,还有从中馆中心小学,常回到狮山中心小学主持工作的汪际政校长。当时,还有以前在狮山中学任教,后来任中小本部校长的曹达淼老师,在中心小学任副校长的曹乐仁老师等。
在狮山,我这一待就是十年。狮山中心小学,当时就只有一栋二层楼,一幢人字形盖瓦屋的小食堂,还有进门的一层店面,这些就是狮山中心小学班子成员,还有中小本部在一起的所有硬件设施。
狮山中心小学,一般都称作狮山中小,下辖狮山、八都、珠岑、老屋、斗山、大垅、竹峦、长垅,八个村级完小,加上拿薄村周边学生在中小本部就读,实际上,一共有九个,这还不包括分散在各个自然村的一、二年级,当时学生总人数应该在三千人以上。
当时,校舍大都是和村委会在一起,老旧的瓦屋,自然村里陈旧的祠堂。就连中小本部和中心小学的班子成员一起,也只有一栋二层楼,集十多位中小班子成员办公、开会、住宿于一体。二楼一个还不到十几平米的房间,曾经做为会议室。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两基验收工作就经常在这个窄小的地方开会。一楼有中小本部的学生,还有一个幼儿园。
我从中馆中学过来的同时,也把家属在中馆开的小店,一并搬了过来。刚开始就在中小临街店铺的最东边两间,连在一起的;东边陡坡上,就是拿薄村曹上法师傅开的饭店,他做的一手狮山红烧肉,很有名气;再过去一间,就是一直在中小班子里的高家泉主任,生活、办公于一体的宿舍;还有一间是从大垅村小,调任中心小学任副校长的邵继韶老师;靠中小进门的一间店,是拿薄邻村一位姓江的女子开的。她后来搬走了,我家属开的店就从东边两间搬到了靠门口的一间。
现在是想不到,当初是如何在一层楼的店面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
总记得,下年起风的时候,从狮子山上刮下来的北风,呼啸作响,好似要把店前面遮风雨的铁蓬,掀走似的;还伴随着一阵阵,像是有人在外面啪门的啪啪声,咚咕噜声瑟瑟作响。寂静的长夜,躺在床上都会心惊胆战,夜不能寐,还真有点“茅屋被秋风所破歌”的味道。
不过,这店面尽管只有一层,却是好好的,一点都不破漏。只是夏天确实酷热、难受;冬天却又冷得要命,好似鄱阳湖里的寒冷,被狮子山上的北风,倒逼进这个裸露在拿薄岭上的一层店面里。现在想想,那时却不晓得去装个空调享受一下,只知道去寻觅夜晚那吓人的咚咕噜声。一次偶然,才发现是风吹在地面上的,吃完了的果冻,饮料空壳,反扑在地上,被风吹得不断移动,发出的咚咕噜声响,原来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黑夜里作祟。
三
我是同汪际政校长同时从中馆调往狮山的,尽管后来与汪际政校长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却是一位很有工作能力,有开创精神,也相当有人情味的一位校长。记得他被宣布退下来的时候,还曾特意喊我过去,把工作上一些没有处理好的事情,一一进行了处理。现在想想,真的难能可贵。此情此景,恍如昨日,这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感情。
进门后的左手边,临街店面下的一栋二层楼,就是汪际政校长去后建的一栋房子。这栋房子,在当时基本上解决了班子成员住宿、办公、开会的需求。当时开工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记得,还专门请来了李贺村,一位看风水的先生,他就不同意这栋房子和临街店面一个方向,而是要斜着向西南方位,对着围墙外面的一座水库。
我老外婆家在李贺村,有了这一层关系,又和请来的李先生以前就相熟。
当时我就开口问过李先生:“为什么就不能和街面平行做?”
李先生当时就回道:“这个方向做,会伤老板。”
没有想到的是,凡事较真、而且性格有点倔强的副校长邵继韶一句:“伤老板,这么多老板!还怕啥?”
现在想一想,这话还真的就一语成谶。当时我就想,班子成员这么多,但是一把手,老板还真只有一个,要是人人都做老板,今后的工作又如何去开展;不过,当时班子里面的人,后来或多或少还都经历了一段艰难时光。遗憾的是,没有过多长时间,汪际政校长还就真得退下来了,接替他的,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李咸星。
如今,也没有办法去考证,这个伤老板的说法,究竟和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当真就有必然的联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只能把这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要是当时就按照请来的李先生看的方向,去做这栋房子的话,看着还真别扭。
到过原狮山中小的人都知道,整个地盘是与狮山街所在的路面平行的一个长方形,南北长,东西较短,占地约12亩左右;最前面一栋老二层楼,也是和街面平行的南北向,要是新建的这栋二层楼来个向西南,还真是不伦不类的。
静下心来想一想,汪际政校长去之后建的这栋房子,从建筑学上的美学角度来分析,加上唯物论,这在当时副校长邵继韶所坚持的,还真是没有错。
四
时过境迁,岁月如烟。此时的狮山中心小学,已经有了五间临街店面,一栋新的集住宿、办公于一体的二层楼,还有前面一栋老二层楼,在新老两栋楼之间,靠西边围墙跟,有一栋盖瓦的厨房,坐西朝东。起初,食堂是竹峦村委会,珠树自然村,一位女大师傅在做饭。记得她经常和我说:“刘主任,那根扯水的绳子又断了,桶子又掉下井了。冬天这么冷,要买双手套扯水哈。”意思是公家要给她买这些,不过话说得委婉又客气。好在没有过多久,学校就用上了自来水。
后来,我在新房子一层,从西边数过来的第二间,也住过一段时间。有一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只差一点点就被贼钓走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这个贼大概率是不知道衣服里,并没有钱。
署假的时候,天气很热,打开北上窗子睡觉,风一阵阵的吹,窗帘也随着风掀起来;窗外,黑咕隆咚的, 窗帘被风一吹、一掀,就啪的一声响......
当时,我半睡半醒,感觉这响声很古怪,有“节奏”似的,就趁响声之间的空档,轻轻地起床,迅速地来到窗户跟,立刻掀开窗帘,只隔着一幅不锈钢防盗网,几乎和一张陌生的脸碰脸;夜色下,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贪婪地暴露在我的面前。我第一时间,拉亮了电灯,扯着嗓门大喊:“好大胆,还想偷东西”,并急忙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当时,隔壁靠西第一间,住着李咸星校长的父母。他父亲,李爷爷是一位厚德的长者,令人尊敬。他听到我的喊声,也拉亮了灯,喊我回来,并说“贼跑了不要去追”,“贼急了,还会伤人”,“跑了就算了”。可能当时年轻气盛,有一股子劲在,无所惧。李爷爷当时所讲的,应该和“穷寇莫追”是同样一个道理。
现在想想,那个有“节奏”感的响声,很可能就是贼在试探我是否睡熟,睡熟了好下手。
有播种就有收获 。在狮山中小校园内,新老两栋两层楼之间的东边,中小和狮山电站隔起来的围墙下,靠近几棵高高的竹子旁边,有一小块空地。我家属就在这块地方,种过一段时间小青菜,绿郁郁的,每次都能扯上满满的一打水桶,纯绿色小青菜,几乎天天如此,那味道还在。
那时,中小本部曹达淼校长妻子,也是我刘家姑娘,她在走进校园下坡路右手边,曾种了一块菜地。起初是曹师母一锄头、一锄头地,破草开荒出来的,后来自己没有种,让给了我。从此,我家属在里面种上了金江芋,也叫洋生姜,挖了又有,就像取之不尽的宝藏。看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埋在土地生长的金江芋,只需要土壤,生长得竟是如此的疯狂,我真的惊叹不已!还栽种过西红柿、葫瓜、辣椒等。特别是葫瓜,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地长个不停,摘了又长,丰盛得很。
还有,在工作之余,精研易经八卦,熟读本草纲目的曹乐仁校长,曾经会时不时的给人算上一卦,经常引得大家捧腹大笑。你还真别说,不知是巧合,还是“瞎眼撞狗时”,有时竟还挺准的;还有他采摘自制的跌打损伤中草药,敷在伤处,比有些医生专门开的药,还管用。
快二十年了 ,当我在这里敲下健盘码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都还是暖暖的,我家属至今都还常常念叨着在狮山那些美好的过往。
我这个人很念旧,总记着人家过去的好;不比有的人,只记当下,一个转身就忘了个干净。
五
后来班子调整,我从总务线上转到了教学线上;嘿嘿,又做上了副教导主任。记得宣传部来考察的一位领导,还曾亲自对我讲,教导线上提起来快一点。可是一直到我被提拔为正教导主任,时间(1997——2007)却经历了漫长的十年。直至最后,我一纸辞呈,不干了,进城去。
当时在东街方正打字店里,打印辞职报告时,店老板非常惋惜地对我讲,“多可惜,人家百计千方,削尖脑袋想钻个帽得带一带”“你倒好,一个好好的、正职主任却辞去不干了!”这些话,至今还言犹在耳,一个字一个地响亮。
不过,我在狮山这十年 ,狮山乡村学校的建设,实实在在地得到了飞速发展。
狮山村委会,从我开始读书时的狮山小学,就在上下四屋榨下刘家祠堂里,整体搬迁到狮子山下的马家岭山旁,新建的狮山村小校园内,装上了自来水,教师能吃能住宿,里面有蓝球场,学生运动场。
长垅村委会,学生以前是在村委会的人字形瓦屋里上课,也搬进了洁净、明亮的教学楼。我曾经在这里蹲过点,和村小校长,杨家嘴村上邵青竹老师等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交集;吃过长垅村小真正柴火甑蒸饭,铁锅萝卜红烧肉,香喷喷的。
老屋村委会的学生,也相继搬进了新教学楼。我在这里也蹲过点,和这里的村小校长邵松、教导主任曹正东、出纳于君浩、邵微灯等老师,都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特别是村小校长邵松,当时和教导主任曹正东两个人,工作上有些分歧,总会搁到我这里来解决。现在想想,其实根本就不是个事。
每年橙子上市的时候,邵松老师总会在自家院子的橙子树上,摘下新鲜的,熟透了的,金黄色的,满袋的橙子给我;还有我家老屋院子里那棵高耸入云的水杉,也是他送给我的。当时有两棵,一棵栽在了一个石灰窖上,结果只活了一棵。很遗憾,他退休不久,就早早地走了。
珠岭村委会,它是我蹲点的第一个村小。我和这里的卢章辉老师、卢家义、段小玲、李辉钾老师等,都有过很深的交往。
斗山村委会,座落在都中公路边上的一所村小,印象特别深刻。
记得,有一次天下着瓢泼大雨,接到村小校长电话,说主管教育的段训和县长和分管教育的占万金局长,已经在斗山村小检查工作,并下到班里听课,乡村领导也在。当时,我和高家泉主任等一起骑车冒雨前往,淋得一身湿透。临走的时候,占万金局长把村里发的烟,推到了村小校长跟,叫拿去店里退掉,换塑料油纸把教室北面漏风漏雨的地方,给封上,并语重心长地嘱咐,千万不能让孩子在漏风漏雨的教室上课。
二十好几年了,这定格在雨中的一幕,一直在我记忆的最深处,这种对教育的情怀,也时时感动着我。
还有大垅、竹峦、斗山、八都村小,都先后搬进了全新的校园。
狮山乡八个村委会,所在村小都先后从人字形的瓦屋、老旧的祠堂,搬进了崭新的教学楼;中心小学所在地本部,也在开始老一栋两层楼前面,又建了一栋三层教学楼。这十年,狮山乡村所有学校的硬件建设,跟上了大都昌——旧貌学校全部换新颜的步划,乡村学校校舍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六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十年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十年也可以有很多选择。有和我一同进班子,一直在中心小学没有走的,一直到退休;有进城,改了行,去了别的地方发展的;也有后生可畏的,这都是好事,长江总是后浪推着前浪走的。
上次,有位曾经主持过工作的校长,满怀深情的对我讲“他和我是同时进班子,时间很早,要是我没进城,也应该是校长啊!”
我回时心里想道:“嗯嗯,嗯,是啊!做个校长又有何为?”
我很知足,一点也不后悔辞职进城。这是实话,要是我一直在乡下,还会有人家最先告诉我:你把“狮子山中人”输入百度,或者是把“都昌xxx”“九江xxx”“行走在文字边上的人”等输进去,一篇又一篇文章被各大网站转载吗?还有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被大学校园生活美文苑,推荐做范文阅读吗?自己的文章,连自己下载都要花钱,更别想飘洋过海了;嘿,你还真说,我是在显摆呢!还真有我的一篇文章,你搜一下,而今成了九个国家的头条新闻;早前还有一篇更牛逼的文章,当时有八百多万展现量,一百零八点六万阅读量,三万多条评论,想一想,这是什么概念。
记得我进城那一年,有一只母狗在我家属开的店,后门窗户下方一个空地上,只生了一只小狗崽。狮山街上,自家就在进中小校门右边,开饭店的得宝师傅,一知道这件事后就说“双猪独狗,隔壁邻舍都要搬走”。意思是狗生了一只狗崽,主人家运气会不好,还会连累隔壁邻舍都要走霉运,叫我赶快把狗赶走。
得宝师傅当时也是一番好意。可是,当我看着蜷缩在窗户下的母狗,那一双警惕而又可怜巴巴的眼神,确实于心不忍,狗品性忠诚。狗狗生小狗,不是和女人生孩子一样痛苦吗?只不过它是只狗狗。何况这个地方,太阳一天能晒到晚,暖洋洋的,你又忍心把它赶到哪里去呢?
这时,有住在附近的人,拿了一把锄头,过来赶狗狗。我正在想,这下狗狗该怎么办的时候!你还真见怪,此时母狗像发了疯似的,竖起了前面两只脚,对着拿锄头的人狂吠,就是不肯走。有眼尖的人,立刻大叫了起来,母狗又生了一只白色的小狗狗,结果这条母狗,一共生了四只,还是五只小狗崽。
这狗狗下崽的事,也间接告诉我,一个人看问题千万不能短视,正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
七
我在狮山这十年,亲眼见证:狮山乡村的孩子们,切切实实告别了人字形瓦屋,老旧的祠堂做为学校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崭新的教学楼,在八个村委会拨地而起,农村的孩子也能像城里孩子一样,在明窗净几的楼房里读书。一直到十年后的狮山中心小学,整体搬迁到新址。狮山乡的这些变化,只是大都昌乡村学校变化发展的一个缩影。
过去狮山中心小学旧址:临街的一层五间店面,靠近路边店面的办公楼,还有那栋老二层楼,以及最前面的三层楼,还有那栋人字形盖瓦的厨房,如今只能从狮山农贸市场新址上去寻觅。
不,还有那年从庐山花圃买来的那棵珍贵雪松,是当时所有班子成员一齐动手栽的,就栽在两栋新老二层楼房之间,曾经看着它不断地长大,长得枝繁叶茂,长得翠绿得发紫,不知道是否也移栽到了狮山中心小学的新址。这座新校,是当时和我在一起相处了十年,那时他担任教导主任,一步一个脚印,做到副校长,后来又回到狮山中心小学主持工作的高家泉校长负责建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棵雪松可是新老中心小学,一种精神层面、人文情怀和教育理念相维系的纽带。人们常说:“树有根,水有源。”过段时间,若得空闲,一定去看一看这棵珍贵的雪松,它会在狮山中心小学的新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