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馆,中馆中学,我的高中是在这里度过的,还有工作的第二站也在这里。两次时间叠加在一起,尽管不到十年,但是确实是我人生中两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同学、老师、同事,彼此间留下许多美好的、真诚的、令人难忘的人和事。从思维的空间,按时间的跨度来分析,人可能会穿越,要是一个人的人生能倒过去个五年十载,也许......
一
中馆和狮山,最初在一起叫做公社。后分开成两个公社:一个狮山公社,一个双桥公社。再后来又叫乡,中馆起初也还是个乡,后来成了镇,九十年代就变成了片区所在地。中馆区,按都昌地理位置,甚至是市一级九江区划,中馆应该是都昌真正的东大门。
那年,我在狮山和跃进两个大队的村级附中就读初一,刚读完初二,就赶上了在狮山乡一级中学——马东庙中学读第一届的初三。初中两年改三年,然后以全乡第二名成绩,考入中馆中学就读高中。
八十年代的中馆中学,校园是一个东西向的长方形。东、南、西三面在同一个平面位置,北面有一个高度差的陡坡,也叫坎上。
北面坎上,清一色人字型瓦房,中间留有走廊。从东到西是老师会议室,老师宿舍,学生寝室,靠西是一栋两层青砖楼房,住有学校领导和老师;东面是厕所,中间是操场,篮球球场;南面也是一长排人字形瓦房,其间有教室,有老师住房,外面就是街上段家菜地和房舍,中馆街;西面是食堂,一位张姓同学父亲曾经在这里做饭,我们都喊他张师傅,还有我狮山一位叫于显早的师傅。
学校座落在中馆街上段家地理位置上,还有一个大村段家州和鄱阳相邻、相接。
我所在高一教室,就在南面一排房舍中间,靠近数学老师于承衢的住房旁边。说是住房却很是简陋,人字型瓦房,靠南一张铺架,就是晚上睡觉的床。一张一米长方桌,就是办公的场所。中间用旧报纸糊着,再隔开,就是厨房,能烧火做饭,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走廊。
周末,于承衢老师不在学校,我们就在他宿舍烧火做饭,弄得乌烟瘴气。老师却亲切得很,从来没有生过气。这就像他讲授数学课时,那平和的教态,语言简洁明了,条理清晰,不插闲话,和蔼可亲。班主任语文老师刘理凤,不但写有一笔好粉笔字,还写有一笔好毛笔字,语文课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政治老师段从茂,仁厚可敬、可亲,后来做过一任中馆中学校长。物理老师就是当时从大港中学调过来校长余昭月,后来的教育局高招办、教研室主任。记得当时教英语的冯飞云老师,在我读高一时,他就把高二英语试卷给我做,我竟然能做出70分成绩。
后来还有高中语文老师程一。一位很有才华的语文老师,文言文方面有很深的功底。程老师他可是余昭月校长,运用类似于三国时,诸葛先生收姜维之智谋要过来的。先把程一老师的衣被生活必须用品等,安排人悄悄地从大港中学给先搬运过来,断了他的生活必需之物,然后才被动地来到了中馆中学任教。
带着老花眼镜的程一老师,一手拿着书,一边俯下身子,来到了前一排,靠近教室门口坐的程才贵同学跟前,一时之间全班都静静的,只有一声又一声呼噜声不断地传来。程老师侧着头,用耳朵贴近在程才贵枕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头部,认真听了听,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真的睡熟了!”随即全班同学都笑开了。
你还真別说,我这位同班同学程才贵颇具天赋。人家上课,他就打呼噜,想必能来个“深度睡眠中”听老师讲课。晚上却一盏煤油灯,可以点到天亮,成绩出奇优秀,考大学,再考研。后来,还听说他成了大学教授,而且还是海洋生物某一领域的研究专家。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件事就恍如昨日。遗憾的是,但愿人却不能长久,这些恩师,程一老师,还有刘理凤老师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了永远的念想。
高中同学感情,最理想,也是最真诚的,鲜活的,又是超奋斗的,只不过后来各自为了生活的锁碎,难以再像学生时代一样,了无牵挂的相聚、相伴。
鄱阳油墩街的胡满国同学,江会文同学,还有一位女同学叶尾春,后来却成了我初中老师冯上透的妻子。段龙贺,段开文,段龙文,余昌文,彭送春,彭定中,于国华,李咸济,于兴买等,都是非常要好的同学。读书,上课,中午偷闲听阐天芳讲传,《三国演义》《水浒》《封神榜》。有文学细胞超前的,萌芽早的,胆儿肥的同学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禁书”,悄悄地,懵懵懂懂地传阅《少女之心》的。那时的我们,在一起来不分彼此,有菜同吃,有饭同饱,有热点、有趣事共同分享,感情非常好。
同学彭送春,胡满国和我,在学校走得近。带去的米、菜,几乎不分你我,在学校里生活就像一家仨兄弟,就即使到了他们家里,也和在段龙贺,段开文同学家里一样,不知道吃过多少次,这些同学的爸爸妈妈做过的可口饭菜。在他们家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感受着在异乡有家的温暖。
从中馆到狮山,其间有一长段山路,全靠两只脚走。不像现在有都中公路,能有车坐,过去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去学校的时候,先过榨下周上自家村前的青石桥,穿越一大片田垅间的大堰沟旁小路,经过腊水塘村,走五六里的山路,再到中馆地界上下曹家,然后经过彭家湾就到了中馆。
有不少时候,在经过彭家湾村彭送春同学家里,不管上学还是放学回家,彭送春同学的母亲都会做出好吃的饭菜,招特我们,和自己的母亲做得一样,温暖,亲情满满。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是放学回家以后,可以下田干活。能在烈日下割禾,又能在发烫的泥巴田里栽禾,上山会斫柴,能放牛,能从事各种农活,不怕苦,又不怕累,但是又想脱离这种苦和累,想通过知识去改变这种农耕劳作命运的人。
自己想读书,读书就是一种快乐,读书就有一种无穷的动力,就能领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真正含义。不比现在的年轻人,生活条件好了,农业也从纯手工劳作转向机械化了,有些年轻人不知道农耕的艰辛,没吃过苦,读书倒不是自己想要去读书,而是为了父母,甚至是为了爷爷奶奶。思想上偏了,没有了用知识去改变家国命运的理想,连自己都不能改变,又如何能去努力读书,又如何去随时纠正自己,不受外界诱惑。
那时,我们就即使中午听了单田芳的评书,要是下午听课打瞌睡,下次再也不会听了。有时晚上等打了熄灯铃就寝,一长条木铺板上睡着一个个同学,一字儿排开,头对着头,被絮挨着被絮。我和我家村子西北边,靠近狮子山脚下腊水塘村的一位同学刘家才,又是母亲娘家没出五福的,和我同一辈份的佬表,偷偷地点上煤油灯,走明着的军棋。佬表家才性格又犟,总想赢,跟打牌一样,输了总想掰本,再来一盘。结果被值日的于兴芳老师,查夜时抓了个正着,扯着一溜头发,疼得要命。
事实上,这样既影响自己明天上课,又妨碍其他同学休息的走棋,真的不可取。也感恩于老师的严厉教导,从此,也知道纠正自己,晚上不再在被窝里走棋了。
如今,有的农家孩子,父母在外打工,上班挣钱,不愁吃穿,包括用钱,特别是不用参加农事劳作,不知道稼穑的艰难,没尝过其中的苦和累,从思想上没领悟到读书的重要性,更别说去努力读书,用知识去改变自己了。
有些时候,知识在钱面前还真不值得一提;不过,也不是所有都能用钱来度量。比如,同学之间的过往,尤其是高中阶段的老师,同学间情谊,就弥足珍贵。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在记忆深处,令人难舍、难忘。
中馆还有在狮山读初三同班同学,段元旨,段元尊等,周末没回家,我们都一起悄悄地扒挖过狮山马东庙地里的红薯,烧来吃。石家垅还有同学石秀田,离我二姨娘婆家双桥村不远。周日,二姨娘都会把下年做好的糟干萝卜丝,里面放有腌肉,腌鱼,用姨父在部队里的不绣钢茶缸装上满满的,托同学石秀田带给我。那个时候,尽管二姨娘还没有随姨父去部队,叫家属随军,家境却比我家要好些,于我在中馆读书,生活上多有关照。
如今,只要看到二姨娘和姨父二位老人,相扶着去散步,我就会想起来,洋瓷茶缸里晒干的,反复揉搓成的糟萝卜丝香,老家用柴火熏得原汁原味的腌肉,腌鱼,那腌熏味还在,富含营养的下饭菜,令我难忘。
人情世故就是这样,在你贫穷的时候,尤其少肉的年代,亲戚朋友能不离你远远的,尚能伸出援手,极尽所能有帮助,这份由母亲血脉所维系的亲情,难能可贵。这份情感也一直在我心里,激励着我去努力,不断前行。
中馆高中读书阶段,正是农家子弟能奋力拼搏年代,也是自己想读书的时代,考取大学,是许多人唯一的念想。狮山,中馆,鸣山,紧邻中馆鄱湖湖油墩街的同学,彼此之间都留下了求学时代的青春印记。
二
中馆,中馆中学,又是我工作和生活第二站。应该是在92年下年去馆中学的,到97年10月,足足五年时光。
像主持工作曹俊贵校长,管教学于承海校长,曹礼金校长,还有冯期彩校长,于承除老师,还有后来我调走后主持过工作的段从茂校长等。曾经的老师又成了同事,他们都对我厚爱有加,师恩难忘。
在中馆,短短的五年,带过高中数学,也带过一届初三毕业班。记得当时有两个初三班,还有一位姓杨的老师带的班。平时,这位杨姓老师,方法总是不少,比如晚上全班学生,人手一盏煤油灯,齐刷刷的,等我带的班学生都去休息了,他们班还灯火通明;早上也一样,早早的煤油灯就在教室里亮了起来,备战中考的架势,像是很充分。学校领导在开会的时候,也经常表扬这个班,和这位姓杨的班主任。说杨班主任方法多,班里学生学习气氛浓厚,带班有方,意思就是叫大家都要向这个班学习。
可是等到中考结果一出来,唯一的一位被中专录取就读的学生却在我班里,另外近20多个上了高中线,远超这个姓杨老师带的班。记得那一年还得了个优秀班主任奖。后来知道是工会主席王周老师在行政会上提名的,说我带的班,从中考成绩的结果来看的,远胜平时常常受表扬的杨姓老师带的班,如果不给我发个优秀奖,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我总是这样想:工作必须踏实,事实胜于雄辩。一个人,只要平时踏踏实实地去做工作,一定会做出成绩的,到时总会有人认可,替你讲话的。特别是在工作中,不要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把戏,甚至是花拳绣腿,到头来会被打脸的。
这位王周老师还在狮山中学教过书。还有两位王老师,都是中馆镇人,一位叫王文太,一位叫王世怀。两位老师都在我老家祠堂高小点教过我,王文太老师还是高小校长。王世怀老师对世界地理非常熟悉,毛主席选集,能具体到那一章,那一节,那一段,能倒背如流,记忆力超强。
王世怀老师,既是自己的老师,后来又是自己的同事,可能是人太过聪明,书读得有些过多,平时为人行事多有与众不同,特立独行。你要是看过他睡觉的床,一定会在奇怪的同时,忍不住要发笑。床底下全部是捡来的青砖石块,堆得高高的,要是想上床去睡觉,像我这个1米7以上的个儿,至少要用个凳子垫脚,才能爬上床去。王老师个儿不比我高,要是晚上睡觉翻个身,一不小心,在铺架上多翻了一点点,准会从床上掉下来,摔得个仰面朝天。不知道,那时王老师晚上进入梦境的时候,摔下过床没有?
尽管如此,我,老师,学生们都对王老师毕恭毕敬,尊重有加。敬重他不拘小节,也不修边幅,总是一身黑色的褂裤,不与他人争长短的精神;敬重他学识渊博,记忆力超人。
这里的老师,很多都是由民师转编的,文化功底深厚,非常励志。一边教书,还一边学习考编转正,印象最深的是教语文的段世焱老师。每天清晨,从他所住的人字形瓦屋里,会传出像村里人结婚,晚上打新房唱曲人一样,背诵考编的知识点。抑扬顿挫,响亮恢宏,又带有乐感和韵律的读书声,非常有魅力,有节奏感,就像唱响一首昂扬向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天籁之音。段老师没有专门给我教授过语文课,但是这种声音却一直激励着我,努力向上,不负时光。
还有主管教学工作的于承海校长,对我也曾倍加关照,时间愈久,这份老师,又是领导,同事多重情感,至今想起来,异常浓厚、浓郁。
谢明久老师也曾上过我数学课。去绝对值一节课,他讲得非常清楚,简洁,明了;板书规范,一字一数学符号,好像刊刻在黑板上一样。
还有教过物理的黄和平老师,张宏老师,教过英语的江乐明老师等,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曾经和我同时在中馆中学的同事,还有后来的,如今大部分都在都昌一中、二中,还有九江一中从教。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当时我没有把这书很好地教下去;要不,也许我也会成为名师。后来,随着97年一纸调令,我去了老家所在狮山中心小学担任副总务主任,直至教导主任,在狮山这人生中最好年华就是足足十载,这是后话,写在《狮山往事》一文中。
刚到狮山的那几年,组织关系还没有从中馆中学转过来,校长是我曾经的政治老师段从茂,乡里具体管组织的领导是刘学美,去中馆中学次数就多些。组织关系转过来了,后来又进城了,总是忙忙忙,就一直没有再去过中馆中学。
听中馆中学过来的同事讲:“上面来考察人事的时候,人家领导早到了,段校长他却没有到,加上段校长平时为人太过仁厚,不恋权,不唯上,以至于在这一次民选考察中,仅差一票就落选校长了。”这也可能是慈不掌兵的缘由。
同事还讲:“要是我和调去北山的冯亮老师仍然留在中馆,只要一个没有调走,段校长就不会少一票。”
这话真的不假。我是段老师的学生,只要没有调走,这一票一定会投给自己老师的,而且是必须的。可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一位老师对学生的知心和师生之间的情感。我也一样,这都是后话。
上年在一中保密,和老同事曹俊柳在一起,还提到和他同村的曹俊贵校长,说他已经八十多岁了,现在在南昌他儿子身边。曹俊贵校长,他有一亲姐在我大村子榨下四屋之一的兵丘自然村,我和他的两位外甥,大名叫望来,安微的都是同学,有了这层关系,又是师生,他又是校长,彼此就更加接近些。
我还在中馆,他就去了新妙湖二中主持工作,其间我还专程去看过他一次。那时还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遗憾的是王老师(师母)讲曹校长出差了,没有见到他本人。后来我还在乡下的时候,去县城出差,偶遇到过两次,他一再和我讲,争取来县城,不要再在乡下,城里资源好,能更好地发展自己。
八十年代至今,时间跨度近半个世纪,曾经朗朗的读书声,高中阶段纯真的同学情谊,那份可亲可敬的师恩,源远流长,有的依稀记得,长驻于心;有的却渐行渐远,时光不能倒流,但也存于记忆的长河,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中馆中学,我既在这里读过高中,又在这里教过书。如今两鬓斑白,眼睛也经常流泪,视力下降,世事兜兜转转,人生没有也许,敲下这些留存于记忆中的文字碎片,我又好似回到了从前的青春年少。
中馆,中馆中学,令我难忘,难忘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