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经意翻看日历,丝丝感叹充溢心头。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晃又快到端午节了。思绪随之将我带到过去的岁月,我所经历的,难以忘怀的端午劳动。
1972年,我读高中,小舅读农机学校。有个星期天,吃完午饭,在家呆着特无聊。小舅建议,他到学校开拖拉机,带我们到柴山,芦苇丛打粽叶。端午节快到,包粽子吃。——振奋人心的建议,我们举双手赞成。
说干就干,出门时,我顺手拿起一个篮子,一把大剪刀。
坐在小舅的拖拉机车厢里,是一路沟沟坎坎,一路颠颠跛跛,一路惊魂不断,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柴山。
柴山,空旷地带,形成连片的芦苇群,一望无际。这里的芦苇,跟电影上放的芦苇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一个生长在陆地,一个生长在水里。
微风吹彿,大片的芦苇随风摆动,就像是一股股波浪,朝着远方慢慢飘荡开去。芦苇叶,气味芳香,闻之如有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我最积极,冲在最前面。这情景画面是笑声、叫声、奔跑、蹦跳等多种声影的组合。
我拿起剪刀,找又宽又大的芦苇叶。我发现,越往里走,叶子越好。我告诉他们,舅和弟无所谓。我呢,自己走,拣好的挑。就这样,不知不觉和他们分开了。
时间过得真快,等我看篮子装得差不多时,猛一抬头,太阳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云灰灰的,在那等着太阳将要下山。我害怕地环顾四周,曾经还稀稀疏疏看见的几个人,早已不见踪影。四周一片寂静,甚至静得很恐怖。
芦苇密挨密,根茎发达,植株高大,遮挡视线,我努力地踮起脚尖,也看不远。我紧张地几近裁倒在地。
我被芦苇包裹着,摸不清方向。兜兜转转,反反复复,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芦苇的摆动,一触碰到我敏感处,吓得我猛地一个激灵。风吹芦苇发出沙沙地声响,又像一股阴风,吹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沉不住了,慌急之极,疯狂地挣扎起来,喘着粗气大声喊着小舅和弟。可传来的只有自己的声音。他们的什么也听不到,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芦苇。
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后,最终是无能为力的绝望。此刻的伤感,是非常强烈的,无助的,我哀嚎……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哭过后,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办?走出去,是我惟一的,也几乎是本能的愿望。怎么走?只有寻找返回的路。侥幸的是,我有路标。沿途有我一疋叶一疋叶剪下来的痕迹。想到这,我两眼搜寻,慢慢前行。
当我低头,集中所有注意力时,实然,听见前方有口哨声。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人,矮壮个子,肩宽体阔。他径直朝我走来。100米,80米,50米,他停下,打开裤叉,开始小便。我惊愕,他是流氓。怪我,怪我,误打,误撞,把兽招来了。
他露出一双狡黠的目光盯着我,像刀子,像钉子,像利箭,戳得叫人毛骨悚然。他诡诡地笑,笑得我,微微蜷缩的身子不时打着寒颤。冷汗不知不觉地从衣服领下面渗出来,顺着脊背流下来。
心中藏有恶念的人,便是兽一般,有体无魂的人。以前,总认为生与死很遥远,不料却在眼前。我感到,在劫难逃,危险步步逼近。我感到,不幸现在已到了极点,我要完了。我几乎绝望。
在这关健时刻,我只有一个意念在脑里闪现,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我提醒自己,不能停下脚步,不能让对方发现我胆怯。我清醒知道,逃,躲,死路一条。前进,面对,我该怎么办?我不断地问自己,幸亏手里的剪刀提醒了我。对,我要用它来保护我,决不能让坏蛋得逞。
想到这,似乎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使我心猛然坚强起来。冻结所有的思绪,生死惊惧的念头,已全不在胸中。我双手紧紧握着剪刀,放在面前,随时准备着拼命。我竭力加以克制,勇敢地,从容地,一步一步地从他身边走过。他愣住了,一动不动地凝视。
一切都像是奇迹,一切都变得如梦如幻。
走过后,我才发现,剪刀几乎被我手心里沁出的汗浸泡了。我继续寻找,大约又走了几百米,我看见了小舅和弟,他们也正在焦急地找我。见到他们,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被惊吓咬啮,我泪流满面。他们更不会知道,就在这平静的芦苇丛,刚刚有人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
突然,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为我在身处险境时,勇敢智慧的行为而自豪。
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突发和意外事件,冷静,冷静,再冷静,对判断一桩事有多么重要。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才能够一步一步地摆脱绝望的处境。只要勇敢,勇敢,再勇敢,就一定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是希望的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