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

某一年，一艘货船在獐子口岸搁了浅。船上的人并着货物一起落在水里，不过稍后就被獐子口的老猎人救起。货物自然没有保全，幸运的是除了押运货物的主家少爷受了点伤，其余人并没有更多的损害。只是，獐子口本来偏僻，只有老猎人同他的小女儿在这儿过活。于是，众人商量以后，不得不把少爷留在这儿养伤。其余人先走旱路回去报信，然后再派船来接。热情而好客的老猎人，接纳了这个远客。虽然本就生活拮据，老猎人还是每天出去打些野味做为款待。

老猎人的小女儿，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因为较之富家小姐的娇生惯养不同，才十四、五岁，便发育得如同待嫁的少女。她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做怜怜。

怜怜是个极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尤其是在生人面前。因此上，每日里除了为受伤的人换药、准备饭菜以外，她只老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并不出房门。

这一日，受伤的人主动起了身。而怜怜竟也一改往常地在院子里洗衣服。那少爷脚步轻盈，因此上直到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才察觉到这客人的存在。自是躲也躲不及，怜怜只好把头埋进身子里，只管洗自己的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少爷颇有兴致地发问。也是尽日待在屋子里，没人说话，很没趣的缘故。

怜怜既不想搭理，又想搭理。那少爷的话很好听，像是老父亲跟她讲的戏台子上唱戏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听得她怯怯地说“我叫怜怜！”

少爷好奇地很，一个人不但要有名字，还得有姓。可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却说她叫怜怜。

“你好啊！我叫赵阿宝，赵是我的姓，阿宝是我的名。你说你叫怜怜，难道你姓怜，名怜喽？”

赵阿宝一番高论虽说的是理，可是怜怜并不能听懂。只是一味地说“就叫怜怜，就叫怜怜！记事起，阿爹就这样叫。”

然后，无论少爷再问什么，怜怜也赌气似地闭口不答。不过，少爷似乎对这小丫头更有兴趣。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老猎人出门。赵阿宝少爷总会从屋子里出来，或是同怜怜交流，或是自己一个人默书。当然，阿宝少爷所默之书，并非四书五经云尔。而是西厢记、红楼梦一类。往往默到情呀、爱呀的地方总要比平时更大声些，好叫某人能听清楚。而这某人，正是怜怜。

如此一来二去，又正值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怜怜她自然对那少爷产生些特殊的情愫。

阿宝少爷所受的伤，不过两月左右便已经痊愈。只是迟迟不见来接的船。伤好以后，赵阿宝同怜怜走的更近，白日里一起去打打猪草，洗洗衣服。到晚上，也会同怜怜讲些玩话，说说故事。许是老父亲太过憨厚老实，却总也没有发现这两个年轻人的变化。一天夜里，少爷突然闯进怜怜的屋子。把怜怜往床上一抱，怜怜也配合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就做了那不可挽回的事。两人自那以后更加如胶似漆，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

可是，才不多久。接少爷的船来了。少爷必须走，怜怜又舍不得。少爷出发的前夜，又偷偷溜进怜怜的卧房。一番云雨之后，少爷抓着怜怜的手，说“我不负你！回去后我就央人提亲。”

怜怜有了少爷的保证，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又躲进少爷的怀里，说“我等你！”

少爷毕竟走了，许久不能回来。少爷走后，怜怜茶饭不思，逐渐消瘦。整日里“阿宝，阿宝”地在心里默念。老父亲发现了女儿的怪异，但以为只是夏天来临，暑气逼人。女儿没有胃口也是应该，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不过怪事一旦发生，便接二连三的涌现。又没有许久，怜怜更加没有胃口，遇到吃的东西，只闻一闻便吐，而且脖子手脚都出现些肿胀。老父亲这才发现女儿的不同，凭着当年妻子生产女儿的经验，老父亲断定女儿这是怀孕的征兆。因此，憨厚老实的老父亲更加仔细女儿的举动，也没有紧紧逼问女儿，谁是孩子的父亲。

怜怜自打怀孕以后，更加思念阿宝少爷，整日里倚在门口，期待有一日，能看到阿宝回来。就这样足足守了八月，到第九个月，怜怜已经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未足十月时，又生下来个女孩儿。

少爷还是没有来！不过，在怜怜坐月子的时候，真有个人从少爷住的地方来了。不过，那人不是阿宝派来的使者，只是路过将要下南洋的客商。老父亲同那人谈论之中，怜怜得知少爷即将娶亲的事，可是新娘子却不是自己。

阿宝的“我不负你”的话犹在耳畔，但事实已摆在面前。终于，怜怜还是做了傻事。在冬天刚来的时候，她丢下孩子和老父亲，一个人跑到河边，吃下了冷水。

怜怜去后，老父亲不再以打猎为生。为了照顾遗留的孤孩儿，他去了碧溪咀做了个船夫摆渡来往的客人。孤孩儿在他的照顾下一天天成长，他还给孤孩儿取了个“翠翠”的好听的名字。

关于后来，女儿翠翠同老父亲的故事。湘西凤凰有一个叫沈从文的人，他比谁都知道的清楚。